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理角度而不是物理角度上来说,这几年丁春已鲜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刻。
现在,她正被一个小了将近十岁的少女压在墙上,进行啃咬搜刮式的亲吻,因为脚部的疼痛以及其他一些难以启齿的原因,她甚至已经不能控制地开始呼吸急促。
忽然兽性大发的小畜生显然也没打算好好地控制自己,她贴得越来越紧,手从T恤下面伸进去,温度明显低于体温的手以一个相当的力度抓住最柔软的地方按下去的时候,丁春的感觉已经不能单用五雷轰顶来形容了。
这他妈还能不反击?
她柔韧度还行,腰部力量也ok,双腿一屈,干脆缠上了方路微的腰,双手捧着对方的脸,让这场混战又更加兵荒马乱了一些。
等到两个人终于能够分开,各自的喘息声已经完全无法隐藏。方路微的脸上泛着嫣红色,没有完全放开丁春,而是仍旧牢牢地压制住她,双目紧紧盯着她的脸,那个表情好似在说:
你看,我可太知道我自己是谁了。
方路微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或许是被早先姜敏的那句“你看起来不太像丁春会喜欢的类型”刺痛,或许是单纯被丁春的态度激怒。做完这一切后,她整个人是战栗的、愉悦的、跃跃欲试的。
她忽然意识到她对丁春一直以来的执念来自于什么。
当年在蛇船上的她,那么幼小、无助、任人摆布,而决定一切、控制一切的丁春,看起来就愈发地好像一个什么标志,一个可以决定一切的恶魔。
而现在,恶魔落入了人间,她的羽毛凋零,羽翼折断,终于不再那么强大,那么不可反抗,相反地,她竟然可以被制约、可以被禁锢、可以被摧残,可以被.......
被她一手掌握。
这种可能性就像罂粟一样令她头皮开始发麻,她目光流连在丁春已经略微有些发红的嘴唇上,鬼使神差地又想要凑近。
丁春这会儿忍无可忍,从她身上跳下来,猛地推了她一把:“你发什么神经。”
她其实挺想一个巴掌甩过去,但这个时候打人家耳光,实在太像被欺负的大姑娘小媳妇,完全没有气势,只能恨恨地用手背抹了一把嘴巴,低头一看,简直气炸了。
T恤已经被撩到了肋下。
“姜敏算什么女人。”方路微轻声说,“她能抱得动你?”
听听这是什么话。
丁春觉得和她简直无法交流:“你出去出去,别捣乱,还吃不吃饭了?”
方路微站在原地没动,又看了丁春半晌。
“丁春,你防着我没关系。”她说,“别再当我是个小孩儿。”
丁春这下彻底怒了,一脚踹过去,吼道:“小孩个屁,你是我大爷行了吧?”
两人山高水低在这边闹,一回头,瞧见周晓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正将手机横着,举在身前。
丁春:“.......”
别是我想的那样吧?
丁春:“你这是.......”
“拍视频呀。“周晓洁啧啧感慨,“别说,虽说皮肉交易是肮脏的,但架不住你俩长得好身材好,还特别会找镜头摆pose,你看看这唯美的。“
她说完,还不忘真心实意地补了一句:“丁姐,您腰真好。”
丁春:做什么饭啊,饿死你俩缺德鬼,一了百了。
缺德鬼最后还是没变成饿死鬼,因为说到底,丁春自己也饿了。
她上一顿正经吃饭还是准备“出门干活”前在家里附近的小餐馆里随便对付的,距今已经十七八个小时,早上喝了豆浆,中午在林剑芳那里喝了点黄酒,愣是连个固体干粮都没啃上一口,不吃是真不行了。
她强行将那股异样压制下去,手脚麻利地做了几个菜。电饭煲闲置了那么多年,早就已经不能再用,她用蒸锅蒸了点米饭,分成三碗端出来。
客厅的桌子不大,也就够坐两三个人。
当年祁望忠没有子女在身边,妻子又早逝,大部分时候家里都是不开伙的,这张餐桌更多时候是祁望忠的书桌,他在这里写案情笔记,写报告,写一些心得体会。
丁春将菜端上来,又重新坐到这张桌子前,一时间略微有些恍惚。
周晓洁咋咋呼呼地跑去厨房盛饭,自然而然地从碗柜里拿了碗,察觉到不对,悻悻地放回去,又假装找了一圈才找到。
丁春斜眼瞥见,皮笑肉不笑地道:“演什么呢?我们出去将近两个小时,这房间你早摸透了吧?”
