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中那身高骨相,说句实话的确还不错,丁春去开门的时候见到这么个帅哥斜倚在门口,的确是养眼的。
林剑芳的审美摆在那里,真要没个头脸充不了门面的,她都懒得瞧一眼。曹寅中虽然脾气坏又小心眼,但一股子的少年气沿着骨缝皮肤不要命似的往外钻,只要他愿意,待人接物很占优势。
但对着丁春,他显然不愿意搞这一套,只斜瞥了丁春一眼,说:“我来接微微小姐去认人。”
丁春:“你叫我在这儿等?”
“怎么,还让你跟去,好私底下指手画脚打暗号?”曹寅中冷哼一声,打了个响指,身后的侍应生站了出来:“微微小姐,这边走。”
方路微侧身从洗手间出来,她的衣服也有一点乱,看了眼丁春,那意思是说:你不是说我不会有机会认人的吗?你的计划呢?救兵呢?那什么破杀手锏,来的怎么不及时?
丁春全当没看见。
方路微也没办法,只能跟着人出了包间,外部是一条环形走廊,隐约能看到转角站着好几个保安和服务生,她回头看还未来得及关闭的包间门,只见丁春已经坐回沙发上,正朝她摆手。
走廊很长,那个白背心走在前面。两人没有坐来时的电梯,而是从旁边的一个小过道穿过去,坐上了角落里的一个小电梯。
方路微问:“我们去哪里?”
白背心低声说:“六楼。”
方路微没再做声,她朝后看了一眼,发现曹寅中没跟上来,原来在转角的几个保安却都不见了。那个包间是个单行道,中间几乎没有房间——他们是折回丁春的那个房间了。
特意将她支开了——他们想做什么?
方路微几乎立刻从心底生出了一种危机感。
她用这样的身份接近丁春的确是个偶然,但既然已经迈出了这一步,获取林剑芳的信任,本质上不可能比获取丁春的信任更重要。
因为在丁春的背后,是她那死也未曾瞑目的父亲,是不能全尸归乡的曹爷爷,是她自身足足十年的剖心切肤剔骨之痛,以及一个没有其他人再能告诉她、却比她如今生存呼吸做一个完整的人更重要的,真相。
她必须要丁春在没有防备、没有保留的时候说出来,将每一个细节说清楚。
换句话说,在挖出丁春所知道的一切之前,丁春绝不能死。
服务生的脚步渐渐慢下来,身后方路微的脚步忽然也变地缓慢、沉重。他略侧过身,正要催促,却看到一直乖乖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安静、皮肤苍白,看上去不善言辞也不谙世事的“微微小姐”,抬起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回身想做一个防御的姿势,但年轻女孩一拳击碎了旁边消防箱的玻璃,另一只手毫无滞泄地从中抽出一柄消防斧,没有丝毫犹豫地朝他抡了过来。
服务生腰侧被斧柄砸中,他痛得弯下腰,又被人按住了后脑,向墙上砸去——等他倒地的时候,对方蹲下身,用他的衣领擦了擦手——接着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从他口袋里抽出了电梯卡。
下一刻,他完全失去了知觉。
包房里,丁春窝在沙发里,没有站起来的意思。林剑芳不在的时候,丁春整个人就完全就垮了下来,慵懒得好像下一刻就要睡死在沙发里,完全不把面前的男人放在眼里。
这副嘴脸简直深入骨髓地叫人厌恶,曹寅中记得自己被她招聘进金俊花的那一天,也记得几年前兜胸又钻心的那一脚,两个不同时期的丁春恍惚间合二为一,变成这会儿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已经懒得挑衅任何人的女人。
他没忍住道:“活该。”
丁春没听清:“......曹寅中,你在那儿嘀咕什么呢?”
“你那么了解她,还优哉游哉地坐在这里?”曹寅中冷笑,“知道我是来干嘛的吗?”
丁春说:“知道啊,尽快处理掉我嘛。黄酒有安飞他命和阿普唑仑,你手里估计还有什么保险措施,能确保我失去知觉,静候被处理的那一刻。对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笑意,但也没有愤怒、恐惧,或者其他任何情绪。
曹寅中不自觉地伸入口袋,那里面有一个针管,是林剑芳特意嘱咐他带上的。丁春有没有问题,林剑芳其实根本不在乎,她只在乎这个人会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丁春看他的反应,知道自己猜得不错,慢悠悠拨了个电话。
下一刻,曹寅中另一侧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莫名其妙,捏着手机,没接、也没挂:“你什么意思?”
