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周一上午八点,水星人民都会准时打开热点新闻,看看最新一周的A军总司令竞选实时变化趋势,这比股票大盘都还令人激动。
每一位竞选人的功绩、履历,都横跨巴克达统帅时期——凯文逊自封统帅/内战时期,以及方倾总统执政这十年,每一个竞选人都是水星近20年血泪历史的参与者,所以他们的角逐竞争,盖过国内外最大新闻。
第一轮预选是总司令选举的第一阶段,从年初开始初筛选,到年中结束。预选有两种形式,分别是政党机要部门和军区高级将领直接预选。前者是指各岛自下而上逐一推荐,后者在形式上如同普选,暨一个岛屿的驻守A军内部投票选出本军队参加总司令竞选的代表,这是大多数军队采用的预选方式。
预选结束后,六月份开始,于凯峰总司令召开全国军选大会,最终确定进入总司令选举的候选人,并讨论通过总司令竞选纲领。
这一轮又一轮下来,才剩了于浩海、尹瀚洋、李茉莉、丁一劭、项华、程□□、贺国伟六人,在进入第二轮和第三轮筛选时,项华、程□□、贺国伟逐渐退出,票池开始洗牌,尹瀚洋独得3万票,李丁夫夫和于浩海各持一万票。
七月初的第一个周一上午八点整,每一个水星人低头查阅最新消息,都忽然发现手机界面总司令选举人处,李茉莉、丁一劭夫夫的公式照同时变成了灰色,成为“不可选”的状态,而票池内数字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尹瀚洋37627张票,于浩海31246张选票,二人的差距逐渐接近,李丁夫夫退出了!
航空局内的工程师和技术员以及调试员、航天员们,同时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声音从外向内,逐渐传开,大家都眉开眼笑,甚至有人带头鼓掌!
于浩海和于皓南晨练回来,吃过早饭,俩人都在办公室里听到了外面的嘈杂声。
章宇泽中将从试飞区跑了回来,敲了敲门,不等答应,就一头撞了进去:“于总!快看手机!”
于浩海戴着宽大的黄色护光眼镜望着他,还未动作,于皓南眼疾手快,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翻到了实时新闻,表情一愣,随即递给了于浩海。
于浩海看到了这票数鲜明的变化,有些愕然:“这丁一劭是怎么了?”
他都不问李茉莉,是因为自他们俩参选,于浩海就知道李茉莉和丁一劭内部是发生了分歧和斗争,只是最后竟然能归票于自己,实在是令人费解。
“恭喜于总!”
“贺喜于总!”
“于总加油啊!”
越来越多的航空人涌了进来,一一向于浩海拱手道贺。
于浩海无奈笑道:“我都没准备第四轮的竞选稿,这事弄的……”
“于总!赶快去准备吧,您掌权的那一天,才有我们航空事业蓬勃发展的明天!”
“是啊于总!万事开头难,咱们这一步步从无到有,从青涩到成熟,每一步的蜕变,都需要大量的人力资源和资金支持,只有全军将领对航天事业高度重视,咱们才能更接近目标!”
