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翼被李传光夫妇、丁一劭夫妇可以说是四个人加上他哥李若希,合伙押解回了驻地市区,他们偌大的宅院之中。
一进门,丁一翼将身上皮衣外套脱掉,愤怒地往地上一摔,又把滚到脚下的足球一脚踢飞!
“哐当”一声,前面重达千斤的铜钉门发出巨响,两边用来固定的铁条剧烈地晃了起来。
这大厅房门被丁一翼从小到大撞破、踢破、顶破了无数次,丁一劭特意高价买来最坚固的材料做成门,又配以碗口粗的黄铜链条加固,这才侥幸撑到了现在。
“丁翅膀,你疯了?!”李若希把他衣服捡起来抖了抖,“就这还想娶媳妇,也不怕把人吓跑!”
万晴有些担忧地看着李传光,李传光面色一沉。
“爸,你们先回去吧,我们跟他说。”李茉莉怕老爸又犯病了,赶紧哄着老两口离开。
“为什么不给我提亲?!”丁一翼不想让李传光走,爷爷从来最疼他,“他们家人都在,这是多好的机会!”
“我在饭桌上跟于总也试探了,你没听出来?”李传光道,“他觉得盼盼还太小了,谈婚事太早。”
“不早了,咱们军中多少Omega早就定下了婚事,害怕夜长梦多,盼盼已经成人了,过了十八岁,”丁一翼吼道,“我就可以上了!”
李茉莉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拽过去,啪的一声甩了他一巴掌:“嘴里不干不净的,你找打!”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丁一翼莫名其妙挨了一掌,脸红了起来,大呼冤枉,“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说我可以表白了,你们也该帮我提亲了!”
李传光道:“你也才过18岁,这么急干什么?大学毕业再说,再等五年!”
“不行,”丁一翼面色阴沉,目光森然,“再过五年,袁艾青就长大了!”
长辈们面面相觑,丁一翼倒是看得清楚,方倾特意把袁艾青叫到于浩海面前相看,这种待遇别的年轻人包括丁一翼,都没有。
李若希被弟弟吵得脑袋疼,捂着耳朵推着爷爷们,护送他们离开。
“不是年龄的问题,”丁一劭道,“最重要的是他们家人没看中你,这不明显的事吗?火箭班你都没进去。”
一提火箭班丁一翼就来气,他是跟李若希一起进行孔雀旗选拔摸底考试的,内容分文试和武试,他的文试成绩非常优秀,可比李若希这种纯粹靠打进火箭班的要智慧多了,甩出了同龄人一大截,武试更是他的拿手项目,摔跤、散打、格斗,样样在行。
可就是考试时有个要求,比武必须点到为止,不能把对方打伤。
结果丁一翼对战的时候,教官看他身材魁梧,特意挑了一个250多斤相扑选手跟他格斗比试。对方仗着自己一身横肉对丁一翼各种挑衅和放狠话,丁一翼就没客气,把他打得招架不住的同时,还把他抱摔在地。
只听咔嚓一声,这相扑选手竟然脊柱和后脑都骨折了,当即昏迷不醒,被担架抬走。
丁一翼差点儿将人打残了,丁一劭和李茉莉连连去给对方家长赔礼道歉,给予巨额赔偿,才得到了对方的谅解。
只是,丁一翼违反了考试给出的制约条件,被直升孔雀旗的火箭班淘汰出局。
“我又不是故意打伤那个胖子的,我哪知道他那么脆?!”丁一翼气得坐在院子里摊开四肢叫苦不迭,“破火箭班有什么非要去的理由,于皓南不也没去吗?难道我不去就考不进新兵营了?!”
“于皓南比拳头跟你几乎打了个平手,枪法在你之上,又亮出了一把破军,还能空手接银针,你觉得他需要去火箭班吗?”
“我也不用去,”丁一翼说,“难道要娶他们家的Omega,还必须要打得过于皓南?”
