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到她伤口缝合,夜里突然醒了,哭醒,把我吓的,反复抱她,麻木嘶吼,直到她平息,我摸她头,噩梦一夜反复两三次,梦魇诅咒牢笼困住。
过几天好些,她还是不吃东西。
我直接带了被褥,我和两个孩子都住这里,她一直抗拒和小朋友接触,槑槑一来,她就躲。
我想现在不是时候,就把两个孩子送回去了,我爸妈带着,我爸来看她的时候,突然摸泪,我妈都没怎么见过我爸流泪,我也失神。
“你怎么跟人家接待?”
何砺被判了二十三年数罪并罚,詹景那边挺严峻的,死了几个护卫。
槑槑给她讲故事之类,上野华春也来了,小男生偷偷抹眼泪,还是年轻,曹泉不愧是曹泉,安慰了他一会儿就逐客了,结果这个男生就每天都来,倒也是不管我,只给我脸色,他想抱槑槑的时候,我差点给他一拳。
何砺的律师来了,希望我们可以提民事赔偿,有利于他在法庭上的局面,我们拒绝,曹泉看都不看。
詹景那边也是强硬态度,直接拒绝,但她总往监狱跑,为的就是把视频要回来。
只到晚上,那夜的视频全在外网流出来了,是定时发送,很快,我爸妈亲戚朋友就都看过了,詹景封锁还是有保存流出,七个小时我不敢看。
警察要我看完,我刚刚看就哭,因为她一直叫我的名字,逃脱和注射药剂,她还在叫我的名字。
看完我直接砸东西,詹景也在警局,出来的时候,上来就甩我一耳光,她黑眼圈很重,一直在忙这件事,憔悴着但力大。
坐飞机,又计程车,回到家,屋里黑乎乎一片,她怕光,我就发现她在看视频,槑槑和柳丞岁都在爷爷奶奶那儿,才看一点点她就吐了,全是酸水,她胃里又没什么东西。
网络上也沸腾,很多水军重拳出击,要求严查她在位期间的资金流水,说她嫖,黄,赌之类,直到警方做出公示嫌疑人何砺的强罪行,大家又改口,也有人说她也爽了一夜的,我看红眼睛。
她在黑暗里退缩,蜷成一小团,呢喃细语我的名字。
我靠近,她退,我靠近,她再退,一直到衣柜里面,她想关上柜门自己一个人呆着,我看她一个人呆着就又要哭,这两个月眼睛都哭肿了,我亲她眼睛,我也到衣柜,关上衣柜门,我胖但好在她瘦小,不过也拥挤,她喜欢这种小小的天地,就喜欢待在井里,我紧紧的拥抱她,身体贴合。
“柳回东,我好脏,你别抱我了,我很脏的。”她突然就又吐水,我收拾好所有地板,她已经睡着了,哭的很累。
“不脏,乖乖,不脏。”
她爸妈弟弟两个妹妹也来了,我拦不住,网上消息传的太快,她就算是没当市长,早在她在国外作品就很火,她也有知名度,何况她办了大学,媒体标签更多了,他们就看到黑暗里她在床上瑟瑟发抖的样子。
她妈妈难过呕心:“之前眼睛看不见也不和我们说,现在,这,怎么就这样了呢?”
岳父气的,给我一拳,被我爸拦住,弟弟妹妹靠近她,她就神经疼连连往后退,叫我名字。
“爸,那个人判了二十三年。”
“你别叫我爸,她怎么就成这样子了啊?我把她交给你的时候你承诺的什么?现在她这样我该找谁,明明才刚把眼睛治好,刚出院又进去,你要办医院的VIP常驻用户等阎王爷拉KPI业务值收她销户?能不能请个人跟着,她的公司钱给你的还不够吗?”
