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眉按照周蕴给的地契找到了一间铺子，里面空荡荡的，除了厚厚的灰尘其他什么都没有。

这是属于她的铺子，是周蕴留给她的希望，虽然不大，但看起来是这么的可爱。她在里面猫了一宿，睡了无比踏实的一觉，

第二日，辛眉在铺子里开始翻找，希望这里能留下什么线索，很可惜的是，找了一天什么都没有。

辛眉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汗，又看着自己灰扑扑的衣裳，八成现在是只大花猫了。她去后院找了找，倒是有口井，可惜早已干涸，如今连盆洗脸的水都打不到。还是得去买些换洗衣物，日常物品之后再做打算。

此处乃朱雀大街，帝京最繁华的街道，卖什么的都有，生活十分便利。

辛眉打算先去街尾的林记衣铺买两身衣服，那里的料子便宜又结实，一身衣服能穿好久。

只是自己这里属于街头，过去倒是有些路。

因着身上脏污，又怕江千岭找自己，辛眉决定从小巷子里过去，她知道哪里人少。

被江千岭从井里救起带出来那夜，辛眉从房顶观察过整条朱雀大街以及旁边街道，她记忆向来不错，尤其对于地形地貌更是过目不忘，穿过小巷找到林记衣铺对她而言不算什么问题。

从后院翻出就是青花巷，青花巷临着许多大铺子的后院，时值傍晚，巷子里人几乎没什么人，就是从各家厨房里飘出的饭菜香味让人饿得慌。

她偶尔会遇上些大户人家看后门的仆役，只是她脸跟抹了锅底灰似的，衣服又旧又脏，都以为她是个小乞丐，几乎没人看她一眼。

辛眉顶着一张灰扑扑的脸旁若无人的穿街过巷，此时她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想换身衣服，填饱肚子。

突然，她听见一声叫喊，声音竟是有些熟悉。

她犹豫片刻后，还是停下脚步，朝声音来处小心翼翼走出。

辛眉扒着墙角，露出圆溜溜的半个脑袋，一双大眼睛骨碌碌转着，看起来十分警觉。

那处后院她认识，从院子的后门进去，就是帝京中极有名的销金窟——欢楼。

此时后门除了两个看门的仆役并无旁人。

是她听错了吗？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证明那声叫喊不是她的幻听。

就在她打算离开时，不远处突然出现一个大汉的声音：“娘的，这小娘们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跑起来还挺快，差点没追上。“说着，他语气凶狠起来：“冯轩，你妹子样貌不错，能卖个好价钱，要是真跑了，你是什么下场自己知道。”

辛眉闻言脚步一顿，大气都不敢出。她身体紧贴着墙面，微微斜了一眼。

那是……香兰？

听那汉子方才话里的意思，是香兰的哥哥把她卖给了欢楼？这可怎么好？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进狼窝吧？

辛眉想到她现在手上有点钱，不知道能不能把香兰赎出来，说一点不心疼是假的，毕竟她这辈子也没拥有过这么多银子，但，人总比钱重要。

不过她出来时没打算买什么贵重物品，因此身上只带了些碎银子，八成是不够的，还是得回去一趟，手上有钱才有商量余地。

但没有人给她回去的机会。

……

辛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一睁眼，一张粉白的脸凑在她眼前晃，辛眉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清亮的眼睛大睁着，显得楚楚可怜起来。

那妇人见她灰头土脸的，又瘦骨嶙峋，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肉，本来对她没什么兴趣，这时看见这双清澈动人的眸子倒是动了心思。

妇人令丫头拿来湿布把辛眉的脸擦干净。

湿巾布粗鲁地在辛眉的脸上抹来抹去，让辛眉觉得十分熟悉。

她想起来，当时自己正想往回走，陡然间有人拿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在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香味后她就失去了意识，看来是被人发现后迷晕了。

那这位脸涂着厚厚一层□□的妇人应该就是欢楼的老鸨了，也不知旁边那点头哈腰的人是谁？

那人长得还算端正，但脸上表情十分谄媚，这使他看起来有些猥琐：“冯妈妈你看，这丫头片子长得也算清秀，能不能……再涨点儿。”

看样子是他把自己迷晕的，如今竟然还想把她卖了，辛眉努力想要说话，奈何嘴上被绑了布条，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两人也不理会她的挣扎，自顾自地商量她的价钱。

那人见冯妈妈犹豫，继续求道：“妈妈也姓冯，说不定我们以前还是一家呢，求妈妈行行好，多给些银子，咱们以后指不定还有什么买卖做呢，这次我实在着急用钱，算是妈妈帮我一个忙。”

“那好吧，十两，不能再多了。”见他还想说话，冯妈妈指着辛眉：“这姑娘长得也一般，瘦得都没几两肉，若不是见你困难，我五两都不愿意给。”