于浩海点了点头,把眼镜摘掉,换了军服,将航空局的事务交给于皓南,转身去了驻地军大营。
“于总!”刘赢早早地迎接在外面,见到他之后脸上难掩喜悦。
于浩海召开了一个Angel内部会议,主要讨论内容就是这两万票是怎么来的,可是在座12大将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锐利的目光一个个从他们脸上逡巡,实在是不明所以。
“可能是李茉莉大败丁一劭,最后丁总被感化了,”艾兰乐观地笑道,“丁总本来就是个老婆奴,可能是李中将跟他分析利弊,讨论得失,最后丁一劭从了。”
“对,对,艾中将跟李中将熟悉,又是他们长子李若希的义父,听艾中将的准没错。”
“于总您当选司令才是众望所归,近来舆情很反复,常常提起当年您在与蜥蜴叛军的对抗战中屡战屡胜,战无不胜,从无败绩,只有咱们Angel主将才能掌舵未来水星,守护水星的安全。”
“是,从战功来讲,您才是水星真正的第一铁骑,一举歼灭所有叛党,推翻王室,另立新君。怎么能让别的……人来抢占这个总司令的位置,实属自不量力。”
于浩海这些老部下都是跟他雨里火里、一路打胜仗过来的,说话没有弯弯绕绕,即便是于浩海的亲弟,他们言语之中都不乏贬损,在他们看来,如今这个票数变化,是应当应份。
他只能把于凯峰前段时间发出的《全军倡议书》又重申一遍,言语之间敲打他们,千万不要为了争选票而做出任何违纪违法的事,一旦查处,绝不轻饶,同时向他们阐述个人对尹中将的行事作风判断,意思是即便这次大选输了,众将领们也要严于律己、廉洁奉公,做好各自本分,同时让他们一一表态,绝不会使滥招,静待花开花落,闲看云卷云舒。
艾兰第一个表态:“谨遵于上将教诲,其实吧,要是瀚洋上位,咱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首先,咱们将会有一个从古到今,史上最帅总司令。”
于浩海道:“你看看,艾兰已经不愿再看我和老于总相似的脸了,急于想看新面孔,帅司令,你们就不想变一变吗?”
众人都笑出了声,直言于浩海长得也不赖,气氛非常活跃欢快。
于浩海在军大营待了半日,走到对面,看到Air军区里也是热闹非凡,除站岗巡逻当班战士以外,中高级将领都在里面有说有笑,时不时叫着“丁总”如何如何。
于浩海心想干脆跟丁一劭打开天窗说亮话,听听他是怎么弃暗投明,可信步走进去一看,坐在中间左右逢源、谈笑风生的人,不是大丁总,而是小丁总。
“啊,于总司令,”丁一翼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当即站直腰杆,挺胸抬头,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首长好!”
在座各个Air将领紧随其后,也抬手向其行军礼,于浩海点头微笑:“在军大营里各个部队都有驻军,咱们就松快点儿,不用拘谨。”
“是,总司令。”丁一翼躬身过来请于浩海到里面坐。
“你这话说得太早。”于浩海笑着随他进了会议室,目光扫了一圈儿,这Air即便是在军大营的办事处,都茶水齐全、果盘盛满,桌椅锃亮,窗明几净,白墙蓝瓦,处处都透露出“有钱”二字。
而丁一翼本人头发像是刚剃短了,硬茬儿毛寸,身躯比之普通士兵格外高大魁梧,剪裁精良、质地华贵的黑色衬衫下,有不愧为“力王”称号、具有压迫感的肌肉线条。年轻锋利的眉眼,下颌线条凌厉,神情是悠闲中带着浅淡的坏笑。
“我们小丁总正在向我们宣扬您的丰功伟绩呢,让我们追随您,向您学习。”一个穿着Air制式军装的人笑着给于浩海沏茶端来,同时给丁一翼也端了一杯。
于浩海瞥着他二星少将肩章,竟对丁一翼如此毕恭毕敬,倒像是本末倒置,他才是丁一翼的小兵。
“哪有,官叔,我只实话实说罢了。”丁一翼道,“司令大人,请喝茶。”
于浩海低头喝了一口,茶香凛冽,头茬正山小种,滋味清香悠长。
这位官少将接收到丁一翼的眼神提示,便说道:“于总您有事叫我。”便低头出去了。
“你也爱到军队里玩儿。”于浩海把茶杯放下。
“小时候跟我爸来过几次。”丁一翼拖过凳子坐在于浩海身边,靠得极近。
“后来觉得不好玩了,还是经商有意思。”
“商场如战场嘛,”丁一翼道,“在于总司令和总统大人的齐心协作下,水星一派祥和安宁,我想找个地方练练手都很难。”
“最后就去经商了?”
