“大人,驿站到了。”
青衔的声音从外边传来,马车也慢慢停下。
裴砚安抱着人下来时,顺势看了眼马车后方跟着的林业众人,后者端着笑向他行礼。
他径直抱着人转身走向门口。
青衔看着他怀中的女子,碍于那边的林业等人几次欲言又止,直到进了屋内,他才凑上前。
“大人,这位是……”
裴砚安将人放到榻上,“查一下身份底细,别打草惊蛇,明日一早离开回京。”
“是。”
青衔应答后却并未离去,裴砚安疑惑地看向他,“还有事?”
“只是我们这……没有适合女子的衣裳。”青衔迟疑道。
裴砚安这才注意到榻上这人的衣物不仅有些凌乱,且沾染了不少脏污,像是去哪里滚了一圈。
眼看着是不能继续穿了。
现在想来,他见到她时,确实看到她半坐在地上。
裴砚安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随便找一套来便是。”
“可……”青衔话刚开了个头,就被自家主子截住话头。
“还有何事?”裴砚安语气中带着丝不耐烦。
“此次出来,我们不曾带侍女,这换洗……”
裴砚安闭眼深吸一口气,“她手脚俱全,将衣物放置在边上,待她醒来后自行换上便是。”
说完他便朝门口走去,“守好她,没查出身份之前不准让她离开,还有——”
裴砚安有些嫌弃地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帮我备水,我要沐浴。”
青衔连忙领命。
***
清风如丝钻过半掩的窗缝,裹挟着一丝清凉直直朝着床榻上那还在睡梦中的人拂去。
尚在梦魇中的江瓷月忽而睁开眼,遽然坐起抓着自己的胸口,微躬着腰大口喘气,额间的碎发被薄汗打湿,紧紧贴在一起。
凉风拂过,额间传来的凉意逐渐拉回她的五感神识。
江瓷月这才看清自己身处陌生的屋内,天光暗沉,一道桃木四扇围屏摆在塌前,阻隔了她大部分的视线。
惊疑之际她忽而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破乱,但依旧是自己的衣物。
虽然她至今不曾想明白自己怎会睡了过去,但好在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江瓷月掀开被子,寻到青砖地面上的鞋,低头之际看到一旁的矮桌上叠放着一套月白色的干净衣裳。
她忽而想到那个抱着自己的男子,这会不会是他放的。
这般想着时,江瓷月已经将手伸向了衣物,触手是一片冰凉。
思忖一番后,她退下了劣迹斑斑的外衣,转而换上那件干净衣裳。可等她将衣服穿上后有有些吃惊。
这衣服不仅腰身宽大且袖子过长,似乎并不是女子的衣服。
正在她纠结要不要还是换回自己的衣服时,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沉闷的落地声。
江瓷月下意识一惊,不敢拖延匆匆系上衣服,小心翼翼靠近房门处。
在手要碰到房门之际又停住,她不由自主地咬紧嘴唇,将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四下环顾房间后,提着过长的衣物蹑手蹑脚来到窗户边。
江瓷月仔细将外衣过长的袖子挽起,伸手推开了半掩着的窗。
清凉的空气霎时扑面而来,月色掩在灰蒙的云层后方,只余下一丝光辉照耀人间。
此处是二楼,往下望去是有一小块延伸出的屋檐,上面排列着鳞次栉比的灰色瓦片。而左边则是一处外栏,只需小心从瓦片上走到即可。
这可比院墙高多了。
江瓷月的眼神透露着紧张不安,伸手扶在窗沿上,这屋内的窗开得并不高,以她的身量也能较为轻松跨坐在窗沿上。
她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屏气凝神用脚尖去接触瓦片。
变故就在此刻发生,她右侧的手腕上突然被人一把攥住,大力地将她拉向右边,紧接着后背紧紧贴在背后那人身上。
江瓷月甚至没来得及张嘴,宽厚带着薄茧的手掌便捂紧了她的口鼻,一股血腥味横冲直撞进入她的鼻腔,还夹杂着一丝几不可闻的茶香,紧接着脖子处传来了冰凉冷硬的触感。
这一番举动没有闹出多大的动静,可无声的威胁让江瓷月的眼瞳猛然剧烈收缩,手指紧张地蜷缩着,大气都不敢出。
耳边是男子粗重的呼吸,方才她甚至没看见这人的面容就被挟持住了。
江瓷月紧紧闭上双眼,身子微微颤着,在她没有看见地方,一只站着微亮荧光的小虫突然顺着背后那人的的手爬上来她的脖颈,张开尖利的齿牙狠狠往下一咬,钻入了皮肤之中。
突如其来的疼痛的使得她忍不住想要叫出声,但她的嘴巴早已被牢牢捂住,她下意识张口咬了那人手心的肉。
将人紧紧束缚住的裴砚安身上低着森冷的肃杀之气,伤口的疼痛令他眼前有一阵阵的眩晕失神,而手心处传来的的疼痛反倒是帮他清醒了一些。
只怕是伤他的那刀上抹了药。
再而看向在自己怀中瑟瑟发抖的这人,目光落在她身上明显不合身的衣物上。
青衔居然是拿了他的衣服给她。
房门被推开的声音顺着打开的窗口传了出来。
这声音让江瓷月和裴砚安一同放慢了呼吸,一阵慌乱的步伐愈来愈近。
在对付的身子探出之际,左手持剑的裴砚安手腕轻微翻转,寒光森然的长剑直直刺向窗口处。
青衔连忙侧头一避,轻喊出声:“大人?!”
听到是青衔熟悉的声音后,裴砚安如释重负仰靠在墙上,放下捂住江瓷月的手。
“青衔,去驾车,今晚走。”
“是。”刚翻窗而出的青衔听后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往下一跃顺利落地。
江瓷月还记得青衔的声音,在被放开嘴后明显感觉到腰间的桎梏也松懈了,她趁此转身看向背后的裴砚安。
他的额发沾染了湿气,衣服似乎穿得很急有些凌乱,面容苍白,唇上失了血色,眉峰微微凝起,半阖着眼靠着后方休憩。
视线微微下移,他腹部处衣服似乎被利器破开,深色的布料周围隐隐有些潮湿。
江瓷月探手想要触碰那处,却在触碰之际被裴砚安用力抓住了手腕。
“想做什么?”裴砚安的声音因为忍耐伤口而变得有些暗哑,“是谁派你来的?”
手腕上传来的力道似是要将她的手腕折断一般,江瓷月有些害怕他这副模样,白着张脸连连摇头。
裴砚安看着眼前这人忽然变得惨白的脸色,而眼帘上又挂上了晶莹的泪珠,还不等他出声,她突然踉跄后退了一步。
这屋檐本就狭窄,且还有倾斜的角度,江瓷月脚下一时不稳,整个人蓦然要往后倒去。
惊慌失措间她伸手抓住裴砚安的衣服,浑然不顾礼仪一把搂住了对方。但这并未让她稳住身形,反而是连同着裴砚安也有些站不稳了。
裴砚安下意识搂住江瓷月的腰身,以剑为撑稳住身形。
他瞥到楼下青衔已经驾着马车来到下方,随后带着人翩然跃下,直直落在马车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