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尚不知自己魅魔身份暴露,只是见到对方手里握着自己的王令和信物,便不顾一切,着急抢回。
奈何身体虚弱,赤脚下榻,起身瞬间,便无力扑向澹台缜怀中,挫败甚深。
“还给我!”
澹台缜被他冷眼相待的态度惹得心火渐长,顾忌着他是伤患,还是将他强制扶回床畔。
他冷声质问:“姬栩,风烟陌客,到底哪一个才是你原本的面貌?”
“与你何干?你以为你救了我的命,就可以对本王的身份指指点点了吗!蠢人,把信物还给我!”
他素来沉稳,但在看到毕生追念之人的画像时,心情激动得失去了理智。
言辞刻薄,刁钻伤人,哪怕对方就站在自己眼前,也不顾他的颜面逼问。
“……”
澹台缜默不作声,神色隐忍。
把他当替身利用这么久,一点小恩小惠就吊着他指哪儿跑哪儿。
用个假身份,将他耍得团团转,现在居然还来骂他多事?
越想越不甘,澹台缜眼神一沉,上前抓他的手,想让他冷静下来。
却不料躲闪间,触碰到了对方柔软的腰肢,艳色丹唇中顿时溢出一声怪异的低吟。
“嗯,你……放手!”
风烟陌客察觉自身异样,抗拒着往后退缩,却因伤势内元流失,收敛不住魅香的散发。
他怕自己本性暴露,难堪失态,急切推开对方的大手。
此举顿时惹怒了已受香意蛊惑的澹台缜,反倒将他顺势拉入怀中,强行亲吻。
“唔……”
风烟陌客内外煎熬,恼羞成怒。
却不知他反抗的姿态,落入那双赤红的欲眸之中,更显风情。
两人双双扑入床心,纠缠如藤,神思沉沦。
他以为自己要完了,再一次败在卑贱的本性之下。
澹台缜却突然抽身退开,予他喘息的间隙。
“现在,算有关了吗?”
一声清醒的质问,让风烟陌客愕怒难平。
原来他根本没受香意困扰,而是在……玩弄自己。
“唔……滚!”
他气红了眼,满腹委屈,睫影之下,隐有泪光闪烁。
澹台缜挨了一巴掌,心头滋味难以言喻。
他不甘嘴硬:“哼,魔界王侯的滋味,也不过如此。”
“你……你,澹台缜,你……把信物还给我!”
从来只有对方毒舌嘲讽他的丑事,何时也见风烟陌客这般卑微,几乎是被逼哭了的姿态。
“……”
澹台缜攥紧手中王令,狠狠压在桌边,冷冷道。
“还给你。日后,咱们两不相欠!”
“你……等一下。”
风烟陌客虚弱拉住他的衣边,苦苦恳求。
“再,再帮帮我。”
“你怎么了?”
他这才发现那人面色潮红,浑身燥热,魅态竟发作得如此迅速。
“我,我……你已经知道我是什么魔了,刚刚却还故意那般羞辱我……”
风烟陌客嗓音微颤,眼尾的红意晕染,精致的鼻尖也泛着粉,泪光盈盈。
原本清冷高傲的一张玉颜,此刻楚楚可怜得勾人怜惜。
澹台缜不知所措地摇头:“我,我不知道亲,亲了你,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唔,杀了我,你杀了我……”
他深知欲望出闸,一点切身接触,便不再可控,毅然恳求对方给予一个痛快。
“我不要,不要再做别人身下的奴隶……求你。”
“你……”
意识到自己的过失,澹台缜悔不当初,无颜面对,只得将人抱起外出寻水降温。
“抱歉,是我无耻。我,我先带你去找冷泉。”
……
鬼医向来不出诊,澹台缜央求多时,来回奔波数次,才凑齐了风烟陌客昔日服用的药方,用以压制他体内魅性复发。
一番折腾,天色将明。
风烟陌客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坐在火炉边,一直低头摩挲那块王令上的小像。
澹台缜余光瞥见他的泪意,于心不忍,却欲言又止。
屋子里静默了好一会儿。
姬栩忽然与他促膝长谈起来:“在久远前的魔界,魅魔族是最卑微的种族。”
“他们容颜姣好,身段柔软,却无武脉,一生不是恬不知耻地依附强者,便是被他族欺压,强掳,买卖,最后沦为泄欲的娼妓,满身脏污离世……”
“啊……原来如此。”
澹台缜听他说明缘由,深深恻隐。
“这不是你的错。”
他苍白的宽慰,笨拙多余。
风烟陌客疲惫叹道:“我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但我也不能放弃反抗,任人羞辱。”
“可惜我只是徒劳地在泥淖里乱转将溺,直到我遇见了恩公,他予我新生,更让我有动力继续苟活下去……”
“恩公?就是你梦中一直喊的那个人?”
澹台缜抿抿唇,迟疑追问。
“他是谁?”
