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簿刚要喝一声“大胆!”
陆骅摸了摸鼻子,抬手朝主簿方向比了个手势,然后小声道,“本公子是太子妃的小竹马。”
声音虽小,也足够堂上几人听到,可门外的百姓可就听不真切了。
他青州陆家大公子的名好肯定不好使,如今也没啥拿得出手的头衔,只好借用一下太子妃的名头了。他知道因着上回疫症之事,京中大小官员都欠着太子妃一个人情。
玉娘和阿乔是一脸懵:……
这陆世子胆儿什么时候变这么肥了?
没想到叶世安一听说太子妃,立刻就陪上笑脸,也小声说,“原来竟是太子妃的人,失敬失敬。”
陆骅:……
他突然就有些后悔了,小竹马三个字,不会被太子那个大醋坛子听到吧?再来一次大切活人的魔术表演,他可真的要吓尿了。
那岑开春的儿子喝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这小子竟敢来胡乱攀关系!”
陆骅一眼瞪过去,大声说道,“我不来攀关系,我是来讲大周律法的。”
众人:……
你以为随便是个人就能讲大周律法?
还敢在这公堂上当着官老爷的面儿讲大周律法?
玉娘泫然欲泣,“陆公子,别为了奴家扰乱公堂……”
没想到叶世安一脸欣喜,“不扰乱不扰乱!陆公子有何赐教?快请快请!”
岑家父子震惊,叶大人你好不要脸,一听是太子妃的人,竟连扰乱公堂都不顾了。
陆骅也震惊,太子妃的名头这么好用的吗?
嘿嘿,日后,他可要好好利用这个名头……只要那个醋坛子不在……
咳咳,想多了。
在阿乔焦急的呼唤下,他上前走了一步,干咳道,把方才在那大周律法中看到的内容说了出来,“大周律法‘亲族人情法部’第三百七十二条,是说,无儿无女的寡妇,若要留在族中终老,那便需将手中财产悉数上交公中,才能在族中得享终老。‘”
众人表示不明白,这与方才他们争议的不是一样吗?玉娘要上交铺子,然后由族中奉养终老。
陆骅一甩折扇,“叶大人明白了?”
叶世安:……
老朽不明白。
要不是看在太子妃的份儿上,本官早就把你丢出去了。你这一脸鄙视的神情是要鄙视谁?就读一读这大周律法,还敢来本官眼前骚首弄姿?
陆骅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请注意,律法上说了是‘若要’这两个字。何为‘若要’?那便是假设,假设有寡妇若要留在族中终老,才需将财产上交。同样的,若有寡妇不需要留在族中终老,那便可自行婚配,亦或者——”
他顿了顿,吐出四个字,“另立女户。”
此话一出,外头百姓哗然一片,“什么?另立女户?这女户也能单立?”
“可真是闻所未闻啊。哪儿有女子另立门户的?”
“大周律法当真有这么一条?怎的我们从未听过?”
陆骅胸有成竹,“请参照第三百七十六条,谢谢。”
主簿迅速在一旁翻阅着厚厚的大周律法,终于眯着眼找到了那一条,呈给了叶世安,还解读道,“果然有此一条,另立女户便是指无夫无子又无家族依靠的女子,若能自食其力,亦可开立单独女户。”
叶世安点头,果然太子妃派来的人,就是厉害。
他一拍惊堂木,“岑彭氏!本官问你,你是否需要族中奉养终老?”
玉娘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摇头,“奴家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并不需族中奉养。”
傻子才会拿金玉满楼去换那每个月二十两份例的月银呢。
岑家父子已经黑了脸。
叶世安又问,“那你是准备再婚另嫁,还是另立女户?”
玉娘面上露出巨大的惊喜,毫不犹豫地说,“民妇想单立女户!”
主簿又解释道,“律法规定,若是要单立女户,每年需单独缴人头税,且需较寻常人家高一成。”
玉娘用力点头,“民妇愿意!”
叶世安便道,“即如此,那便简单了,你既无需族中奉养,又要另立女户,便将姓氏名字从族谱中去除,断个干净吧!从此是要再嫁还是独身,都与岑家无关。”
岑开春急了,“大人,这如何使得?女子出嫁从夫,名字已上夫家族谱,便是要由夫家族人奉养终老,岂能违背祖训?”
陆骅冷笑道,“咋的?就是婚嫁也得讲究个你情我愿,如今不过是个养老的事儿,你们还想强逼着人家让你们养老送终?人家要过继儿子上族谱,你们拦着不让。怎的,如今要将名字从族谱上除去,你们倒是舍不得了?你们舍不得的,到底是啥?”
岑开春听着这目无尊长的话简直快要气炸了,“你这个混小子给老夫闭嘴!”
舍不得的,自然是那能下金蛋的金玉满楼了!
可这话他能说吗?
外头的百姓们已经哈哈大笑了起来,“岑家不是京都城富商之家?怎的还舍不得这区区一个金玉满楼?”
有知情的人就说了,“什么富商之家?有钱的那个岑家,不是招了赘么?还是沈家的那位……听闻已经生了一个儿子。”
“那这两父子是……”
“他们虽然姓岑,却是那富商岑家的旁枝,早就没落了!”
“怪不得惦记上静平坊六号了!”
“依他二人这等嘴脸,便是这小娘子归入族中奉养,只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哟!”
岑家父子面上是又羞又恼。
叶世安再拍惊堂木道,“肃静!”
主簿已经下笔如飞,迅速根据最新的律法写出了判决条文。
叶世安便接过来,“本官当堂判决如下,依大周律法,岑彭氏无夫无子,依其所求另立女户,即刻从岑家族谱上除名。她名下一应私产,归其个人所有。”
百姓们哗啦啦地鼓起掌来。
阿乔满眼含泪,扑通就跪下,与玉娘一同向叶世安磕起了头,“谢谢青天大老爷,谢谢青天大老爷!”
岑家父子面色灰败。
他们今日状告岑彭氏私吞公中铺子,本是想吓唬吓唬她,料想一介女流,她又是个寡妇,应当不敢上公堂丢人现眼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