“诶，诶……”那人连连应下，随后又指着一旁的女子：“妈妈，我妹妹可是出了名的美人胚子，一定会成为您的摇钱树，您看……”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冯妈妈多给点银子。

辛眉这才发现原来香兰就在旁边，她似乎也被迷晕了，此时正悠悠转醒，听到那人的话，大声骂道：“冯轩，你竟然把亲妹子往窑子卖，不怕天打雷劈吗？”

那叫冯轩的男子在冯妈妈面前谄媚得像只哈巴狗，可面对香兰却像是瞬间有了底气：“老子是你大哥，长兄如父。你不愿勾引主子讨个侧室不说，还拒绝了城北徐老爷的亲事，一顿撒泼，害得他颜面扫地，将聘金拿了回去。这里可是欢楼，著名的销金窟，你以后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老子对你仁至义尽了。”

“那死老头子都七十了，你也说得出口……”见冯轩毫无愧疚之心，香兰几乎给他气笑了：“既然你觉得这里这么好，你怎么不在这里卖，我看你也长得不错，多的是男人想上你。”

冯轩被她气得说不出话，又见冯妈妈毒蛇一样的视线在自己身上黏腻腻打量着，好似真的在认真考虑香兰的建议。

冯轩被冯妈妈的眼神所刺激，恼羞成怒道：“一口价五十两，冯妈妈，这可是我亲妹子，若非急着用钱，把她嫁出去的聘金都不止这钱，少一分我都不卖。”

香兰容姿过人不假，但这脾气怕是个硬骨头……

冯妈妈正在犹豫，只见一个丫头撞开门匆匆跑进来：“妈妈，妈妈不好了，外面两位世子起了冲突，您快去看看吧。”

冯妈妈闻言急得剁了跺脚，那两个二世祖那个她都得罪不起，若是打出个好歹……

“五十就五十，带他去账房领钱。”

说完几人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了辛眉和香兰两人。

香兰这时才注意到辛眉的存在：“你怎么也在这里？”

辛眉手被反绑着，嘴上还系着布条，显然是回不了她的话。

香兰有些泄气，却见辛眉忽然变换了姿势，曲腿跪下，让反绑在背后的手能够触碰到脚跟，她灵活的手指在鞋沿上一阵摸索，指间瞬间多了一枚刀片。那枚刀片呈月牙状，透着莹莹的冷光，看起来十分锋利。

“你……”

她眼神看向门外的身影，摇头示意香兰不要出声，香兰立即回过神来，抿紧了嘴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辛眉镇定地割断自己和香兰被绑住的手脚，又拿下口中的布条，在香兰耳边耳语了几句。

“能行吗？”香兰有些害怕：“万一失败了……”

“试试，不行再说。”辛眉从那老鸨眼中看得出来，她是真想把香兰当成摇钱树，估计不肯轻易放人的，不如冒险一试。

香兰觉得她的担忧有道理，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

两人背过手，将绳子在手上虚虚缠了两圈做样子，而后香兰忽然口吐鲜血躺倒在地。

辛眉朝门外喊道：“来人呐，出人命啦，快来人呐——”

“吵什么吵，再吵老子宰了你们。”一个大汉骂骂咧咧地推门而入。

“她才和我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咬舌自尽了。”辛眉泪盈盈地看向他，一双大眼睛显得十分害怕和无助，抽泣着说：“大哥你救救她吧，她长这么漂亮，以后肯定能赚很多钱吧。”

那大汉寻死觅活的事看多了，见此十分不耐烦，但香兰长得好看，他怕冯妈妈怪罪，只好看看人还有没有救。

就当他他背对着辛眉俯下身时，辛眉一掌劈在他后颈上，那大汉竟是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香兰擦着嘴角从地上爬起，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身手可以啊辛眉。”

“没什么身手，这招偷袭有用，其他时候用不上。”

她拉起香兰就跑，很不巧的是，她们一出门就撞上了院子里仆役。见人跑了，仆役赶忙大声喊人一起抓人。

不一会儿，后院的人都向她们两个围拢过来。两人见跑不出去，手忙脚乱地一头栽进了纸醉金迷的欢楼之中。

夜里正是欢楼最热闹的时候，楼里灯火通明，男男女女抱在一起饮酒作乐，交颈相欢。两人哪见过这场景，顿时就傻了眼。

但看到身后追来的人，总不能再退出去，只好硬着头皮往人群中钻。

门口加强了守卫，其余的人向两人围了过来，幸而此地人多，再加之楼中多的是有身份的人，仆役们一时不敢惊动旁人。

随着仆役们围得越来越近，两人迫于无奈只得往楼上跑去。

二楼是雅间，没有楼下那么嘈杂，但每经过一个房间，或有乐声传出，或充斥着欢声笑语，亦或者传出欢好的声音。

两人在楼里打着转，眼看着来抓她们的人越追越近，心中都有些绝望。

忽然，香兰抓住辛眉的手在一扇房门前停下：

“这是……世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