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潜说完,电话就被掐断了,似乎一点都不想和卢钟浩多聊似的。
“不是,怎么就突然扔地上了......”许然把文件捡起来,转头发现严从南脸色不对劲,连向来透着薄红的嘴唇都是白的没血色。
“没事......”严从南扶着墙边,让自己强撑着理智,“你继续问他,我回车里缓会儿。”
许然点点头,皱着眉说,“行,剩下的我来吧,你不舒服就回去歇着。”
严从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支撑着走到车里的,他坐在副驾驶位上,双眼放空的看着车玻璃外简陋的街景。
早该想到的,从姜潜不让他查这件事起,还有次次只要涉及此事,他那副故作自然打断自己的虚伪样子。
可惜都怪他太相信姜潜了,相信到逼着自己不去怀疑,不去猜忌,哪怕潜意识里不断叫嚣着绝对和姜潜有关,到最后却依然被自己的私心迷惑。
明明身在牢笼,却催眠自己拥有着独一无二的自由,真可笑啊。况且发生了这样的事,他现在能想到的,不是找姜潜理论,也不是大吵一架或伺机报复。
他竟然只想逃,逃的远远的......把父母支开去国外,自己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再把这段有始无终的感情压在心里,烂在心底,用时间慢慢消磨后,再找一个合适的人,重新开始另一段生活。
“呵,废物,活该。”
严从南垂下眼睑骂了自己一句,他抖着手从兜里掏出烟盒,点了一只烟吸了几口,浓郁的烟气短暂分散了他翻涌在心的情绪。
本以为自己早就已经摆脱了这个让他耻辱的外称,可看看现在,严从南讽刺的想,他不过是换种方式伪装自己罢了,他骨子里,还是个懦弱的人。
许然回来后,就看到严从南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蜷在副驾驶位上,他把文件丢到车后座,担心的摇摇严从南的肩膀:
“从南你怎么样啊!要不要紧,去医院不?”
严从南拍开他的手,“说事儿,别瞎咋呼。”
许然一听要说正事,他愤恨的拍了把方向盘:
“真不是东西,我跟你说,这事儿全是姜潜一手遮住的,卢钟浩是他姑父的侄子,逃高利贷才住这么偏的地方,正好被姜潜给知道了,俩人就协议,他当个一问三不知的空壳子法人,姜潜给他还钱。”
“我家呢……”严从南偏头看向许然,眼神复杂的让许然心里一咯噔。
沉默了一会儿,许然才道:
“律德地产收购问题……和咱们想的不太一样……”
说罢,他还偷瞄了一眼严从南的脸色。
“说吧,你不用顾及我能不能接受的问题。”
毕竟事到如今,他也没法再逃避了,严从南难受的想。
许然叹了口气,“算了,来都来了,我快刀斩乱麻好吧,律德地产是因为依附问题,依附了宋易真那边,听说是帮着截了姜潜几个生意,然后才被姜潜有意挑起内部争端,最后恶性收购的。”
其实许然糟心的就是这个,这种商场恶性竞争手段屡见不鲜,主要是律德地产不知道宋易真让截的生意,是归姜潜那边的,所以就被当枪使了,成了两个巨头互相竞争的工具。
然而让他最担心的是,属于商业性的竞争,即使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也没法去埋怨谁,除非东山再起超过那两家,但这显然不可能,否则都只能自认倒霉。
“知道了。”严从南揉揉眉心。
“那个……你真的不要紧嘛?”许然又问了一遍。
“嗯,没事,走去酒吧,陪我喝两杯。”
严从南说完就闭目不语了,直到许然发动车子,思绪才缓缓转动起来。
他怎么能不明白许然担心的是什么,这么个浅显易懂的道理,换在他身上,东山再起的可能性形如水中月和空中楼阁,都是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想法,况且当下,他只能发发愁而已。
这天晚上严从南喝了很多,许然扶他回酒店,他又吐得昏天黑地的。
“我这是给你当保姆来着......”许然抱怨着把整理好的严从南抬回床上。
躺在床上的严从南醉态显露,衣领子是乱的,能看到平时拉到最上边的衣领子里头,锁骨下面有未消的各种青紫吻痕。
许然出于好奇,直接掀开了他的衬衣下摆看,结果看的他倒吸冷气。
“卧槽禽兽啊,你也是,怎么受得了他的。”许然无奈的皱眉指责已经睡着的严从南。
夜里,严从南反复的做着噩梦,频频醒来,之后就是因太过困倦而产生的头疼。
“呵,连觉都不让我睡吗?”严从南无奈的低喃。
他看了眼手机,才是凌晨三四点而已,窗外的天还是半亮不明的,可严从南已经再也睡不着了,他疲惫的盯着散落在床脚的衣服。
犹豫了几分钟后,开始捡起衣服穿上,他给许然发了个信息,独自一人来到黑暗无光的车库,找到车后坐在驾驶位上,把手机的路线定位在他之前租的出租房后,启动车子就离开了。
*
“怎么了这是,喝这么多酒啊?”