“那倒未必,但他们家的Alpha世代都是兵王,于皓南是第四代,你要想有资格,除非你盖过于皓南,作为儿婿、孙婿兵王,站在他们面前。”丁一劭又抛出了这个丁一翼从小到大用来引诱他学习和进步的东西。
“又来了,又来了,”丁一翼早就不吃这套了,“康老爷子都说我是板上钉钉的兵王苗子,不用拿这个来唬我,只是你们这么耽误时间,让我跟我老婆不能团聚,我心情不好的话,可能就考不上了!”
他竟然还反将了一军。
李茉莉发愁地看着儿子,只恨平时没有管着他,宠溺纵容太过,这会儿才遇到了真正的难题。
“翅膀,你是因为盼盼是总统的儿子,才喜欢他吗?”
“当然不是,我认识他的时候他爸还不是总统,我是那种攀高枝的人吗?”
丁一翼回想起少时初见,王室举办的点兵大典,方盼盼和于浩海坐在钢琴后面,四手联弹《欢乐颂》。
那是跟着同伴们踢球的丁一翼,第一次被“音乐”吸引,停下了奔跑的脚步。他和李若希趴在窗口往里看,方盼盼穿着粉白两色小西装,扎着领结,头发丝上夹着一颗绚烂的红宝石,轻轻抬手,指尖在钢琴黑白键上飞舞。
“我以为你能像我,喜欢你爸或是你哥那种飒爽的Omega。”丁一劭道。
“我是个比较有内涵的人,”丁一翼扯了一下自己的衬衫领子,颇为自负,“光漂亮有啥用啊,我爸,疯子,我哥,傻子,你看看你这家让他们俩造的,鸡飞狗跳,那不是我要的生活。我就喜欢盼盼那种,有才华,有诗情画意,又温柔善良的Omega,住在我家里,躺我床上,我天天哄着他……”
丁一翼的耳朵被李茉莉揪了起来:“你也不看看你配不配!倒嫌弃我们不温柔了,你长得疤瘌扯怪、贼眉鼠眼的,浑身蛮力,像你的鬼爹一样,人看你就有心里阴影!”
“我像丁总,仪表堂堂!啊啊啊……!”他被扯得耳朵都红了,他鬼爹丁一劭只好把茉莉的手给握住,将儿子的耳朵救下来。
“翅膀,这事你就别再想了,想也没用,”李茉莉语气严肃,打算跟儿子实话实说,“你小时候方倾就防着你,我知道,不然你跟盼盼也不会总也见不着。”
“防着我,为什么啊?”丁一翼不明白,他也没做错什么。
“也不是你的问题,我就问你,为什么一直看不上王宇行,他一靠近你哥,你就要揍他。”
“王宇行?怎么又扯到他了,他不是个好货,这些年我还不了解吗?他人品不行,还想要我哥,他做美梦吧。”
“为什么不是个好货?他刚到咱们家第一天你就烦他。”
“他爸,凯文逊王子殿下,那是个乱扔核武器的主儿,”丁一翼道,“他儿子能是个好东西吗?”
李茉莉沉默了,和丁一劭都默然不语。
丁一翼明白过来了,登时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
“所以,就因为老丁头是阿诺德,我就被淘汰出局了?!”
李茉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确实不是丁一翼的错,当年也不是丁一劭的错,但就像凯文逊给全国人民留下的核武器阴影一样,阿诺德的蜥蜴阴影,也笼罩了水星足足二十年。
试问于凯峰和于浩海乃至方匀、方倾,又岂会不用有色眼镜,看阿诺德的孙子,丁一翼?
丁一翼连连说道:“这不是我的错啊,我又不想做那蜥蜴老贼的孙子,再说了,我爸已经策反回来,不是蜥蜴军了,怎么能把这个账还算到我头上?”
“人都不是圣人,难保不会自然而然地用这种眼光来看你,杀人犯的儿子,或许会杀人,强/奸犯的儿子,也许会犯下暴行,蜥蜴反贼的孙子,也许……”
“这不公平!”丁一翼喊道,“我爸是全A军最会赚钱的将军,我是清正学园最能打的Alpha!凭什么不能把盼盼给我?!”
