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睡吧……”
易梦诗轻拍着他的手臂,低声哄着,像是在哄小孩入睡。
此时的她伏在他胸前,他仰卧在榻上,听她轻声细语的轻哄,他陶醉之余,心中还多了些酸涩和嫉妒。
她也是这么哄那孩子的吗?
男人的胃里不断翻涌,内心千疮百孔,然而表面却非常平静。
他一想到她很是疼爱那个孩子,便总会胡思乱想,甚至还会吃那个孩子和孩子他爹的醋。
韩熠无声地仰望着顶上的帐篷,篷顶被定得很牢固,不会轻易被吹翻。
但夜里时有的狂风还是会吹得军帐呼呼作响,令人难以入睡。
他早已不知自己究竟独自度过了多少这样的夜晚,有时午夜梦回,他还会惊坐起,额前也流了不少的密汗。
而今夜她在他怀中,这令他幻想过无数次的画面,却没有他想象中的美好。
他如果还是世子爷的话,而她,也还是他的夫人。
他们没有分开,更不会生疏。
那他们之间定也是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就和那个叫阿生的孩子一样。
韩熠搂着她的手忽然收紧,他心痛得拧紧了眉心,全身血液倒流,根本无法停止不去想这件事。
“……生……乖……乖……”
哄人的人却先睡去,易梦诗渐渐睡过去,但嘴里还在念叨着词。
她似是在睡梦中把他当成那孩子了,所以才会喊着那孩子的乳名。
韩熠心头酸涩,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到一边榻上,让她更舒服地躺着。
她正面朝上,甚是安稳地沉睡着。
而他侧着身子,目光落在她的侧颜上,久久都没移开。
“……很快……能见爹了……”
她浅声呢喃,嘴唇只稍微牵动了一下,依然睡得很深。
韩熠的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听到这一句,他的动作有所迟缓,最后停顿。
她这是梦到那个人了吗?
她想要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了?
他一点也不意外,似乎早知这一日会来,只是他没有想到竟会这么快。
也是,她是时候该回到家人的身边了,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
只有那个人,才能够给她想要的。
韩熠看清现实,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他这两日还在为眼前的战事困扰,前几日军营里忽然来了一个名士,此人是受他们的上将之托前来游说的,其目的是想与他们这支义军联手,一同破了如今被蛮人统治的北方三州。
北方三州是守护京城的三座防城,是极其重要的三座大城,只要攻下了其中一地,其他两地也很好瓦解。
这三城一旦破了,那么北方的交通枢纽将再次回归到他们中原人手里,这对之后他们进攻京城、夺回政权也极为便利,天下太平便也指日可待。
所以此仗难度极高,胜率极小,韩熠一直迟迟不定。
那人自称是庆州人士,韩熠虽有耳闻庆州这个地方,但也不过是近年来才崛起的偏远小城,据说那地聚集了很多仁人志士,而那些志士担心自己树大招风,所以他们行事一向低调。
且此人是否可信,他还需再观望一阵。
而今日那个人又来了,他还带来了他们主将的书信,以表他们希望合作的诚心。
韩熠虽没有立即答应,但也确实动摇了,便只让那人先回去等消息。
这是一个机遇,若牢牢掌握,那么他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他不求功成名就,只求能收回国土,报仇雪恨。
且此仗胜利,她也能回到原来的家,与亲人团聚。
为了她,他这一仗是非打不可。
“我送你回家。”
他强韧的手臂轻轻环上去,怕吵醒她,所以没有用力。
韩熠柔声细语,在她耳边说道。
他深知她已熟睡,不会听到他说的话。
但这便是他所要的,只要她好,他什么都愿意做。
即便前面是万丈深渊,他也要亲手将她送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去。
她安稳地睡了一夜,他也安静地陪了一夜。
他彻夜未眠,脑子里都在思考着如何打这场仗,他们才能有更大的胜算,还有如何才能将她平安地送回家人的身边。
也便是这夜之后的第三日,易梦诗收到了他们即将要被转移至临城的消息。
她很诧异,为何事情发展得那么快?
“这是我们将军的意思,还请易娘子理解。”
“究竟为何,至少也要给个理由吧?”
“娘子有所不知,我们就快要打仗了,所以娘子还是赶紧离开会比较好。”
打仗?
易梦诗即刻想到了那日的几个将士谈论的内容,一定就是这个了。
所以他是决定了吗?
这仗非打不可?
韩熠如何决定的事,她无权过问,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战事一开,那他们留下来便是累赘,走也是好的。
“那我们何时启程?”
“预计明日上午,由我和天宝护送,易娘子放心便是。”
“好,我今日便和白桃收拾东西……”
他竟命自己的左右手护送她离开?