孔博难得把上衣穿上,但他半漏不袒的样子形同没穿,“别喝了。”
说完,孔博皱着眉夺过姜潜手里的酒瓶,“你有什么事儿就说,我又不是来给你陪酒的。”
姜潜半陷在包厢的沙发里,他头一次感觉没精力,做什么事儿都在分心,脑子里全是消失了几天的严从南。
从他的样子,到俩人在出租屋里时的点点滴滴,以及自己在海南那边再一次遇见他,每一帧都闪着让他感到无措的画面。
姜潜感觉严从南正在远离自己,就像松开了闸的车子,走到下坡路后,越来越远,离的越来越快,只差一个路口,就会消失不见。
“孔博,你谈的多,你说说。”姜潜点了根烟,“要是你最喜欢的女朋友有和你分手的预兆,她会怎么做?”
“你别不是拿我当例子吧,你和那姓严的现在还没分呐?”
孔博倒了杯酒,看姜潜吞云吐雾的吸烟发愁样直啧啧,“咱姜少这是堕情网里头了?不过也是,你对那姓严的落魄二世祖,未免太上心了,这都一年了吧。”
听到孔博的话,姜潜闭上眼睛,是啊,都看对眼一年了,为什么他会有越走越远的感觉。他姜潜什么时候,被感情这种东西给弄得灰头土脸过。
可已经四天了,他没见人一个影子,打不通一个电话,也没接到任何消息,威胁的话说了除他父母之外的朋友身边任何人,最后呢......自己真的能做到那么大度吗?
“我不想和他分开......”
正在坐着喝酒的孔博吓了一跳,他瞪大眼睛看向身边,想确认刚刚是不是有人说过话。
“别看了,是我说的。”
姜潜揉揉眼皮,他其实也感觉自己病得不轻,估计严从南已经回去了,自己伤春悲秋个什么劲儿。
“兄弟,你没醉吧。”孔博已经傻眼了,“你他么可别真陷进去啊,不然姜叔他不得气死嘛,行了行了,我今儿把之前跟你时间最长的姚阳喊来了,你们睡一觉,说不定你就是给憋的。”
不等姜潜说什么,孔博这货起身就朝包间里头的隔间喊人。
屋里走出个穿着清纯的男生,正是姚阳,他紧张的看着姜潜。
自从上次发生那件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不见姜潜了,所以并不知道严从南的事情。
姚阳看到孔博给他使眼色,走到姜潜身边坐下熟练的挽住他的胳膊,“姜总,要去隔壁休息吗?”
姜潜没推开姚阳,他有点醉,所以既没动也没说话。
“你等会儿把他拉房间去。”孔博冲姚阳说,“这会儿估计还拧劲呢。”
姚阳听话的点点头,他以前跟着姜潜能那么久,也是因为会看眼色而已,不然他早就不用来了。
包厢气氛不太好,孔博还在一旁抱怨的嚷嚷。
正当姚阳感到有些尴尬时,他电话突然响了。
“不好意思哈姜总,孔总。”姚阳一看号码不是认识的,正想先挂了一会儿再回,谁知孔博摆摆手:
“去去,打完赶紧回来。”
姚阳只好站起身去包厢内接通:
“喂,谁啊我正忙呢。”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
“是我。”
“哟?严先生?”姚阳有些吃惊,他压低声音的看看姜潜他们,但随即他眼珠子一转:
“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难不成您是想通了,要跟我睡一觉?”
姚阳瞬间感觉自己来劲儿了,他上次见到严从南后就没忘记过,说实话严从南这种表面斯文强势,实际内里透着诱惑和怯懦的钓系帅哥,圈子里很少见。
严从南坐在他出租屋的沙发上,他捏着电话的手越来越紧,手也抖的不成样子。
回家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可毕竟这次再为姜潜开脱,他已经找不到理由了,俩人之间的缘分,好像从一开始就是注定好不得而终的后果,可等到他浑浑噩噩的回到家后,发现姜潜不在,才后知后觉想起了曾经在自己面前,那个挑衅自己的男生姚阳。
鬼使神差的,他就拨通了电话号码,电话里的姚阳果真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子。
严从南轻笑一声,他闭了闭眼,心逐渐恢复平静,他突然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为了求证一句,哪怕是姜潜为了敷衍他而编撰的,可等电话接通后,他一开口却问的是另一个问题:
“姚阳,别开玩笑了,我问你,他......是不是在你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