周晓洁瞥了眼方路微,委委屈屈地低头盛饭,不敢说话了。
丁春:“翻出什么来了?”
“什么也没有。”周晓洁瘪了瘪嘴,“就知道老人家还挺养生,衣柜里好几个泡脚桶。”
也不怪周晓洁翻不出东西来。
祁望忠常年以单位为家,没多大物欲,私人物品本来就极少。他失踪后丁春帮忙整理过一次东西,将办公室与家里留下的一些照片、和家人有关的东西收起来,托人辗转交给祁望忠那个远在海外,早已断绝关系的儿子。
家里只剩一些衣物和杂物,那几个泡脚桶都是丁春买的,但老人家还在的时候,几乎没有时间用。
三个人挨挨挤挤地围着小桌子吃饭。这体验对于三个人来说都还挺新鲜,周晓洁吃得放松,把两只脚都盘了起来——丁春看她的脚,修长、细瘦,但做有的动作的时候,明显有的部位特别嶙峋,形状十分奇怪。
她回忆今天早上周晓洁半开玩笑地和她说,自己是ALS,是渐冻人,这么看,可能真的不是说谎。同样的,方路微虽然身体是健康的,但是据那个女警黄真说,她可能也进行过一些心理方面的治疗。
超忆症,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病症?
她用眼角的余光去看方路微。
这个时候,少女身上那种不可控的攻击性又完全消失了,她低着头,把过长的额发别在耳后,一口一口地扒饭,表情甚至是有些稚气的,像放学回家还没做完作业就被逼着上桌吃饭的小女孩,拖拖拉拉,心不在焉。
不能再拖了,这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无论有什么问题,无论是报以何等目的,都不宜在Z市再多待。
周晓洁自觉地去洗碗,方路微拿着手机,好似在给什么人回邮件,丁春站起来,轻声说:“我去睡会儿,别来烦我。”
13:10,经侦大队长刘天松开完会回来,瞧见个并没有让他感到太意外的人。
外头的公共办公室摆了一桌的咖啡和奶茶,但位子上几乎都没有人,黄真随便拣了张椅子,正坐那儿玩游戏,瞧见刘天松回来,给他wink了一下,笑眯眯地打招呼:“老刘!好久不见。”
刘天松一见这人就脑壳疼,和她相比,成梵简直就是老实得过了头。
“瞎叫什么瞎叫,还有,你搞这么一大堆东西来做什么?”大队长低声斥责,“这里是公安局!经侦科!经济犯罪侦查科!你这算什么?贿赂啊?”
黄真朝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努了努嘴:“贿赂得有贿赂主体,并且达到一定金额。你瞅瞅这有人给我贿赂吗?而且我什么时候说这算我买的了,一共18杯,281块,微信还是支付宝?”
刘天松:“.......?”
“老刘啊,你得给人喘息的机会。”黄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外地来都听说了,经侦这几天工作安排得过头了。正常工作咱都理解,你作为领导,总得意思意思、慰问一下吧?您听我的,这个钱,花得不亏。”
“不亏你的头。”刘天松痛心疾首,“附近xx下午点单买2杯送1杯,你18杯281块多付了30%,算哪门子的不亏?”
黄真:“......”
黄真:“那我贴你个差价行叭........”
小老头骂骂咧咧地进了办公室,黄真悻悻地跟进去。
刘天松:“干嘛来了到底?不是开会开完了吗?”
“是开完的,顺便查个案子,需要您这边一份档案。”黄真将门带上,语气轻松,“Z市本地的,抢劫杀人案,有那么......七八年了,苦主叫曹成蹊,您有印象不?”
刘天松本来正在翻一叠文件,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下,隔了一会儿,才说:“没有。”
13:15。
丁春将卧室的门关好,锁住,然后将窗帘全部拉起,打开台灯。
卧室里有一张靠窗的小书桌,她把金汉昭拿来的杂志全部倒到桌子上,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的蓝光灯:菜市场最深处那个小杂货摊上买的,方路微跟得远,没看清她具体去了哪几个摊位。
她翻开一本宣传册,关上台灯,用蓝光灯一照,果然第一页的角落里,就有人写了东西上去。
一个极小、却书写清晰的字母:t。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翻开第二本。
作者有话要说:周晓洁:好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