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谨言看着莫小荷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第一次体会到了把孩子送到幼儿园的割舍感，孩子都是这么长大的，小妖怪也不例外，莫小荷不是说他是什么“妖王”嘛，那更需要历练历练。
车子一给油开出了长街，莫小荷才把那对玻璃珠子从窗口收回来，手里攥着一兜子吃的，他稍微找回了点安全感。
老齐头摇着蒲扇从高柜上下来：“来啦孩儿，先跟小亮上屋里玩去，屋里有空调，凉快！”老齐头一边说，一边用手里的大蒲扇指指他斜后方的小屋。
莫小荷不是第一次见他，老齐头年纪不算大，但做生意的人总爱笑脸迎人，脸上褶子多，显老，莫小荷有点害怕他，怯怯地往后退。
齐亮刚才下楼拿饮料去了，见他爷跟莫小荷寒暄完了，就想带着莫小荷上自己屋，爷孙俩同时过来招呼，莫小荷把手里袋子攥得紧紧的，齐亮刚要把手里的饮料递给过去，他吓得一溜烟窜进小屋里。
老齐一看，立马反应过来了，用手指指自己脑袋，摇摇头，一声叹，这孩子脑子真是坏的。
莫小荷脑袋是好是坏齐亮倒是不知道，但他看出来了，莫谨言不在，莫小荷就是个仗不了人势的小狗子，偶尔抬起爪子凶一下也带着奶味儿。他跟着进屋，把饮料放在小茶几上，不太自然地撩一下剪短的头发帘儿，说：“你要喝哪个味儿的？你是客，你先挑！”
一瓶葡萄汁，一瓶水蜜桃汁，莫小荷的大眼睛溜溜一转，很自觉地把两瓶都拿到手里，就在齐亮以为他要给自己递过来一瓶的时候，莫小荷把那瓶紫色的葡萄汁放进了自己带来的那兜零食里，然后两下就拧开那瓶水蜜桃的，吨吨吨——地喝起来。
？？？
齐亮傻眼了：“哎？！那里有我一瓶呢！你干啥啊，又吃又拿的！”
莫小荷大眼睛眨巴着，懵懂地答话：“是你让我挑的...”
齐亮：“我让你挑，是让你选一瓶，你喝了水蜜桃的，为啥葡萄的还要给我顺走？！”
之前齐亮还对他脑子有病这件事儿半信半疑，现在他那点疑虑彻底打消了，这就是个纯纯的二傻子！
莫小荷：“你要这个啊...”他把那瓶水蜜桃汁扣好盖子，还给齐亮。
？？？
齐亮无语了：“你他妈玩什么？你喝了你又给我...”说着说着齐亮咬着舌头呛了一下，他看看那瓶喝了一半的水蜜桃汁，吞了口唾沫。
接过瓶子，齐亮脸腾一下红了。
齐亮用柜门反光的木板照了照镜子：“喂...聊聊呀...”
莫小荷从袋子里掏出来一盒小熊夹心饼干，带搭不惜理地回应：“聊什么？”饼干一共有两盒，他在超市尝了，都是他喜欢的口味。
薅掉头发的那块现在没那么突兀了，齐亮清清嗓子说：“咳咳，之前咱俩的事儿就算是误会，你...咱俩现在算和好了吧！”
莫小荷：“哦...”
齐亮看他眼珠子都要掉在那盒饼干里了，那玩意儿就那么好吃？！
齐亮：“喂...你那吃的是什么呀？”
莫小荷：“饼干...小言给我买的！”莫小荷嚼得起劲儿，可能吃得有点噎，又摸出来一袋椰奶。
齐亮又坐直了，等着那袋椰奶递到他手上。
莫小荷眼皮都没抬起来，咬开就直接上嘴裹，几秒钟不到，袋子就瘪了。
他妈的，这真是个奇葩！齐亮都要开始磨牙了，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个傻子，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又说：“那么好吃吗？”
这回要是再听不懂，就他妈不是个人类了！
他还真不是个人类...
那边不嚼了，抬眼看他：“好吃啊...”莫小荷看齐亮对他手上的东西感兴趣，想到齐亮说他满身仙气的那些话，很大方地问：“你要吃吗？”
齐亮：“好啊，这个我还真没吃过呢！”
还好还好，不算太傻，齐亮心想，脸上表情又柔和了。
莫小荷伸手在盒子里扒拉，抠持半天，拿出来一粒儿：“给...”
齐亮：“好啊我尝....”尝他奶奶个大头鬼！
莫小荷扒拉半天，挑出来一个少了脑袋的熊，齐亮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齐亮看着莫小荷，一样一样从那个塑料口袋里把吃的掏出来，再一口一口地送到自己嘴里，他连味儿都没闻着。
中午齐老头包了小馄饨，莫小荷捧场地吃了三碗，在祖孙二人的震惊里，放下了手里的大瓷碗。
老齐：“还...还吃吗孩儿？”
莫小荷颇为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有点羞涩地摇摇头：“不吃了，过会儿小言回来还要跟他一起吃呢！”
老齐、小齐：“......”
