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闻凶信,在场众人无不愕怒。
向扶摇迅即镇静,追问:“到底怎么回事?钱老板你慢慢说清楚。”
钱万岁语气稍缓:“双魔突如其来,作难文心宗,大家都没有准备,差点就大难临头了,好在湘君及时赶来救场,文心宗暂时保下了。”
“……”
向扶摇神色一松,扶额轻叹。
“钱老板,下次别再这样说话只说一半了!”
花宗主面露忧色,急问:“那六宗现状如何了?”
“哎,伤亡惨重啊。”
钱老板背手摇头。
花宗主皱眉沉吟,作礼请辞:“扶摇,容我先行一步。”
“不必先走,我即刻取灯,与您同行!”
向扶摇慨然应道,正欲捎灯出发。
沈含絮小心翼翼上前,突然拦住她相问:“啊!你们是要回六宗吗?”
“嗯?”
向扶摇含惑抬眸,遂恍然大悟,笑着回应。
“沈公子你放心,剑谱一事,我会与剑宗师兄商借几本,为你送来。”
“哦不是,我不是问剑谱。我是想请求你们……”
沈含絮眼含期待,小声恳求道。
“可否也捎我一程?”
“这……”
向扶摇迟疑一瞬,便果断同意。
“好。”
“啊……多谢城主。”
沈含絮有些惊喜,本以做好被逼问原因的准备了,没想到对方如此通情达理。
正当此时,看护澹台缜的侍卫匆匆来禀。
“少城主,那个,那个人一醒来,就气冲冲走了。我们拦不住他。”
向扶摇颦眉点头:“随他吧。”
遂又向身畔的人交代:“含香,岁伯,云婴城便暂托付你们照看了,有什么事及时传信与我!”
“嗯,小城主放心!我们不会辜负你期望的!”
小姑娘拍着胸脯,天真保证。
向扶摇欣慰一笑,轻拍她的肩侧:“好。谢谢你们。”
……
*
围栏外,山山落晖,秋林绵延,一眼望不尽的衰草枯黄,直叫人心生沧桑。
向扶摇匆匆回校,正巧撞见黄昏下扫落花的问天司师长,别时雨。
只见对方一袭素衫曳地随风,晚袂飘飞,静若幽兰,清雅绝尘。
而后缓缓抬眸,望向她,含笑点头:“回来便好。”
“别老师,辛苦了。”
向扶摇看了眼脚边的枯叶堆,客套回了句问候,便欲离去。
别时雨轻轻眨眼,对她淡淡道:“适才心血来潮,为你起占,乃明夷险卦,近日出行,万事小心呐。”
“啊……多谢师长提醒。”
向扶摇颇是感动,颔首致谢。
遂向他拱手辞去,心中渐渐悬紧了一线。
……
待入了慈云阁内,寻到原飘渺后,向扶摇不敢耽搁,急忙将涅槃灯交付。
“湘座,花宗主与我在封灵岛取了灯草,但是不知能否点燃佛宗圣物。请您一验。”
原飘渺点头,接过两者,仔细斟酌。
“嗯,我试试。”
他专注沉静,以佛门心法尝试燃灯。
向扶摇站定身畔,默默注视着他。有种无言的默契,游走心境。
几日不见,湘座清瘦不少,脸色也略显苍白。
难道是那日双魔施压文心宗,大耗心神所致?
她微微蹙眉,眼神中不自觉流露一丝心疼。
眼见灯芯将燃,佛灯初明。
突然——
“呃……”
原飘渺旧伤发作,呕出黑血,踉跄回退。
“啊,湘座……”
向扶摇惊慌一瞬,连忙将摇摇欲坠的他抱在怀中。
“您怎么了?”
未语,手中长灯骤然熄灭。
原飘渺陷入昏迷。
向扶摇抽出手心,一片湿润的猩红。
她膛目结舌:“这……刀伤?”
……
萧问情赶来察看伤势。细探脉搏,才觉不妙。
“哎……”
见对方愁容满面。
向扶摇心口一沉,敛声急问。
“湘座的伤势如何了?”