竟然是一出生,就被剥夺了拥有他的权利,就因为是阿诺德的孙子?!
“你不能接受,也要试着接受,这也不是他们的错,你想想,对王宇行的偏见就公平吗?是我们平时太宠你了,让你的人生一切顺遂,好像什么都该是你的,”李茉莉道,“但事实不是这样,你该接受失败和失去,进不去火箭班是一件事,盼盼也是如此。”
“对,”丁一劭安慰他道,“你也该有志气,他们家人看不上你,你也不用瞧得起他们,老于家算什么?都得靠Omega接济,我反正瞧不起……”
他被李茉莉一个冷峻的飞眼递过去,声音不得不放低。
“这些年军中上下,想进咱们家嫁给你,适龄的Omega大有人在,你可以随便挑,随便选……”
“我不要!”丁一翼脸色越来越白,额头沁出了汗来。
他想起早晨在军大营里,哥哥李若希是一早就去围观军队战士们晨练了,他也去看,不过,却是轻手轻脚地上了楼,看方盼盼自己在那儿晨练。
练芭蕾舞的人,早上起来都要拉筋、舒展、练功,方盼盼晚上不到11点就按时入睡,清早5点就走出了卧室,在走廊尽头的圆拱形露天阳台上,轻轻展开身体,做着拉伸训练。
“空气真好。”
方盼盼双手并拢在身后,仰着头,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伴着露珠的湿润新鲜空气。
他身着一套米色的修身练功服,肩膀下沉,以膝盖对着脚尖方向,缓缓上举,犹如白鹤亮翅一般,姿态舒展又轻松地将脚举过了头顶,同时定住了身形,又注意了大腿内侧的拉伸,将整个人以弓弦的半月姿态固定住,眼神坚定地看向手肘处。
这样坚持了数十秒有余,又换了个方向,同样进行高难度的伸展训练,接着,竟以单立着的穿着舞蹈鞋的脚为圆心,像旋转的彩旗一般,快速飞舞打转,久久不停,甚至不离原地。
丁一翼不由得惊叹:好俊的功夫!
他平时只以身体的“暴力”为美学,这还是头一次因为身体的“柔软”度而称赞。方盼盼以舞蹈家为梦想,练就得一身柔韧筋骨,削肩细腰,顾盼神飞,脸蛋本因为在瀛洲生活,有些冻伤后的红晕,可痊愈后这两处倒像是化为了胭脂一般,更给他平添了一分昳丽,举手投足,“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
丁一翼在这儿忘情地看着、看着,猛地从打开的窗玻璃上,看到了一脸痴笑的自己,真是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真吓一跳。
自己长得可真难看啊,堪比砍砍。
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自惭形秽”,虽身材魁梧,力大无穷,但面目可憎,还剃了个毛寸发型,实在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白面帅哥。
他在这儿看了很久,竟不敢出声,怕把专心练功的方盼盼吓到,默默退了出去。
然后死乞白赖地抱着李传光的胳膊,让他去为自己跟于总提亲,又去缠着丁一劭和李茉莉,让他们跟还没起床的总统夫妇开口,没想到长辈们都不顺着他,而是一起押着他坐上了车,回到了市区。
“你没看到,方盼盼的安保措施都升级了,”丁一劭道,“老于头儿把任爽给返聘了,专门护在他孙子身边。”
“任爽?”李茉莉问,“是那位响彻一时的黄金拳手吗?”