风烟陌客动容抬眸,痴情而期盼的眼神,望向窗外神圣的月光。
“吾毕生爱慕,却触不可及的强者。”
一段曲折的往事,被他娓娓道来,纤细的手指不断摩挲掌心的小像,心中五味杂陈。
因强弱之分,种族歧视,魔界终年战乱不休。
姬栩当年尚且羸弱,追随族人四处流亡。
忍饥挨饿,颠沛流离,是常态。
偶然一次,他两眼发黑,栽倒在策氏魔族的军营外,被当成奸细抓了起来。
那些残暴的士兵,本要对他严刑拷打。
却被城头的将军高声喝止。
“将军,是一只小魅魔。”
士兵邀功道。
“嗯,带上来我瞧瞧。”
那人应许点头,浑厚的嗓音,有力的语气,与生俱来的将者风范。
然后瘦小的姬栩,在意识迷糊间,被他们抬进了城关,狠狠丢在地上。
他痛得闷哼一声,蜷缩着身躯,慢吞吞站起来。
他能感受到,有道强势威严的目光降落在他身上。
“你在发抖?眼神却那么倔强,能控制自己的心,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确实是一种悲哀。”
金边黑靴渐渐走进他低垂的视线。
姬栩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士兵唾弃道:“将军有所不知,魅魔族就是下贱,看见男子便想往身上贴。靠着勾引的手段,依附强者苟活,这是他们的本能。呸。”
“本能?”
那人皱紧眉峰,语气颇是感慨。
“求生的本能,为何要被看轻?这世间,所有生灵,包括人,都有求生的渴望。而乱世之中,生之苦,非寻常之苦,能堪忍受的,更是坚强勇敢。”
“拥有这样可贵的意志,难道不算强者吗?”
“呃……”
士兵顿时语塞,识趣退下。
将军俯身,掷下一袋干粮,平和道。
“小魅魔,你既然捡了条命,便好好活着吧。”
“嗯?”
姬栩抬头,受伤的眼睛却看不清对方英武的样貌。
但他心中感动,一瞬间淌落晶莹的泪水。
“恩公,多谢恩公救命!”
他招人怜惜的模样,连致谢都这么标致动人。
“将他放生吧。”
策赢犹轻轻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
后来的岁月,姬栩将他的形象永绘心间。
一路打探,得知这位千胜将军,是旧魔界当时最大的强者。
他欣喜若狂,更仰慕万分。
每每夜深人静,就溜到公示栏下,观摩恩公的战绩捷报,以此为荣,并卑微珍藏对方的画像,爱不释手。
多年后,姬栩在底层摸爬打滚数十年,有幸得到机会入朝为官,受魔君赏识,封王加爵。
他原以为这样能与恩公重逢,却不料魔元枯竭,恩公因此牺牲,下落不明。
随后以蝰蟒族为尊的混血魔族趁机兴兵造反,扰乱魔界安宁,更将残余的魔元偷引外界。
魔界因为资源匮乏,引发更多的掠夺战争……
说着说着,眼眶一阵酸涩。
风烟陌客抬手拭泪,失落垂眸,语气却是坚定。
“恩公,是我一生最重要的信念。他选择的道路,我会一直追随,至死方休。”
澹台缜神色微沉,别扭问道。
“……就因为他救了你,所以你想以身相许?”
风烟陌客眉心颦蹙,冷冷的眼神扫了过来。
“你再胡说一句,我不会饶了你。”
“哈——”
澹台缜干笑一声,手指有意无意擦过高挺的鼻梁,掩饰晦涩的心意。
“所以,你现在可以坦诚自己为何与原飘渺联手破坏魔脉了吗?”
他压下心中莫名的嫉妒滋味,调换话题。
风烟陌客疲惫扶额:“魔脉之事说来话长,原本我入人世,便是为了找回这几条流失的支脉。”
“但由于当初鳞魔不曾复生,而魔元的控制又需要他的心骨帝令,所以最开始我才帮助寄愁雪等人通风报信。”
“本以为隐藏的魔脉有了踪迹,能暂时缓解魔界的资源危机,为了万无一失,我便拉上湘君一同行动,想着就算鳞魔义子前来阻挠,也胜算不大……”
“但可惜,鳞魔的靠山,强大得超出了我的想象。这场变数,是我经验之外的教训。咳……”
他激动愤怒,牵动内伤,一阵虚弱低咳。
澹台缜为他添上毛绒,语气冷硬道:“为何不找我呢?原飘渺能做到的事情,我也可以。”
“我还能……保护你。”
“哈,慎君又说笑了。”
风烟陌客拂开他的大掌,淡漠提醒。
“别忘了,你之前自封灵根,融合千机舍利失败,妖氛对你功体的禁锢尚未清除。”
“你想让我找你去送死,倒是无妨,但这势必增加我计划失败的风险……”
闻言,澹台缜脸色铁青,气恼退开:“你……哼。”
“再来,龙涎山脉的主干魔道,便是我的主要目标。”
风烟陌客正色,迅速振作。
“慎君,待我伤好,你便离开吧,这里很快也会成为硝烟之地。”
澹台缜烦躁皱眉:“如果误会冰释前嫌的结局,就是你我分道扬镳,那我情愿前夜就弃你不顾,也好过现在遭你无情驱赶。”
“你……”
他一时语塞,看向对方坚毅的目光,忽然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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