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登时又被这人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声嘀咕道:“在我们刚正不阿的安大人面前撒娇套近乎,也不嫌害臊。”
可安笙这次却是出乎意料的脾气好,拉开木条长凳坐在了对面,与他视线平齐。
江晔能够感受到他语气中些微的颤抖与迫不及待。
“我师父在哪?”
师父?他指的师父原来是南诏吗?
江晔第一次正视看到了安笙的面容,的的确确是个十足的美人儿,眸子狭长深邃,嘴唇很薄,肤色如玉,谁看了这人都会忍不住移不开眼睛,凌冽如刀锋打磨的面部棱角如他本人一般气质孤冷,可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脖颈右侧有块暗红可怖的疤痕。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当年安范将军阵亡,安笙沦为奴隶那几年所留下的印记。
江晔在心里暗暗叹气,这样的美人儿,真是可惜了。
江晔眼神晦暗不明,顿了半晌,才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吊儿郎当道:“说到南诏的下落,这我得好好想想,年纪大了,记性实在是不好。”
小重心知自家主子已经在发怒的边缘,故而立马踢了他一脚:“快点说!磨磨唧唧的。”
江晔镇定自若的理了理自己脏污杂乱的衣物:“我倒不是不想说,只怕是我说了,你们也找不到他在哪。”
“何意?”安笙眼睛微眯,瞬间上升的寒意让一旁的小重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江晔说道:“我的意思是,除非我带你亲自去找,不然这个世界上再无第二个人能找到他。”
小重嗤笑道:“我们皇城司可是天下第一谍报组织,线人遍布各国天涯海角,找个人有何难处?倒是你,错过了这次立功赎罪的机会,便真的会死无全尸。”
江晔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一转,看向了阴着脸的安笙:“是吗?如若你们真的有其他法子,安司长还会屈尊降贵来这为我包馄饨?怕不是早就被大卸八块,扔给狗做馄饨了吧。”
“这...你...”小重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安笙却缓缓开口:“你说的不错,确实只有你能找到我师父。”
江晔得意的笑出了声:“所以嘛。”
安笙的手不自觉的又开始微抖,眼睛有些发红:“你带我去找师父。”
江晔看着即便是年轻气盛的安笙,眉宇间透露出难以掩盖的憔悴,心里也是一软:“安司长,如果我答应帮你找到南诏,你最后会放过我吗?”
安笙一双凌厉的眸子盯着他,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看穿。他干脆且坚定的丢下两个字:“不会。”
江晔忍不住大笑起来:“好好好,我喜欢你的诚实。”
安笙看着他,眉头一皱,心里涌现没来由的憋闷:“如若你当真帮我找到师父,我可以让你安乐死,没有痛苦的离开这个世界。”
江晔一愣,眼睛忍不住一阵酸涩,但他立马便掩盖了过去:“是吗?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的安司长,居然能说出让我安乐死这样的话,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江屿晚一顿,“我可以带你去找你想找的人,只是希望最后,您能不忘自己的承诺。”
安笙点头:“我们皇城司的人,从不毁诺。”
马车连夜驶出,前往皇甫国。
为避人耳目,他们走的幽森小道,昼夜间断不息的赶路。
江晔手脚均被镣铐紧扣,头发散乱,由于出来的匆忙,他左侧脸颊被皮鞭抽打的疤痕还没来得及完全结痂,鲜红的血肉和他苍白的面色一衬,倒是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路泥泞颠簸,他的面色越发难看。胃部发酸,想要呕吐的欲望竟是愈来愈强烈。
而安笙坐在马车的另一边,抬手接起幕帘,望着帘外,清冷的脸上竟是浮现出了几分与往日不同的喜色。
安笙的确是高兴的,他这些年苟活于世,不过就是为了找寻师父的踪迹,哪怕只是一点可怜的消息,他也恨不得放下一切为他奔赴而去。
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男人,正处在无间地狱等待着他去拯救。
师父,等我。
安笙不知不觉出了神,却未曾想到一只苍白的手,拽了拽他的衣襟。
回过神来的安笙,一想到车内还有令他厌恶的人存在,本来还带着笑意的一张脸,猝不及防的就冷了下来。
安笙厌恶至极的甩开他的手,“你若是再碰一下,我便剁你一只手。”
江晔却是丝毫没被他的话给唬住,不以为然的向他又凑近了几分:“美人儿,商量件事嘛。”
安笙冷笑一声:“你不过是我的阶下走狗,有何资格同我谈话。”
江晔嬉皮笑脸道:“你看我已经是大人您的狗了,您就不能行行好,对您的狗好一点?”
“恬不知耻。”
安笙转过脸,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真是无趣。”江晔一手撑着自己的脸,一面作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盯着他:“美人儿,有人说你长得似天仙吗?”