丁春:“果然是你。”
“丁春你疯了吧。”曹寅中说,“什么是我?”
丁春眨了眨眼睛,指了指他的手机:“这只怨种替罪羊啊,非你莫属。昨天我女朋友听见那个出租车司机给人报信,记下的就是这个电话号码。这通电话其实比认人实锤多了,但是你猜,我刚才为什么没当着林剑芳的面抖出来?”
曹寅中已被她话里的信息震住了:“......你是说.......”
“因为这太不合情理了,在那种情况下,通知一个人情况发生变化,有什么必要一定要打一个电话?”丁春轻声叹息说,“他是文盲么?不能打个字,发条信息?这真的很像有人非要塞给我这么一个号码,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你这个冤大头。你的手机里还有那个通讯记录,你可以删掉,但林剑芳一查就能查出来你信不信?我刚才如果当着林剑芳的面说了,不论真假,你都洗不干净、倒霉定了。”
曹寅中:“你都不信,她怎么会信?你拉倒吧。”
“你还是没明白啊,我跟她时间比你总久吧?”丁春啧啧了两声,“林剑芳是喜欢用新人的,因为老人时间久了,很不好控制,但又不能无缘无故地就撸下去,会落人口舌。出了问题的时候,不着力查,起手就换一套班子,不是更能解决本质问题?你想想,我是怎么下去的,你们这批人又是怎么上来的?”
曹寅中目光沉下来,他本来就是个精明人:“所以,背后搞事的这人,不但想搞林剑芳和你,最好连我也一锅端了?”
丁春:“可见你和我招人恨的程度,不相上下。”
曹寅中知道她此刻说的都是实话,面色更加难看,过了几分钟,低声说:“......想让我卖你什么人情?”
丁春说:“我今天带来的那个姑娘。”
“那个叫方路微的......”曹寅中反应过来,震惊地看着她,“我艹,你认真的?”
他语气太激动,口水差点喷到丁春脸上,丁春无奈地抹了一把脸,说:“我顾不上的时候,麻烦照拂着点她。”
她这语气不似玩笑。
这与曹寅中一贯认识的那个没有情感的、仿佛游离在整个世界外的丁春太不一样了。
曹寅中反应过来自己失态,尴尬地将手插回口袋里,嗤笑一声:“你千手千眼上天入地,还能有顾不上的时候呢?”
丁春说:“你看这是和你开玩笑的时候吗?林剑芳原本让你怎么处理我?”
曹寅中迟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个针筒来。
丁春:“麻醉剂?”
曹寅中:“量足够你睡个一天。”
丁春:“一天以后,原本我将在哪儿?”
“公海。”曹寅中又补充,“海里。”
丁春嘴角上翘,笑了笑:“真是聪明女人啊,我这么个大麻烦,可能已经惹上人命官司,管它人是不是我杀的呢,先把我处理了。找不到我的人或者尸体,你说警察还破个屁案啊,这事不论是谁搞出来的,都将不了了之,顺带她还把能把你们这群自以为是功臣的傻子搞走,再搞点新人新气象,是不是?”
曹寅中无言以对。
丁春:“这针你还是得扎。”
曹寅中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这脑子真是不开花。”丁春叹了口气,“你不下针,不是明摆着告诉林剑芳我俩有猫腻?你答应了我照顾你那柔软不能自理的小嫂子的呢?”
曹寅中忍无可忍:“......丁春你够了吧?我比你还大一岁!”
丁春眨了眨眼,从善如流地往下接:“哦,你答应了我照顾弟妹呢?”
曹寅中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咆哮着道:“你没听见我说的?林剑芳麻翻了你是要把你扔海里去?你没长脑子是不是?”
丁春笑了笑:“我知道啊,你来啊。”
丁春翘起二郎腿来,向后一靠,无声又挑衅地望着他。
她原先的外套被酒泼湿了,这会儿随便拿了柜子里一件服务员的外套,墨蓝色西装,剪裁虽然不土气,但也绝对不显气质身材——硬生生被她穿出种大佬出街的范儿,她撩起一边宽松的袖子,露出手臂来,手指勾勾,示意曹寅中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忽然被撞开,一个身高超过185的保安被人推了一把,结结实实地趴在了地上。人倒下,现出跟在后面、身材高挑的少女。
少女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曹寅中望着走廊里的左三右三,整整齐齐码在墙角、陷入昏迷的保安们,有一瞬间觉得很讽刺。
“丁春你丫嘴里能有半句是实话吗?”
滚你城隍老爷的柔弱不能自理!
作者有话要说:我也没想到她这么能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