“小试牛刀,主要是给我爸打杂,就像于皓南也在航空局里帮您一样,”丁一翼想起父亲说过,于家人不太喜欢商人,便转而说道,“上周发射塔工程已经到了尾声,等我下周去验工。”
于浩海道:“你忙前忙后为工程出了不少力,我们按监理给你日结工资。”
丁一翼笑道:“都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我不差那点儿钱,主要是想帮您。”
“各是各码,哪有出力不收报酬的,又不是慈善事业,你还是个孩子。”于浩海品着他那句“一家人”,心里有些没底儿,不说承认,也不完全否认,毕竟儿子于皓南还在追求若希,不知道后续发展。
“不小了,您像我这么大已经私定终身了,我是步步都学您,紧追你的步伐。”丁一翼这话说的虽然客气,但听着就像有些咄咄逼人。
于浩海问道:“你高考多少分?”
“718。”
“真不错。”
“那您是取笑我了,”丁一翼道,“您家里可有一位高考状元,我这才几分啊。”
他像根本不知道王宇行和于皓南的状元之争似的,话说得直接干脆,虽然是在一味奉承讨好,但还就是让你无法生气。
于浩海甚至想笑。
“报了什么专业啊?”他都不问哪所大学,因为将门之子们几乎都去当了国防生。
“军舰动力工程。”
“不错,热门专业,”于浩海道,“你们家是老舰队了,Air水师无往不利。”
“盼盼给我报的专业,我其实不懂,但他说什么是什么。”丁一翼道。
……这小子终于等不及了。
于浩海却顾左右而言他:“盼盼是个热心肠,最喜欢助人为乐了。你爸呢?有日子没见着了,这他们夫夫都退出了竞选,我们也可以畅所欲言了。”
丁一翼一口喝干了手中杯子里的茶,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于浩海,外面军营校场操练声音时近时远,一二一、一二一,他的耐心被逐步耗尽。
双方都很明白各自想问的问题,只是于浩海总是似笑非笑,把他当个孩子似的绕着圈儿,不提关键字。丁一翼已经很久没有遇到把他当孩子愚弄的人了,他长得如此壮硕,毫无少年的样子,又有权有势,横行霸道惯了,没人敢对他如此不敬。
但于浩海可以,不管是实力还是势力,他在父亲面前都不卑不亢,是天下第一冷面军阀。
“今天早上我看到您的票数突飞猛进,忽然直逼我瀚洋叔了,看来我父亲们这次让贤,是让对了。”
“谈不上‘让’,选民们有他们的考虑,要真是你父亲们想让,他们还都听,那算是违法违纪了。”
“于总说得对,只是这个竞选还有几个月才能决出胜负,每一天都是瞬息万变的,我真的很好奇,您能否获胜。”
“我也好奇,”于浩海道,“赶紧完事算了,不然大伙儿都操心。”
“其实我有一条锦囊妙计,于总想不想听一听。”
“太想了,”于浩海道,“我们选委会每天为我发愁,恨不得我多来两万票。”
丁一翼唇角微弯,靠近他道:“我从小把您的履历当故事书看,当年凯文逊王子殿下民众支持率也在45%左右,那是相当高的,只是一件事发生后,忽然您的支持率就反超王子殿下,牵涉到后面一系列事情的连锁反应,那就是……俞格把变异人引到驻地,‘秋溟之乱’。”
“是啊,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役,我们从边南岛围堵俞格,没想到他易容回驻地,将地方兵注射成变异人,弄得驻地人仰马翻,首都大乱。”
“在那场战役中,您率领Angel精兵第一时间去到驻地,刘叔保卫了王室众人,而您在新街口、苑南路跟变异了的地方军血战三天,把所有变异人打成肉块,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水星人民说了一句话——‘于将在,军心在,君不老,军常在’。”
于浩海扬起眉梢笑了起来:“老将不提当年勇了,都是过去,未来水星,还看你们这代人。”
“可我们需要您来引导我们,重现当年的赫赫军威,”丁一翼道,“这太平安稳的十年过去,他们都忘了您的丰功伟绩了。”
“忘了就忘了,我还能扯着个大喇叭到处喊吗?”于浩海道,“凡事论迹不论心。”
“可您当初不能白流血啊,何况十年牢狱之灾,”丁一翼道,“咱们这次竞选,需要光辉重现。既然俞格早已伏法,相信那变异血清也回到了方总统手中,不如……”
于浩海错愕地看着他:“不如怎样?”