安笙闭上眼睛,放空了自己,懒得听他废话。
“美人儿,你怎么不理我啊?”江晔还是不肯善罢甘休,“你若是不理我,我就这么一直叫下去…”
马车依旧在疾驰,可安笙没有半分动静。
“你若是没话跟我说,那就聊聊你师父吧。”江晔笑道,“你这么着急寻找他的下落,是喜欢他吗?”
话音一落,江晔觉得周身寒意四起。
下一秒,他手部的锁链被人用力一扯,他随即从座上摔下来,匍匐在安笙面前。
“贱人,我说过,你不配在我面前提起南诏。”
江晔顿了顿,嘴角的苦笑一闪而过,接着不以为意的反驳道:“南大人他也是我昔日同窗好友,我怀念旧人何来配与不配?”
“呵。”安笙讽道,“他为权臣,你为娼妓。”
江晔闻言一怔。
“他为忠良,你为奸佞。”安笙又扯住他手中的锁链,冷笑:“你是我脚下的一条随时被我踹死的狗,没资格和人相比,更何况我师父?”
江晔饶是以巧舌如簧冠称,此刻也吐不出一个字。半晌他缓缓开口:“那若是你师父也是娼妓呢?”
你还会喜欢他么?
安笙诚然没想到江晔会如此挑衅他,被如此一句话气到面色发白,飞起一脚,竟是将江晔从马车右侧踹了下去。
马车瞬间破开,江晔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恶狠狠的直撞在路旁的树桩上。
江晔还未来得及感受痛,就趴在原地干呕了起来,嘴角又有血沫渗出。
在外面独自驾马车的小重听到动静,立马吓得勒马停了下来。
“安大人,这…”小重看着破开一个大洞的马车,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安笙黑脸从马车出来,看着蜷缩在地上,吐到抽搐的男人,心中的怒意竟是更甚。
小重心知自家大人的脾性,不解气绝不会善罢甘休,可是看面前这人的样子,若是不拦着,估计下一秒就要咽气了。
“安大人息怒,这小贼一向以嘴贱出名,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小重走到江晔身边,用脚踢了踢他:“快给安大人道歉。”
江晔呕吐完,竟又开始咯血,断断续续连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哎,你这小贱人装什么死呢?”小重眉头一皱,腹诽道:“一点脸色都不会看,被打死活该。”
江晔蜷缩在地上,爬不起来,小重看了看天色,也焦虑起来,“安大人,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就在这附近歇息一晚,明早再出发如何?”
安笙微点头,算是默许。
半夜,小重已经靠着树干鼾声连天,江晔爬不起来,依旧趴在原地,时不时发出急促的咳嗽声,而安笙却坐在一旁的火堆边,怎么都睡不着。
江晔这次的确是踩到了安笙不容逾越的雷池。
在安笙心中,南诏是他仰慕多年的师父,是照亮他人生的一道光,他不允许任何人亵渎自己的神明。
安笙如今是鼎鼎大名的皇城司的司长,而若是论传奇程度,远远比不上他师父南诏。
皇城司作为墨国最大的间谍刺客机构,以保密性为最高遵旨。每一个进入皇城司的弟子,都要经过严格的挑选,从而选出绝对忠诚,绝对聪明,绝对强大,综合素质强的卧底,进行秘密训练,让其拥有独立执行任务的间谍才能,之后再派遣他们散落各地,自己独立的岗位上为国战斗。
而挑选出的最优秀的人,皇城司司长将会将其收做关门弟子,这也意味着已经确定了下一任皇城司司长的人选。
南诏是皇城司的的创建者,也是皇城司的第一任司长。
在安笙刚满十二岁那年,他以最优异的成绩进入皇城司,南诏也就成了为他单独授课的师父。
初入皇城司的弟子,他们需要习得的课程往往纷杂沉重。同期其他弟子个个都叫苦连天,苦不堪言,可安笙却不这么认为。
师父博闻强识的授课知识,以及幽默风趣的口才,让第一次听讲的安笙就如痴如醉。
他眼里的师父是极度温柔的,温柔到让他觉得不像是一个杀伐果断的间谍刺客。师父作为皇城司的司长,每日需要处理繁杂的公务,或者执行难度颇高的秘密任务,所以他的授课教导一般安排在夜晚进行。
为了保护身份不被泄露,师父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每日授课,隔着厚重的黑色帘帐,虽看不清相貌,但是透过烛火,安笙还是能够看到帘幕后面那颀长而又挺拔的身影。即便结束了一天繁重的公务,师父面对自己还是没有丝毫倦怠。
但是毕竟是在深夜,师父讲课往往会讲到天明,安笙即便精神即佳,但还是撑不住,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身上披着的是一条白色的毯子,而上面散发出来的,正是让他铭记于心的冷香。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真的是激情裸.奔开文~主要是太喜欢受的人设啦~
为了避免朋友们疑惑,这里先说明一下,安笙为什么会把师父认成南诏。
因为江屿晚当时在墨国,类似于一个暗夜影子一样的角色,是皇城司司长南诏的替补,皇帝秘密给他的任务。所以说,他的身份除了皇帝任何人都不知道,包括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