萧问情凝重皱眉:“奇怪。刀伤并不是致命的问题,但刀气好似对原祭酒的功体相克……”
“嗯?”
向扶摇神色困惑,心中起疑。
萧问情补充道:“皮肉之伤尚可警惕,但气劲久留体内,却是不易察觉。”
向扶摇深深凝眸,语气坚定:“无论怎样,先治好湘座要紧。”
“要医治此伤,需要取得百珠草,蓝添子等稀有药材,熬制成丹,服用三日,方可痊愈。”
萧问情颇觉棘手,愁闷垂头。
“只是这些药,都已罕见,怕是难凑。”
“嗯?很是耳熟……”
向扶摇敛眸沉吟。
“啊!在封灵岛的万佛窟附近,我曾见过这几株稀有草药。”
“这……可原祭酒的情况,恐怕撑不了那么久。”
萧问情发愁叹道。
“嗯……或许不用来回奔波。我知道,有一个人,他手里应当就有现成的草药。”
向扶摇神色一沉,心中主意底定。
*
蛇蝎洞内,药味弥漫。
澹台缜掩鼻而入,神色匆匆,四处张望。
嫣奴玉扶在榻边,懒懒打着哈欠:“你可算回来了。再等下去,我可没耐心接诊了。”
“哎,一言难尽。”
澹台缜扼腕怒叹,遂打开包袱,呈上药材。
“哦,这是你交代我去封灵岛找的草药。”
“我并不识得百珠草,所以岛上的稀有物种都被我采了一遍,你快拿去炼药,医治风烟陌客。”
闻言,嫣奴玉愕然一怔。
“……如今的你耿直得令我刮目相看。”
澹台缜不悦负手:“我何曾变过?”
“对了,风烟陌客人呢?”
他还在东张西望,期待着那个人的身影。
嫣奴玉直白告知:“走了。”
“啊?那他的伤……”
澹台缜急欲追问。
嫣奴玉不耐打断他:“他让我转告你,不要再去烟岚林苑找他。还有百珠草治的是你身上的妖氛禁锢,不是他。”
“是他让我故意骗你去采药的。他说,你的好心,多余了。”
“什么?”
澹台缜像是被尖锐的长针,刺破了膨胀的心房。
他不由泄气地往后回退两步,深感惊讶与愠怒。
“他,他就这么不识好歹?”
嫣奴玉轻轻瞥他,嘲笑道:“瞅瞅你这熊样,凡是你上心的人,哪个又把你看在眼里了?何必呢?”
“……”
澹台缜合上双眼,深深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这时,洞外传来一声洪亮礼貌的询问:“鬼医大人,清阳学子向扶摇求见您,可否出门一会?”
“嗯?她怎么会来?真是阴魂不散!”
澹台缜积攒的怒气正无处宣泄,欲出门报复。
“我去收拾她。”
“等等。”
嫣奴玉兴致忽浓,唇畔浮起一丝饶有趣味的笑意。
“原飘渺师兄的高徒,我可要好好会会。”
话落,她飘荡而出。
洞外,瞬间毒风四冲,昏天黑地。
“啊,小心。”
萧问情见状,一洒药粉,净化周遭空气。
嫣奴玉冷笑:“天赋不错嘛。”
“鬼医前辈过奖了。”
萧问情谦逊低头,不敢多看她另一半残缺的容颜。
嫣奴玉指尖轻缠发梢,散漫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向扶摇如实道:“我们来找衡山慎君澹台缜。”
“嗯?通身温玉之气,你是玉瑶族后裔?”
嫣奴玉警惕地打量她两眼,心思多变,狠意乍显。
“是。”
向扶摇轻轻点头。
嫣奴玉稍作沉静,又问:“你怎么寻来这边的?又怎么笃定他一定在我的洞府之内呢?”
“慎君身上有我曾经种下的术法。我循着桂香而来。”
向扶摇坦白告知。
“来做什么?”
“讨药。”
“哦?何药?”
“封灵岛上生长的百珠草,蓝添子等珍稀植株。”
嫣奴玉眼神一凌。
“为谁而讨?”