“夜黑风高的时候,找个无人的角落,放出一只变异人来,”丁一翼道,“加州区和贺兰洲区域,都是驻地精英骨干、大多数选民聚集的地方,不信他们不改票。”
“……”
于浩海活到这么大,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艰难险阻、魑魅魍魉,见过太多太多了,可还是会被眼前这年轻英俊、身材壮硕的青年所深深震撼。
“可上哪去找这个能做成变异人的身体呢?法治社会。”于浩海伏下来,抵着丁一翼的头,谦虚地问。
“于总啊,”丁一翼一副你真是脱离时代的表情,向后靠着椅背,说道,“每天监狱里都有死刑犯要执行枪决吧?那个地方你熟悉,随便抓一个囚犯就是了。”
“……”
于浩海缓缓点了点头:“是我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原来这么简单,你果然如你父亲一般,聪明机智。”
丁一翼笑着伸手摸兜,想逃出雪茄来,又半途中放下这个动作,抚着桌沿儿,于浩海看到他手骨指节很硬,是擅长打拳的大手。
“您要是多放出几只变异人来,沿街流窜,把事情闹大,只怕瀚洋叔都怕了,主动让权给您。”丁一翼道。
“……实在是高明,”于浩海道,“只是听闻你们跟索大豹走动频繁,你跟瀚洋又常常见面,我还以为你们一家会助他一臂之力。”
丁一翼摇了摇头:“孰亲孰近我们还是分得清楚的。”
于浩海好奇道:“那我想问,假设你给你瀚洋叔献计,我有没有软肋可以被他一举攻破呢?”
丁一翼看着他:“您真想知道?”
“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于浩海道,“你这么推心置腹,跟我说实话,比我的智囊团还要靠谱,所以真心想请教你。”
丁一翼见这于总说话还挺谦虚,还一直夸他,不禁有些飘飘然,说道:“瀚洋叔的话,更容易。”
他伸手从不远处的果盘里,揪下一粒浑圆的葡萄粒儿,放在了于浩海跟前。
于浩海脸上微微变色。
是方缇。
丁一翼见他沉默了,像是被慑住,笑着又把这粒葡萄放回了果盘之中。
“不过瀚洋叔心软,做不出这种事,我只是站在客管处,提一个釜底抽薪的方案,您不用怕。”
于浩海点了点头:“明白了。”
他虽然喝着茶,喉间溢满逐渐冰凉的浅淡茶香,但心中升腾而起的,却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惋惜和哀叹。
这孩子呱呱坠地之后,他也曾在李茉莉的病房中看过这双生子,虽然大人们的目光都被漂亮白净的婴孩李若希吸引,但于浩海记得这黑不溜秋贼眉鼠眼挥舞手臂的Alpha小男孩,一晃这些年过去,孩子长大以后也是一表人才,可万万没想到,家里人却没给他教好。
他不像是李茉莉和丁一劭的儿子。
倒像是丁一劭和索大豹生的儿子。
“你以后进军校,要学的东西可太多了。”
首先,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于浩海伸手拍着他的肩膀,一下比一下用力,即使丁一翼这么能抗力的人,都被他打得快要受不了。
“于总司令,我过两个月就要进军校了,先跟您做个报备,您是总司令,就是所有军婚的证婚人,我要向您报告——我跟您儿子方盼盼,谈恋爱了。”
“……不行。”于浩海似乎并不意外,他话锋一转,直接转到这里来。
他的拒绝也不容迟疑。
“……什么?”丁一翼的笑容僵了,渐渐收起。
“不同意,”于浩海道,“你不适合。”
“……”
丁一翼抚了一把自己新剃的寸头大脑袋,低头干笑了一声,又抬起头来,眼睛发亮,看着于浩海:“我说,总司令……”
“别这么叫我,孩子,太急了,”于浩海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你父母的代言人,但从我的角度来说,盼盼就不适合你。”
“这您怎么知道呢?我们可好了,高考作文,我平时只十分左右,但在盼盼的辅导教育下,这回考了二十多分!”
