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好无聊啊！”

洛辰走后不久，沈心决刷累了手机，瘫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抱怨道。

“亲爱的，下个剧情节点什么时候到？”

【沈同学，因为律师的意外死亡，对于后面剧情的预知，请恕本系统不够智能、无能为力，无法给予你准确的剧情预告。】

“不能预测到准确的剧情，总能了解到剧情人物现在在做什么吧？例如我那个亲亲哥哥，例如那个推我下水的恶毒弟弟，这可是你们的游戏，你们总不可能一无所知吧？”沈心决微皱眉头以怀疑的眼神问道。

系统虽然不清楚沈心决突然问起剧情人物做什么，但本着一位系统的职业操守，他如实告知道：【洛辰在开车回祖宅，洛溪...咦？】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难得染上了些惊讶的情绪，虽然表现在电子音上依旧平静无波，它道：【他在、来看你的路上？已经...到医院了？马上要上电梯了？！】

“哦豁？”沈心决挑眉，灵动的双眸中闪着挑事的光，他一个鲤鱼打滚起了身，端坐在雪白病床上，裂开嘴笑道：“来活了，亲爱的，你看看我现在像不像个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病人，能接客吗？”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充斥冷漠，说道：【本系统的理解能力尚未达到人类的层次，请沈同学斟酌用词，减少比喻、拟人、反讽等各类修辞手法的使用，转用平实质朴的语言同本系统交流。】

本系统怎么就摊上你这个言辞无状、活像个泼皮无赖的员工，别人家系统的员工都是什么贵公子、知性姐姐，哪怕是服务死刑犯的，也不像本系统摊上的这个戏精，满嘴污言秽语，那些员工说话别提多好听了...系统心道，完全出自本能，不受任何人控制地生出了这番“心中话”，等它反应过来自己一个人工智能竟然在暗地里吐槽沈心决时，他整个系统几乎就要瞬间宕机，顿觉自己不是个纯洁的人工智能了，竟然学会了人类暗地里吐槽旁人的恶劣行径，它脏了！

“嗨嗨，亲爱的？系统？统统？你掉线了吗？这里网不好吗？还是你死了？...”长久没得到系统的回应，沈心决垂头，手指抵着太阳穴，呼唤道。

又过了良久，系统还是没有回应，沈心决叹了口气，蹙眉道：“怎么不说话了，你这样使我很被动啊。”

说着，又重重呼出一口气，他不抱希望地问道：“洛溪到哪了，你还能掐着点通知我接客吗？”

【能！】系统骤然应道，肯定的电子音突然出现在沈心决脑海中，尖利刺耳，贯穿沈心决耳朵，都快把他的耳膜刺破了。

“系统，你小声点！吵得我耳朵疼！”沈心决躬腰捂着耳朵表情痛苦地喊道。

他招谁惹谁怎么摊上这个不知声音轻重的人工智障！老子耳膜都快破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现实世界的身体。沈心决想到，他不会知道，在他暗地里吐槽系统时，系统才刚刚暗地里吐槽完他，而且因为一次类人的吐槽陷入怀疑统生的境地，一度崩溃过，刚刚才重启系统，再次上线成功，并且因为刚刚重启后上线，系统各个方面还未调试过，是以回答沈心决的那一声才那么的刺耳尖利，提神醒脑功效卓绝。

【抱歉，沈同学，刚刚发生了点意外，语音功能出现问题，现在已经调试好了。】

冰冷的电子音流过沈心决脑海，不似刚刚那般尖利，声调平缓至极，完美的适配大众认知中无情无心的AI音色，可因为经受过刚刚的刺激，没多久又闻这段平缓毫无攻击性的话语，沈心决竟有些触动，饱受摧残的耳膜奇迹般地被这段话语安抚，他竟从这段无机质的电子音中感受到一丝温暖，心有所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还想再听这个声音说话，亦或是，他意识到了但不愿承认。

因为承认，不就代表着他其实有些受虐倾向吗？一个巴掌，一个甜枣，他竟会像狗一样产生依恋。

“所以，洛溪呢？他到哪了。”沈心决勉强将自己逐渐游离分散的精神凝聚起来，闭了闭眸，沉声问道。

他不正常，他清楚的意识到。

【在电梯里，五分钟后将到你的房门口，沈同学。】

系统已经彻底回归正常，删除了那些于人类是胡思乱想，于系统是占用内存的无用信息，心无杂念的用独属于系统非人的无机质的电子音缓缓说道。

“沈同学”，明明是一句干净利落毫不拖沓地结束语，但却预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在沈心决心中掀起漫天波澜，他不由地，不受控制地，晦暗地联想用到这个称呼的场景，他的思维如脱缰野马一般撒开蹄子向那彩虹色的梦幻般的天堂跑去，然后骤然打住，彩虹色的天堂破碎，马儿从高空坠落，他悬崖勒马，屏气凝神，及时控制住了那放飞的想象。