“是,隔墙打牛的拳手,专门用来对付你的。”丁一劭朝丁一翼一点。
于凯峰那老头儿岂能看不出丁一翼这小子的狼子野心,趁着任爽来给他庆生的时候,就诚恳地请他出山,照看自己的大孙子。
“吃了个饭竟然还混上工作了。”任爽虽为Omega,但是个肌肉型Omega,虽年近五十,但体力犹在,倒推三十年,是Alpha为之闻风丧胆的猛汉。
“我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危机意识,”于凯峰笑道,“以前没养过不知道,这家里有Omega初长成,真是寝食难安啊。”
李茉莉不禁扶额:“瞅瞅你把他们吓的,于叔都能害怕了。丁一翼,你给我要点儿志气,不要再想着盼盼了。”
丁一翼坐在地上,沉默不语,他的眼眶发红,充满了不甘心和委屈,来自身世的诟病,第一次被放到了台面上,成为不可一世的他,最不可逾越的东西。
他仰头看着爸爸时,双头蜥蜴砍砍,正畏畏缩缩地从李茉莉身后路过。
丁一翼想起方盼盼摸到他头上时,微微冰凉的指尖触碰,给予的却是不可言道的温柔触感。
“我没有志气,”丁一翼往后仰倒,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得不到他我就要死了!”
李茉莉气得要来踹他,丁一劭拦住他:“你回去休息吧,我跟他说。”
等李茉莉进屋后,丁一翼还是张开一个大字,颓废无赖地躺在那里。
“有志者事竟成,你想要的东西,多难搞也要搞到手。”
“啊?”
丁一翼听父亲丁一劭忽然变了脸,立刻精神抖擞地坐了起来。
“怎么搞?”
“咱们正面去提亲,没用,”丁一劭道,“那方倾一肚子鬼儿,凯文逊都斗不过他,咱们更没招儿,何况还欠着他的人情,提亲肯定会被拒。”
“那我好好表现呢?”丁一翼问道,“我当上兵王,做上大将军,行不行?他就不能把我是阿诺德孙子的事忘了?”
丁一劭摇了摇头:“他就算忘了那茬儿,还能记得你是我儿子。”
在方倾、于浩海等人眼里,是非过往,他们也不会认为自己是个好东西。
“这位总统的大权,比前面六百年基业的王室都要稳固,你想想,检察长艾登、总警司梁文君、首席大法官塞西莉,那都是他的‘法器’,他父亲方匀、公公于凯峰、丈夫于浩海,甚至将来他儿子于皓南,都是他的‘武器’,他自己,甚至还拥有能迷晕Alpha的‘毒器’,这水星谁能动得了他?他做总统到六七十岁,都不可撼动。你要娶他的长子,你是真敢想。”
“可我是丁总的儿子,我就敢想。”
丁一劭对他这拍马屁很受用,忍不住笑了。
父子俩并肩坐在院子里的花坛边上,仔细密谋。
丁一劭低语了几句,丁一翼听后,怔在那里。
“这有点儿不大好吧……”丁一翼想起盼盼那温柔可人的小模样,有些不忍心。
“我当时跟你爸在一起,李家上下都不同意,你大伯在绝食,你二伯要自杀,结果呢?”丁一劭拍了拍他的头,“你爸肚子里有我的儿了,谁说什么都不好使。”
“可盼盼是一个练舞的人,还要考艺术学校。”丁一翼有些踌躇。
“不一定非得怀上,首先他得爱上你,”丁一劭道,“没有拗得过子女的父母,老于总聘再多的保镖都没有用,只要他的心,在你这儿。”
丁一翼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过你要轻点儿。”丁一劭从兜里掏出了一盒雪茄,往丁一翼身前递,丁一翼接过一根,顺手从自己的兜里掏出打火机,给父亲的烟点着火。
“你之前,应该还有个哥。”
“我不有哥吗?”
丁一劭缓缓地摇了摇头:“你们俩前面,还有个孩子,因为我用力过猛,流掉了。”
丁一翼叼着雪茄,顿时一愣。
“你爸伤心了好几年,没跟我说,我是后来才知道的,还把他身体搞坏了,”丁一劭告诫道,“你要吸取我的教训,那是个Omega,不是你练拳的沙包。”
方盼盼还特别瘦,特别胆小,都能被个蜥蜴吓昏过去。
“知道了。”丁一翼用力吸了两口,烟雾缭绕,将雪茄另一头狠狠摁进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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