易梦诗心底五味杂陈,愣了一会儿,才想到应该和他见上一面,亲自对他说一声感谢。
“你们将军他可在营里?我想致一声谢意。”
“我们将军此刻不在营里,还有将军也说了,易娘子不必亲自来道谢了,他知道娘子的心意。”
易梦诗交叉相握的双手紧紧一收,他这是不愿见她啊。
她莫名觉得苦涩,可他都这么吩咐了,她也只能从命。
这日夜里,她等小阿生睡着,便和白桃着手收拾包袱。
“娘子,您真的不和将军见一面吗?”
“你今日也听到了,不是我不想见,是他免了我这一礼。”
“奴婢想,将军应是害怕见到娘子吧……”
“害怕见我?我很可怕吗?”
“不是不是……奴婢的意思是,将军知道娘子要走,自然是伤心的,但如果见到娘子,那更是舍不得娘子走了……”
白桃急忙解释,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易梦诗停下正在折叠衣服的手,陷入了沉思。
随后她拧着眉头,继续收拾。
今夜过后,她便和这里没有关系了。
她唯一能留下的,是她的祝福,愿他无灾无病,前程似锦。
翌日上午,流霜和唐天宝护送他们出了军营。
易梦诗还想着在离开这里之前,他会亲自来说一声送别的话。
可一直到她即将出营,还是没有见到他的身影,易梦诗那颗期待的心落了回去,后面也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们此行人少,所以走得很是顺畅,不出一日便到了临近的小城。
流霜和唐天宝将他们送到一间客栈,随后便要赶回军营去了。
“你们此刻回去怕是晚了,不如在这儿留上一夜,明日再赶路吧?”
“我们的任务是护送娘子,既然任务已完成,我和天宝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流霜和唐天宝坚持立即启程,易梦诗也只能笑着送一送他们。
千言万语还不如一句保重,易梦诗目送他们离开客栈,之后她和白桃还有孩子便在这间客栈住下了。
当时白桃和乳娘分开之后,乳娘便是住在这间客栈的。
于是易梦诗向掌柜的打听了乳娘的下落,才知乳娘留下了一封信,去了庆州。
易梦诗打开乳娘留的信,上面写得很清楚。
乳娘那时一人住在这间客栈的时候,正好遇上一支商队要去庆州。
“她是去找秦大人了吧?”
“嗯……”
白桃不过随口一猜,却也猜对了。
乳娘这一去并非是贪生怕死,一走了之。
她真正的目的是去找秦梓生,是去给他报信的。
他若知道他们在这儿,一定会派人来。
易梦诗读完这封信后,便折起来收好。
她不懂去庆州的路,身上也没有多少盘缠,无论是他们自己走,还是雇人送他们走,都不切实际。
既然乳娘已去了庆州找秦梓生,只要这其中没有意外,那他们只要在这儿等候,便会有人来接的。
易梦诗不急不躁,眼下她着急也无用,只能静心等着秦梓生派人来。
她和白桃带着小阿生,三人同住一间厢房。
到底手头有限,易梦诗手上的盘缠只够住一间厢房,且还不知他们能住多久。
万一他们没有等到要等的人,他们的盘缠便花光了,那可不得了。
所以他们只能省着点花,能省则省。
但有一点易梦诗是不能省的,那便是给小阿生的开销。
孩子还小,要买的东西自然很多,这其中开销最大的便是吃的,孩子长身体必须要吃些好的。
易梦诗从不会在这上面委屈孩子,她宁愿自己少吃些、吃得差些,也要给孩子最好的。
“哎哟,咋这菜是一天比一天贵啊?”
“没法子,听说要打仗,别说是菜,如今啥都贵。”
“唉,这日子究竟何时才是个头啊……”
易梦诗今日上街买布,想给孩子做一件保暖的绒帽,这天气渐凉,她怕小阿生会冻着。
她正好挑完布匹,从一间布庄出来,却听见百姓们在谈论打仗的事。
此事已经人尽皆知,城中的百姓怨声载道,他们只希望这乱世赶紧过去,谁都想过上太平日子。
可一日不将蛮人逐出中原,他们哪能有什么太平日子呢?
易梦诗苦笑,不打算在外逗留,手里提着一匹新布正回客栈。
回去路上,她忽然被一群调皮的孩子撞到,手里的新布掉在地上。
那群孩子撞了人便直接走了,连一声道歉都没有。
易梦诗叹了口气,无奈地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新布。
起身时,她骤然感到一阵头晕,难受得紧。
伴随着视觉模糊,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倒了下去……
“梦诗——”
韩熠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箭步冲上来,接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他顾不得其他,即刻抱起她,远离了喧嚣的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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