我妈想反驳什么,被我拦下,家里确实是我一直在管钱,之前有想过,我想自己照顾她,和她待着,就没请。
“爸,是我不对。”
岳父看她抖戾的样子,铁口金科玉律出成章:“离婚吧,离婚,我姑娘在家好好的,非要来这什么兰河当牛做马,你们照顾不好我带回家照顾,什么人呢,就逮着我女儿心软好欺负,赶紧签字离婚,两个孩子都跟妈妈,你自己看着办吧,把我女儿折腾成这样,那兰河人还不知道之前任劳任怨的感恩,网上骂的铺天盖地简直白眼狼,离婚,别扯闲篇。”
我不敢想,猛的就跪下来,从来没想过,我冷汗全哆哆嗦嗦往外冒:“爸,不能离,我知道错了,我们不能分开,我,槑槑熊熊她也需要我,能不能,我真的会补偿她的,我会照顾好她的,以后永远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爸。”
“还跟你要有什么以后?她眼睛受伤,又大出血,之前还挨刀批,现在又这样,你叫我还怎么信任你?公司她早就改了你的名字,我闺女也不缺你们家那点钱,我们虽然穷,自己一点一点挣的干干净净,就是我闺女厉害些,你们之前欠的还没还呢,她净身出户带两个孩子走,这中间她投资买的那些房子全都归你,你让我姑娘外孙都回家。”
我妈看到稀世条款也罕见实在不好说什么,我爸叹气:“亲家公,这不是钱的事,这俩孩子感情深,两个孩子也离不开爸爸啊,现在小曹这样也照顾不了孩子。”
“那我们就稀的你们照顾呗,请给保姆护工伺候的好好的,硬要在你们这里扎根遭罪。”
我和曹泉自从结婚以后从来没吵过架,槑槑被我爸抱着哪见过这样严厉的场面,突然就哭了,我赶紧抱住,和曹泉并肩坐到床沿,槑槑小胳膊搂我肩膀,哭腔脆生生的喊爸爸爸爸,她怕吵架,怕凶,我和曹泉不纵容她,但是对她温柔很多。
我爸妈和她爸妈去谈了,弟弟妹妹看见她的样子也不打扰,只是弟弟见爸妈都上楼谈,按耐不住也冲过来给我腹一下。
“柳回东我草泥M的,狗东西,你再TM碰我姐姐我杀了你,你动一下试试?”两个妹妹拦住,槑槑哭的大声,我让两个妹妹带孩子去酒店,她们转账没收,弟弟怒火气冲冲就摔门而去。
曹泉又躲到衣柜里面了,她止不住的发抖。
“柳回东。”
我脸还疼着,她小手轻轻抚摸上来,我贴贴她,抱紧,她就不再颤,怕的够呛,我有时候又想泉中水和炉中火,井底之蛙其实也没什么问题,不需要出来看世界,平平安安在森林里做她的乌鸦公主。
“乖乖。”
“哎,柳回东,我好脏。”
“宝贝,不脏,香香的。”
“柳回东,我自己觉得脏。”
“不脏,没事,过去了,好不好。”
她突然很温柔的看着我,我看见她充盈的爱意,第一次是像十八岁那样亮晶晶的看我,我多久没看到这样柔水的双眼叫我名字。
“柳回东,我爱你。”
我心落一拍,焦急又慌乱:“你要干什么,你要做什么就说,我不会离婚的,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你已经四五年没说过。”把她抱到我怀里。
“好好好,不离婚。”她突然笑起来,好轻松,天真无邪的笑容:“柳回东,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被感染,也笑,她好像放下了,我问:“什么?你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她的委屈瞒着不说,怕我说她抱怨,是不是爱意耗尽了呢?
“想吃什么不?”
这个小脑袋瓜又蹭:“不想吃……”
我沉溺在她给我制造的相处舒服里渐渐忘记她是一个喜欢吵架喜欢无限拉扯的人,她怕我没有耐心,怕我放弃,每天战战兢兢伪装柔顺轻松,发生这么大的事她依旧在考虑我的感受,我真的忘了,炉中火和天上火都不能相融的。
“你都多久没吃东西?”
“那好吧,可是我想吃橘子,有吗?”
我假装高兴,她这两个月也把我折腾的心态不好,头皮发麻?
“什么样的?”
“想吃青的。”
我挑眉疑惑,手又环住她腰,趁她短暂发呆想吃的东西,我接触她,给她做脱敏。
“最酸的么?”
“可以哎,我没发觉我想吃酸的嘞。”
我看她呆呆的:“青苹果,葡萄,橘子。”
“好呀,辛苦你了。”
她好像以前就是这样,任何身体触碰她都不喜欢,我确是什么地方人越拥挤,人群越多,我越想去,她有几次去广场都极度不适,脸色青白,我逛到一半发现她快晕过去,我也见过她在公司里像一根浮萍,躲过去躲过来。
以前十八岁是和男人有一米的距离就会跟我打电话,有肢体触碰也要说。
我嫌麻烦。
我下楼到超市,店员推荐好像说了个什么词,我酸的一样都买来些,上楼给她洗净。
青橘子,葡萄,一颗柠檬,山楂,
她颤颤巍巍起身在我后面抱我,我比她的两倍还重,她环在我肚子上。
我尝一颗葡萄,听了店员的买的酸的,我就喜欢甜的热带水果,带一点酸涩我都不喜欢吃。
“你怎么没买甜的啊?”