向扶摇嗓音略沉:“……鬼医若是好奇,可以等扶摇取得药草之后,再烹茶座谈。”
“哼。莫非是原飘渺?”
她揣测一二,观其反应,虽掩饰得当,可眼底的焦忧可是难藏。
“我可以把草药给你们,但是……我要你留下。”
嫣奴玉痛快答应,当即允诺,递上药材。
“啊……”
萧问情尚显犹豫。
向扶摇已不假思索地接过药包,转交给他。
“快回吧。时间紧迫。”
“扶摇,你一个人留在此处,我,我不放心……”
他面露迟疑,徘徊原地。
向扶摇浅浅摇头:“鬼医让我留下自有她的道理。倒是你,一路小心啊。”
“哎。好,你自己保重。”
情势所迫,萧问情妥协应下,转身匆匆离去。
*
天青云白,有鹤来仪。
儒明宗内,长老齐聚,满堂仙风。
“掌门,此次文心宗遇险,可见双魔实力不逊,且残暴不仁。我宗可要早做打算啊!”
一人忧心忡忡提议。
“依老朽看,不如暂退台面一段时日,保留实力,休养生息,可好?”
戚掌门抚着苍须,叹道:“确实,双魔联手,危害不容小觑。但是文心宗乃六宗之首,花宗主坚守未退,我们儒明宗怎好意思在此时刻,销声匿迹呢?”
长老不满抱怨道:“有你戚掌门去委婉相劝,六宗不就都各退一步了吗?”
“这……”
戚掌门面露难色。
几位长老还欲咄咄相逼。
“住口!”
这时,堂外双刀光华,映射而来,刺痛众人眼目的同时,一名俏丽高挑的妙龄少女,凛然入内。
“这等打退堂鼓的丧气话,你们也敢教唆我爹爹去说?要脸吗?”
“哎哟,胡说八道,我们哪有这般……”
长老们心虚地瞥向他方。
他们又急道:“戚掌门,快管管你家丫头。”
“哎,枝枝,你先回避。”
戚掌门柔声劝道。
“哼,无论你们怎么胆怯如鼠,我戚寒枝代表儒明宗,绝不退出第一战线!”
少女清澈的声音,带着震天动地的誓言之美。
“什么鳞魔,什么血魔,通通都是祸害!你们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
“呃……”
长老们一时语塞。
戚寒枝正色反问:“枉费花宗主,湘座他们,还一直为我们丧命魔难的同修,奔波周全,不就是为了能早日铲除魔祸吗?你们临阵脱逃,对得起他们的一片苦心吗?”
“枝枝,这不是小事,事关一宗存亡,你想得太简单了,退下。”
戚掌门高声喝止。
“哼,退就退,我这就去文心宗报道!”
戚寒枝满眼叛逆,高昂的马尾束发翩然甩过,转身大步出门。
“你……哎呀,真不懂事!”
戚掌门捂住心口,无奈叹息。
这时,门外徐来一道迟疑的身影,众人目光随即望去,皆是错愕。
来人低着头,温吞道:“师兄,诸位长老。含絮,回来了。”
……
到了文心宗,戚寒枝正背手乱转。
忽见一道威严身影,匆匆路过。
她认出对方,连忙欣喜上前:“花宗主,你去哪里?我正有事寻你商量……”
“嗯?是儒明宗掌门之女。”
花宗主顿足凝神,一观来人,顿时和蔼相迎。
“你找我何事?可否等我先去清阳一趟,回来再说?”
“啊,是去见小原老师吗?正好我也很久没回母校了,可以一起吗?”
昔日毕业时,原飘渺亲手为她戴的领襟,戚寒枝对他印象颇深,格外怀念。
花宗主轻笑点头:“嗯。”
*
灵佛山下,湘水迂回,林路葱茏。
为解原飘渺伤势,萧问情护着药草,疾步往回赶路。
岂料,行至中途,危机突来。
“嗖——”
数只冰刃,倏地划过脸颊,留下一丝浅浅血痕。
萧问情反应灵敏,及时闪过。
待定神一观,前方风雪大作,寒气直铺脚边。
“啊,寄愁雪……”
他满目膛然,警惕退步,更是牢牢护紧怀中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