“年轻人，能吃点好...哈哈..哈...”老齐说着，心里想着这脑子不好，胃口可是真好。
莫小荷没来之前，齐亮觉得他是自己众多理想型中最“理想”的那一个，近距离接触一番，他的理想还是挺远大的，但这莫小荷是“真不行”！
齐亮看他又开始嘎嘣嘎嘣吃上花生豆了，他很疲惫，随手打开了投影，准备把那个傻缺晾在那。
大屏幕上放的是一部很老的韩剧，是那种一放出来，就让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经典催泪故事，莫小荷又拆开一包牛肉干，齐亮这回算闻着点味儿了，他把视线从大屏幕上分一捋给莫小荷，看他突然目光呆滞地盯着大屏幕，嘴里的牛肉干都掉出来了。
男主角在沙滩上画了张女主的脸，刚撂下手里的木棍子，女主角从后面冲上来把他抱住了。
莫小荷：“喂...他们干什么呢？”
齐亮本来懒得搭理他，看他眼睛都直了，瞄一眼屏幕：“不就是抱了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莫小荷：“哦，他俩为啥那么抱一起？”莫小荷在心里衡量了几个答案，莫谨言跟他说过的那些情感表达，可是很多种跟屏幕上的情节都对不上，他想等着齐亮回答。
齐亮觉得他除了能吃能喝的本事异于常人，在感情方面也钝得像个大角瓜：“那是爱情，爱情，你个傻缺！”齐亮都懒得用眼皮翻他，他第一觉得莫老板有这么个傻弟弟真是倒了血霉了。
莫小荷：“喂...那你跟人那样抱过吗？”
齐亮“嘶”地一皱眉，“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是烦人！”
哪壶不开他偏要提哪壶！
齐亮咔嚓咔嚓连着跳了好几集，最后索性扔了遥控器，不看了！
莫小荷急得直瞪眼：“哎？咋不看了？还没演完呢！”齐亮刚把遥控器撇出去，莫小荷就捡起来，捅咕了半天，重新放回刚才拥抱那集，莫小荷把画面暂停在那，又开始吃牛肉干。
这就是爱情，莫小荷今天没有白来，零食袋子空了，就剩下一瓶葡萄汁了，莫小荷很开心。
莫谨言这边，虽说是第一次相亲，但比他预期的要顺利许多，酝酿了一肚子的踢柜门说辞，到了这姑娘面前都不好用了，因为姑娘自己先把柜门踢开了。
“你好，来得好早啊！”莫谨言到的时候比约定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他想先来点一些甜品的，没想到姑娘比他还早。
“嗯，我提前半小时来的...”她说，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冷也不热，但看着并不觉得拒人千里，反而有种似曾相识的真实感。
莫谨言刚坐下，想起来自己早到的目的，忙又起身说：“想吃点什么？这家的肉桂茶也不错，要不要尝一尝？”
姑娘一摆手，示意他坐下，不愧是律师，气场强大，莫谨言感觉自己被她周身散发的专业气质征服了。
“我就长话短说吧！这样节省彼此的时间。”她语气平静，一点不起波澜。
“我不喜欢你...”
莫谨言很惊讶，惊讶于她的坦诚，果然她看人还是很精准的。
“别误会...”她又跟着解释：“我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我是...我就是不喜欢男人！”
莫谨言脑子里轰隆一声，炸了一个响雷，他现在不只觉得这姑娘专业，还敬佩她的勇敢和坦率。就在他琢磨这要怎么也礼尚往来地出一下柜的时候，那边又来了把响的。
“而且，我现在有喜欢的人，正在追求她，所以...”
“我明白，明白的！”莫谨言有些激动，急切地接上她的话。
“说来不太好意思，其实我...我跟你一样！”
“你是说...”做律师的，脑子常年高速运转，一下就明白了莫谨言的意思。
她轻笑着摇了摇头，从见面开始就绷着的脊背像是卸了担子一样松弛了许多。
“真是巧啊！”她语气上也添了些情绪，老友重逢似的问莫谨言：“你呢？有伴了，还是有喜欢的人了？”
莫谨言谨慎地思考了一下，“伴儿”他倒是真有一个，现在还等着他回去做饭呢！不过这“喜欢的人”，那可就真没有了，要是有，他俩今天也不会见上面了。
“还没...”
“会有的！”虽然两人各有各的彼岸，但她忠心地祝福他，只有同样走在窄巷子里的人，才会有这份珍贵的感同身受。
“嗯...你也一定会追上喜欢的人！”
整整一下午，莫谨言和韩律师有种相见恨晚地感觉，互相换了微信，莫谨言就从相亲对象变身成为韩律师追妻路上的“狗头军师”。
出来的时候天边还有点余光，堵了一路回到家，天就黑透了。相亲的事儿顺利解决，莫谨言心里畅快，一路哼着小曲回家，连车都停得更有水平了。
锁了车，往小巷子拐，手一插兜，莫谨言突然笑了，莫小荷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塞到他外套口袋里，他又加快了脚步，不知道莫小荷这小半天适不适应，是不是又给他闯祸了。
巷子口黑魆魆的，把头的两个店面灯箱坏了，巷子也跟着变深了。他一边走，一边摩挲兜里的小核桃，突然背后有人喊他名字，小巷太静，声音又尖细，像锋利的小钢刀给静夜剖了道口子。
他说：“好久不见啊，莫老板！”
作者有话要说：核桃：“小言我看电视上有人那样抱着呢！”
莫谨言：“所以呢...”
核桃：“试试呗！我都给齐亮吃小熊饼干了！”
齐亮：“你他妈给我个没有头的熊还好意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