“减肥。”
她笑呵呵的抱我更紧,我给她喂一颗青葡萄:“那个大叔说这是最酸的了。”
“减什么肥?”
“脂肪肝总不好吧?”
她眼睛闪烁:“哦,那你也该买些甜的,我一个人吃算什么?”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几天不吃饭?”
你觉得我减肥的目的是什么?你第六感这么强。
我看她凋落的沉默,梅花是枯萎吧?我思来想去,芍药牡丹莲花玫瑰合欢月季帝王水仙菊花兰,都和她不像。
也只有梅花贴合,老家的小院里有一棵梅花树,一到过年就开花,她最喜欢的点点就在树下。
“你怎么减肥的?传授一下。”我端水果放茶几上,她就被我牵到沙发坐下,我喜欢她依偎我。
看她吃青橘子起劲,刚刚我试一瓣橘子巨酸,吃不了,就看她慢慢吃。
像猫像小狗。
“不是你那种节食的。”
“我没节食,是真的不想吃,我看到任何吃到想吐,就只想喝水。”
“你意念控制了?”
“我不知道,二十岁我混沌的很,不知道在干什么。”无法想象她在二十岁干什么。
“你大学同学都说你二十岁披荆斩棘,日语英语都考级,突然冲刺都拿了啊。”我给她盖个毯子,蓝色她是真喜欢。
“我不知道……”
我看她垂眼帘:“不是六级都考了挺高的分,还把翻译证拿了?”
她吃下一个橘子:“你怎么知道呀?”
“柜子里面我很早就看见了。”我给她再剥一个橘子,她拿起山楂啃,我愣神,马上制止:“是不是……”
不能吃。
她疑惑抬头,我终于想起刚刚店员说了什么。
我给她把山楂拿过来,盘里山楂都调减出来,放到一边,拿一个自己啃起来,我向来是连糖葫芦都不愿意吃的。
震撼之中突然想杀人。
她小声牵我手:“怎么啦?”
我听到软言软语,突然就哭了。
她更加束手无策,急忙挨我更紧,拿纸巾擦我鼻涕眼泪。
像洪水。
“怎么好端端的……”
小脑袋靠到我胸膛上。
我不想她察觉。
“我不想胖的。”
她呆一下,笑:“你不胖啊,真的不胖。”
我眼泪汹涌:“曹泉,你真的喜欢胖的吗?”
我没意识到这个人状态这样差还在安慰我,她拨了拨我头发,揉下。
我想亲她,凑近,却被她回绝。
她认真看我,一字一句讲。
“要我说实话?”
我红眼睛点点头。
她始终柔顺浅笑。
“我就喜欢过你一个啊,怎么办?”
我喜欢安静听她说话。
“很帅啊,我室友你以前同学,我把你照片发给他们,他们都没什么感觉,只有我看着你的照片嚎叫,真的帅爆了,我走过大江南北,见过很多人,明明近视,还真是只看到你,虽然我的评价体系与世俗无关,不过你是真的特别好看。”
都是我爱听的。
她唇齿之间对我只有真话。
“你胖瘦我都喜欢,胖瘦没什么影响啊,我喜欢的是你,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很早就说过,你哪怕残疾,精神失常,我要保证我的力量能保你平安,陪伴你,你健康就好了。”
她是完完全全爱我的所有,我的市侩,我的懒惰拖沓,我的脾气暴躁,我的没有耐心,我的现实,我的谎话连篇,我的极其物欲,严重物化。
“就像风筝,你在,我就有家。”
“你买这里的房子,你知不知道这里高考很严峻?”
她哈哈大笑,眼眸瞬间清冷。除了我以外的事,她都极其冷静理性,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我很早就安排好了,你不必担心。”
我看她又不戴戒指,挂脖子上,锁骨撑起细银链锁。
我用左唇痣摩挲那一枚戒指。
“我们过几天有时间去再买个戒指。”
“这个怎么啦?”