他不正常，没人比他更清楚他的失常了。

沈心决抹了把脸，眼神飘忽，看起来有点心虚，并且因为系统没有实体，只存在于他的脑海中，他更加心虚了，掩饰性地咳了声，他缓缓平躺下，拉上医院中特有的尤带消毒水味的雪白被子，他深深吸了口空气中弥散的消毒水味，暗哑了声，脸色不知为何有些苍白，倒真像个病人似的气若游丝道：“系统，打个商量，别叫我沈同学了。”容易让我联想到不健康的东西，影响我工作。

【那叫什么？】系统问道。

依旧是无机质的电子音，可沈心决大脑皮层活跃异常，几乎能切实看到一个正太模样眼中闪烁墨绿电子流的机器人，懵懂地对他问道：“那叫什么？”

我去！

沈心决内心震颤，更加剧烈地咳嗽了声，对系统大声喊道：“宿主，就叫宿主！我是宿主，你是系统，我们只有这种关系，知道了吗！”

他喊着，像在说服系统，也像在说服自己。

可越大声越心虚，越强调越刻意，欲盖弥彰的道理，若是清醒状态下的他怎么会不懂，可惜，恰是心慌意乱，恰是关键时候他越是意识不到这个道理，于是欲盖而名章。

【好的，宿主。】系统如他所愿如此称呼道，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没有丝毫改变，而能从这些不变的语气中生出遐思的，唯有沈心决这个不正常的人罢了。系统不是人，终其一生怕是也理解不了人的复杂情感，那些歪歪绕绕的心思，于它而言，称呼只是个称呼，联想也只会联想到健康的东西。

再这样下去，怕真要犯错了。命令完系统改称呼后，沈心决瘫在病床上恹恹想到，全身气力一失，要不是他自制力卓绝，怕是气血也要失一失。

他有病，他不正常，很早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

所以这样不正常的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他乐观的想到，只觉脑袋困倦，遂缓缓拉上被子，安详地闭上眼，正待入眠，忽然一声巨响从门边传来，顷刻间打碎了病房内安静的氛围。

系统无机质的电子音又从他脑海中响起，这次他从这没有感情的声音中听出了抱歉：【额...宿主，那个，洛溪走得太快了，我没来得及说，他刚刚下了电梯来找你，现在踹开了门到了。】

沈心决身心俱疲，懒懒地掀开眼皮瞄了眼门口，果然见病房门大开，一人风风火火走向他，那人身后可见前后摇摆的雪白木门上一个漆黑的鞋印。

我去，还真是踹的。

沈心决心中小小的讶异了下，眼眸微微睁大了一瞬，然后又困倦地闭上了眼，若是符合人设剧情的话，他真的很想对来人摆手说一句：朕乏了，退下吧。

可惜，这不符合。

哪怕人困马乏，他也得挣扎着起身走剧情，完成工作。

【哦，对了，这里的剧情是什么？我鱼的记忆，忘了。】他不耻下问戳了戳系统，问道。

【宿主，原剧情中没这段，因为律师的缘故，好像从这开始，剧情就脱轨了。】作为严谨的系统，它第一次不确定道。

【脱轨啊，所以就任我发挥了！】沈心决眼前一亮，尽管他闭着眼，无法看到他眼中蠢蠢欲动的光。

警报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要弱的多，只起个警示作用，配合着警报声的还有系统的声音说道：【请宿主安分守己，不要背离人设剧情。】

【安了，我最有分寸了，保证完美满足客户心愿。】沈心决在心中承诺道。

然后现实中他放弃挣扎着起身，继续瘫在病床上，闭目养神，与洛溪没来前毫无区别。

“你还活着吗？”洛溪试探性的伸出一根食指横在沈心决鼻头，忐忑道。

他风风火火进来时没注意到沈心决曾睁眼瞄过一眼门口，当然也有沈心决睁眼幅度太小的缘故，是以他进来后便看到沈心决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面无血色，配合雪白的被褥，真像个无声无息死在医院里的孤家寡人，于是洛溪试探性的伸出了那根食指，脑海中不断回想起新闻报道中律师死亡的情形，越想越恐怖，越脑补越和眼前这张苍白的脸重合，他不由得双腿颤颤，心脏跳动剧烈，再加上沈心决在他食指伸过来时玩心四起，想着捉弄他一下，故意屏住了呼吸，所以食指横在笔尖这么久，他都没有感觉到呼吸，反而因为脑补，他越发觉得眼前病床上的人是一具尸体。

然后，未关的窗户适时的吹来一阵和煦的风，床头的鲜花缓缓弥散出一阵馥郁的芳香，认定为尸体的人突然直直起身，墨黑仿若死鱼眼的无神眼眸定定转向洛溪，洛溪腿一软向后跌倒，腰背“砰”地一声倒在冰冷的窗沿上，和煦的风幽幽的穿过他单薄的身躯，他眼见眼前人苍白的唇瓣开合吐出一句阴森的话：“还我命来。”

“鬼啊！”他心肝俱颤，大吼一声，身体彻底失力跌坐在冰冷的瓷砖地上，两眼翻白，好像下一秒就要被他眼中的鬼索了魂去。

“哈哈哈哈哈哈！”沈心决毫不留情指着洛溪被吓倒的样子捧腹大笑，原本苍白的脸渐渐有了血气，明眸皓齿，恣情大笑，哪还有半分死尸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