于浩海嗤笑道:“我儿子素有小才子之称,是不能跟作文二十分的人谈恋爱的。”
“……于总,像王宇行那样拿满分作文,我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写的是我的心。”
“你写的是你的作文,20分,”于浩海起身要走,“回头我找你爸谈谈吧。我儿子方盼盼,你是想都别想。”
“爸!”
“……”
于浩海转身,颇为惊讶地看着他,“这个你更不能这么叫了,我感谢你对盼盼的喜欢,但喜欢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觉得他的择偶目标,应该是跟他相知、相近的良人,绝不是你这样‘聪明’的人。 ”
“可是于总……”丁一翼也站了起来,一米九的身高让他并不比于浩海低多少,扬起下巴时神态倨傲,“现在是您最关键的时候,投票结果是瞬息万变的。”
于浩海笑道:“我也可以一局定江山。”
“用我的计策?”
于浩海缓缓摇头:“我可以退出竞选。”
“……”
丁一翼惊愣在原地,双手抚在两边腰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是全A军之中,最硬、最耿直的犟骨头,是谁都不待见的老顽固,是一块踢不倒的铁钢板!
怪不得没人投你的票!
丁一翼心中大骂于浩海,但嘴上仍旧讨饶:“您何必呢?!爸爸,一家人和和美美不好吗?小婿定当竭尽全力,助您大选,一定会待盼盼好,爱他、宠着他……我们是自由恋爱啊!”
于浩海心中可谓是惊涛骇浪,快步走出Air军营驻扎地,火速掏出手机给方倾去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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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海,那个选票……”
“丁一翼他们家做的,盼盼呢?在你身边吗?!”
“在啊!”
“方倾,你听我说。”
方倾听他语气急促,连忙抓着手机去到门外,方盼盼今天跟他一起来总统府邸办公,就在茶水间里。
今天方倾一大早看到票数变化,没来得及跟于浩海沟通,便连轴转似的开了三次重要会议,嘴都说干了。方盼盼在茶水间里给雪梨削皮,给茅根去须,又剥了好几根竹蔗煮水,胸前挂着的粉色手机,一直小幅度地震动着。
全是丁一翼发来的信息。
自那天以后,丁一翼早中晚都向他汇报这一天的所见所闻,有的是他跟Air二星少将也就是选民们的聚餐和谈话内容,有的是他积极奔走在拉票前线,为于总竞选演讲背书,有的是他新剪的发型,诡异的直男拍照角度,让方盼盼一眼瞅见吓了一跳,有的是温柔询问他脖子还疼吗?咬伤贴不能总贴着,影响恢复。更多更多的是废话,说他有多么想念他,想见他。
方盼盼不敢一个人在家了,方缇被爷爷带到医院去过暑假,家里虽然一干佣人厨师保镖很多,但他逐渐识别了丁一翼的可恶蛮横后,根本不敢和家人分开。
早上方倾要出去时,他便自告奋勇跟着爸爸,说要到总统府邸伴随左右。方倾便带着他上班了。
方盼盼过几个小时才看手机一次,只挑重点的回复一两条,即便心烦,也不敢怠慢。
他听到早上内阁会议对于浩海选票增多的欢呼,也看到了方倾看到票数时倏然绽开的笑脸,爸爸有望获胜了,这种快乐抵消了他这一周的伤心难过、期期艾艾。
又一顿震动停止,方盼盼翻开手机,看到最下面一条信息,丁一翼写道:“你爸真是太顽固了,究竟不喜欢我什么?我都纳闷了!盼盼,多帮我美言几句,我把我们恋爱的事告诉他了,开学前,我想跟你订婚。”
方盼盼愣住了,手指飞快回复:“千万不要,求你……”
“盼盼!”