“这个银都磨了很多,当时结婚没有钱,素银戒指你也嫁给我了。换一个,换新的,钻石,黄金,看你。”
“不用。”她轻轻的把戒指揣回胸锁骨前面,小心翼翼的收好,我看她呆头呆脑样子呼吸变重。
“怎么,怕花我钱?”
“没,我喜欢这个。”
“老婆,可是我的戒指磨的损坏很多了,斑驳点点,你看。”
举起右手给她看,我没想过我是这样撒娇的声音,下意识就这样说出口,她也一愣,脸红扑扑,我实在是没想到,她这样纯情,直到她脖子脸埋到我胸腔发烫,我后手摸她脖子,拍拍她背。
埋头闷声说什么,我没听见,抱她回卧室。
“什么?我没听见?”
“我……我说,换。”
我轻笑:“好。”
脾气软的不行,我从来没见过她吵架发火,已经很多年,是谁说她脾气不好呢?明明这样乖。
“唉,你当时公司账上有多少钱就给我了?”
“什么?”
“就爸爸生病。”
“哦。”她脸粉红还没缓过来,明明喝酒都不红脸,我一逗她就跟熟虾一样。
“没用公司的钱,我自己的……”
“啊?你那么有钱,一百万,那些药,还有结婚,我后面没上班呢,还有这个房子。”
我捏捏她脸,听说她们这个星座讨厌肢体接触,也就脸上有些肉,跟脆竹子似的,软小矮子。
“你想……唔……说什么?”
“我想问问曹老板呀,那两三百万投给我值不值?”我说的大声了些。
她很久没回答,我亲咬肩膀,她受不住。
“快说呀。”
催她才说,嘟嘟囔囔。
“其实……”
“快点。”
“我还在你老家旁边买了个小院子……”
“啊?那小破县城你买个啥?啊?我家……对面就是你?”
“嗯……”
“你厉害,是等升值?”我明知故问调笑亲她,终于是我们这两个月第一次亲吻。
“我……”
“什么?”
“我想离你近一点。”
“难怪那家突然搬走了,你又不出门呢?”
“两三百万很值得,我所有钱都是你的,如果你没在世间,那我挣再多钱也不会开心。”
“你好像好像传销洗脑了,你朋友都劝你不要和我在一起,你怎么不听劝呢?”
“是你就值得。”
“好嘛,我就是中原妲己了?”
“我每一次叫你名字,都是我爱你,每一次都是,柳回东,我爱你。这就是我的秘密。”
我突然哽咽,不为感动,头深深埋进她瘦弱肩膀:“以后每天都要说,每天都要和我说这个,多说,爱听。”
我都快忘记这一副身体之前喜欢徒步,运动,喜欢骑行,肌肉遍布,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我想起公司里我画画的时候,设计部同事打趣说我总是画白幼瘦,我突然愣住,啊,原来是我的审美就是白幼瘦啊。
怎么会在这世间有一个人这样热烈真诚的爱我。
我永远不会被感动,我是外热内冷先热后凉嘴软心硬的人,我十分清楚,如果我不喜欢曹泉,不爱她,她在我面前撞墙上吊,死去,我会冷眼看完全程,毫无波澜,更别提泪流。
初恋是谁不重要,我之前谈了几任不重要,和三四个女人上过床不重要,结了婚还可以离。
谁在我身边,我最爱谁。
无法想象她带柳丞岁在国外生活一辈子不见我。
我完全无法理解。
只有我在世上,好好活着,她就安心,已经满足。
怎么忍住的?想念的紧就刺啦刀片划手臂,咬碎牙也不给我联系。
我情感需求低,和谁在一起都可以,我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人,精神世界就是她的全部,我以前也完全不能理解轻生的人。
她又不回答,只是满眼星星,我说:“怎么?曹总不答应?”
她笑的乐呵呵的点头。
我推搡着:“说话,说话,我想听。”
她哈哈大笑,憨态可掬:“熊猫先生,好,我以后天天,每天都说。”
“乖乖,我们下次去我六年级那个国家。”
她弯弯眼睛满口答应,我想这几天挨的打不少也值了。
“我们把槑槑熊熊带上,再带冬冬,我们去拜访一下你邻居。”
“好呀,黄金矿工大战郊狼。”
我把她从衣柜抱出来,她这次也很乖,双腿夹住我腰,笑嘻嘻的,扎起头发。
“把槑槑和熊熊接回来睡吧,我突然好想和槑槑说说话。”
“她今天都叫我爸爸,你听见没?”
“把你高兴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