方盼盼吓了一跳,手机掉在胸前,链子在脖颈间晃动。
“你爸电话。”
“爸……”
“你跟丁一翼怎么回事,你们谈恋爱了吗?!”
“没,没有啊,”方盼盼听他声音带着沉沉怒意,很凶又很急,他嗫嚅道,“还没有,我在、在考虑……”
“考虑什么?!我不同意,知道了吗?这家伙心术不正,不是个好人,还想来威胁我,我不吃他那一套!你给我离他远点儿,就是我们养你一辈子,你也不能跟他,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方盼盼连连答应。
方倾接过了电话,俩人又说了很久很久的话。
正在这时,方盼盼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一手摁掉,抓着手机跑出门外。
“求求你了,不要告诉爸爸我们的事,特别是……标记,爸爸很凶的,会把你打死,现在不是时机……等我劝劝他,好不好啊翼崽?”
丁一翼在那边简直无语,但方盼盼叫他翼崽,小小声地央求他,软乎乎地说“求求你”,他的心就逐渐坍塌一块儿。
“那什么时候才行?我不想谈见不得光的恋爱。”
你就是个见不得光的大坏蛋。
“估计竞选以后,他心情能好一些吧,那时候我再跟他说我们的事,好吗?”
“行吧,我看你在总统府上了,今天怎么去那儿了?”
方盼盼握着手机,左看右看,还以为丁一翼来了,就在不远处看着他。
电话里丁一翼听到他紧张的呼吸声,笑道:“我没过去,不过你要想我现在过去,估计得四十分钟左右……”
“不用不用,今天爸爸很忙,让我过来陪他,”方盼盼道,“你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好不好?我爸爸离不开我,我要给他煮茅根水。”
“那我也要喝。”
“那过两天,过两天好不好,爸爸今天就住府里不走了。”
“唉,行吧,”丁一翼无奈笑道,“明明是自由恋爱,我怎么觉得这么难啊。”
谁自由了?你倒是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干什么,我自由过吗?
“那你亲我一口。”
“……”
“电话里。”
方盼盼眉头紧皱:“mua。”
丁一翼那边爽朗开心地笑了起来。
电话挂断,他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20岁连蚂蚁都不敢踩一脚、走路都躲着花花草草的方盼盼,忽然想做一个厉害的骗子,既骗了两万选票,又想逃离丁一翼。
他一心只盼着竞选结束,盼着丁一翼进到军校,被严格管控起来,到时天大地大,方盼盼要做一个民间舞蹈家,或是乡村小教师,总之,要逃出他的手掌心。
夜里,青羚带着方缇去了总统府,二话不说,就把抱着被子睡着了的方盼盼一把握着手腕拽了起来,扯着他的衣领往里看。
“爸……”方倾震惊地看着他的举动,方盼盼睡得蒙蒙的,也惊恐地坐起来,瞪大眼睛看着爷爷。
“你没吃亏吧?!”青羚紧张地问,方缇在边上跳啊跳,也往盼盼衣服里面看。
“什么亏?”盼盼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领。
看到卧室暗灯下,方盼盼没有痕迹的后颈,青羚才松了口气。
“睡吧睡吧。”
俩人把门一关,在外面说话。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臭小子把咱们盼盼怎么地了呢!”
“你想哪儿去了,弄得我也心惊胆战的,浩海已经明确拒绝了。”
“可是方倾,两万选票啊,像丁一劭那样的人,能一声不吭,就给咱们家送这么大的礼吗?”
“可能也是权衡过了,一个是想跟咱们做亲家,再就是盼盼劝他考了军校,可能是为了孩子未来着想。咱们不也很喜欢若希吗?唉,各打各的算盘吧,操纵选票不至于。”
“你就总是把人想太好,”青羚道,“浩海也不该拒绝。”
“……什么?”
“两万选票,丁家的诚意已经很够了,咱们花一千亿能搞定两万张票吗?”
“爸爸!”方倾很是无语,“又开始漠视法律了。”
“我听他高考成绩也不错,送盼盼考试那天,我和尹桐也端详了,丁一翼挺会来事,也挺有能力的,如果像他爸一样疼老婆,未必不是盼盼的好归宿。”
“得了,这事别想了,浩海说他心术不正,我也不喜欢,那艾青高考成绩分数更高,只看成绩吗?”
“可我去年夏天有一次跟茉莉一起游泳,你知道吗?他生的可是双胞胎,那孩子可都不小,但李茉莉肚子上一条妊娠纹都没有,干干净净的,被丁一劭养护照顾的,就跟没生育过的人一样。可你……”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介意这件事,也总怪浩海,”方倾道,“只是那时候我怀孕了不想告诉他,再说了,我肚子上有纹,是因为皓南的头大。”
“你就惯着他吧,”青羚嗤了一声,“怎么咱们盼盼就不能找个像丁一劭那么体贴的男人吗?我觉得丁一翼挺好的。”
“不好。”
方倾在外面跟青羚说了一会儿话,又来推孩子们房间的门,方盼盼搂着方缇,假装睡了,眼睫微微颤抖。
“没睡着就跟爸爸聊一会儿。”方倾掀开被子进去,方盼盼转身依偎在他的怀里。
“盼盼,你将来想找一个什么样的Alpha。”
“唔……没想好。”
他心里乱乱的。
“你和小葡萄,将来的丈夫,无论家世、本事和才能,除了爱你们之外,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做个好人。”
“好人?”
“嗯,”方倾抚摸着他细软的头发,“你知道王妃和殿下,很相爱吧。”
方盼盼“嗯”了一声,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有些只剩片段了,但他记得凯文逊望着王妃的目光,宠溺又温柔。
“只相爱是不够的,那并不能支撑他们最后走向幸福的结局。你将来要找的人,可以是个平凡的、中庸的普通人,但要他的底色,是一个好人,这样你们至少能安稳地度过一生,明白吗?”
“嗯。”方盼盼搂着方倾的腰,连连点头。
“你爸今天被丁一翼气的,都不想竞选司令了,说谁都威胁不了他。”
“嗯。”方盼盼心里酸酸的,脸靠在方倾的纯棉睡衣上,眼泪洇湿了一小片儿。
方倾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了另一边的方缇。
只是方缇胖乎乎的,很怕热,马上踢掉被子,扭过身趴着,露出肉肉的小腿和小屁股,脑袋向前拱着。
方倾又用被子去盖他,这一动,低头看到方盼盼,脸上像有泪痕似的,方盼盼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问道:“底色该怎么看呢,爸爸。”
丁一翼有时好像对他很好,嘘寒问暖,小心谨慎,无比在乎他的感受,有时,又好像根本在耍他,骗他,哄他,把他当个必须要拿下的玩物,只为了在他身上取乐。
他一口咬上去,咬的人生疼,全身都缩紧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都不松口。随后又很利索地从兜里掏出了咬伤贴,小心地给方盼盼血红狰狞的后颈贴上,才让他不到两天,伤口就全无痕迹。
丁一翼抱着他,哄着痛哭不已的他,还一把将床头抽屉里的东西全都倒在床上。
银色铐子蜡烛皮鞭粉色毛尾巴和各种药物,散落一床。丁一翼笑着说,这才哪到哪儿啊,就哭成这样,以后我要跟你慢慢解锁。
好可怕。
“你怎么哭了?”方倾抚摸着他的脸。
“没有,我是怕……看不懂人的底色。”
“这个吧,至少要跟他共同经历三件大事,才可能看得出来,”方倾联想到了自己,说道,“Alpha特别会伪装。”
方缇迷迷糊糊地被方倾反复盖被子给弄醒了,翻过身,听到盼盼一直问,什么是底色。
底裤的颜色呗。
方缇闭着眼睛,想起跟王宇行同一个被窝里看片看猫捉老鼠的时候了。
王宇行的底裤,是黑色。
他打了个哈欠,一扭头,又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明后天休息,周一晚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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