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岳父岳母来,我出去接热水的功夫,到门口听到彩礼什么,我媳妇儿罕见发火,又吵架我又不好进去,她的父母就像磁铁,只要几位到达战场,那就免不了的,不分场合,我知道他们那里山区以前喊号,交通不发达,山盘水绕崎岖陡峭,都靠人力背出大山来。
我是平原的孩子,内敛的,这样的场面拔高音量又在医院这种公众场合,钱的话题太尖锐了,我和老婆都很少聊这些,打算等后面结婚几年,摸顺毛了再适量增加这些话题,虽然避不开,但我老婆不喜欢,还是少说为妙,说错了老婆生气划不来,受苦的是我,她也伤身体。
隔着门那么大音量我不想听见也难。
“都说了是为了看他们家里人的态度,怎么……”
“什么态度当借口,不就是想卖女儿吗?你们家生那么多要赚多少啊?”
“我从小养大你从一年级开始补课,读大学,我花了多少钱?你从高中到大学每一笔钱我可都是记着的!”
“那你想干嘛啊,我都说了他爸爸生病欠了钱的,拿不出你还要怎么样,没钱就不配结婚是吧?你们家的女儿配的上人家吗?”
“博士还配不上,你又不是丑,又不是要靠他养,还要怎么才能配的上?这结婚也是我们出的钱,我们就来了多少亲戚,他们给个新媳妇儿的红包就完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你这恋爱脑吃苦的日子还在后面!”
“什么叫婚礼的钱就是我们出的?谁跟你是我们?那个钱是我和柳回东的,他爸妈身体又不好忙前忙后……”
“是,你就知道帮外人,胳膊肘往外拐,你和你亲妈都不是我们,这才结婚多久?他说的话你跟领了圣旨似的,谁家生出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谁叫你生那个小的,就只能和他结婚了?选谁不好,这七八年就跟守活寡一样,人家理你吗?追着倒舔的玩意儿,我寻思我生的是人,怎么生条狗出来。”
“能不能别闹了,这里是医院,讲点文明行不行?你吵的外面都听见,影响其他病人休息,这医院不是你曹家开的。”
“你还知道你姓曹啊,跟个奴才天天跟着,我以为你迁户口直接改姓柳了!”
“一定要胡搅蛮缠是不是?要多少钱,我给你。”
“曹泉!你信不信我抽你两巴掌,读书读糊涂了是吧,行,你吃苦的日子在后面,以后哭别回来。”
“我没觉得他们对我不好,我也没打算回去,钱我会照常打给你们,你们别管了,他对我好与不好,是我自己选,没他我早死了,我也有我自己的事要忙,结不结婚对于我来说没什么影响,一样的,我才是那个不明事理会给他添麻烦的。”
果然,我老婆不会吵架,好可爱。
和她吵架和生气,说话一直是这样,各吵各的。
渐渐偏题,我想下来她真的是个随时随地会抒发情绪的人,她所有朋友同学,靠近她的都和她吵过架,都吵散了,很庆幸,我没有。
下午我老婆出院,我送岳父岳母到机场,就我来送的,还是要好好说清楚的。
到提款机目前,钱一直在卡里,爸爸妈妈姐姐早就给我了,只是要避着我老婆的,家里准备了8万块钱,因为爸爸生病,我辞了工作,这一两年,没有收入,之前买那一张最后见她的机票就已经是我之前工作全部的钱,姐姐和我一起付的爸爸入院的钱,手术就接她的钱,我平常吃饭到医院都是之前上班攒的钱,我也想少花一点她的钱,但手术接着一次又一次,家里的物业费水电气一直都是爸妈在交,照顾柳丞岁的时候她最初就把信用卡全给我的,密码也是我生日,一直是她的钱,这也是和爸爸妈妈商量过的,老婆一直在,所以我自作决策现在才给,老婆要生气的,我有歉意。
“爸,妈,这是8万块钱,真的很感谢你们养育她,她对我很好,我会收心,会承担责任,不会辜负她,她一直帮助我,我也希望她能依靠我。”
计划我那个礼物明天才行,就等明天。
晚上,这个人在阳台半夜爬起来喝啤酒,她一走我就知道了,轻手轻脚我也没睡,新婚孩子在旁边也没想别的,她在阳台看月亮,我拿了个厚毯子把她圈起来,又快过年了,别冻感冒,她拿了两罐,侃笑好巧,刚刚好。
昨年姐姐结婚,我都没想过我还能结婚,太奇特了。
“今天酒桌上那个是我大学室友的妹妹,我教过她初中英语,两年吧,零零散散的教,她总是来这里,千里迢迢的,她来我也不收费,每个月来四回,有时候就睡这里,生活费大多都买车票了,她家里有钱,她姐姐也是,在还没上大学的时候她踏进校门之前她爸爸就已经把她上班的公司选好了,她们家在一线省会有七套房子,我和她姐姐没什么交集,就在一起住了半年我就换寝室了,过去太久,我都忘记她名字,这小姑娘来找我是我当时缺钱,我也不知道是她妹妹,前前后后两年一对一总共给过我七八万吧,在他们大城市,这些课时费不算什么,我算便宜的,暑假寒假每天一下午,一上就上到晚上了,她有点骄纵吧,我不知道,听她爸妈说的,给她补两年我就毕业到这边了,我考研她也过来,寒暑假每天都来。”
“在我妈那个小县城?”
“嗯。”
“治安不好啊。”
“就是治安,她刚开始上学每周过来火车上人多眼杂的,我给她爸妈打电话叫他们给她换个水平好的老师,她不愿意,我才晓得她每周出来爸妈不知道,我对她比较严厉,她爸妈知道了每周让她坐高铁过来,给我钱我也就照常平时费收,多了我没要。”
我摩挲她手指,凉的透彻。
“她不会打出租,县城出租要手指示的,我总觉得她在家学校就是有司机上下班接,刚开始考研没买房子,她周末过来她睡床我打地铺,我缺心眼,我有几回嘴巴上有口红,我又没多想,她不吵不闹,我复习她写作业,暑假一开始她租了我旁边的房子,治安不好,我才发现她学会化妆这些,我考研糙的很,就看题去了,没注意,她是在回家路上被咸猪手盯上,我正在写题就她给我打电话,眼镜儿都没来得及摘,在警局,这小姑娘就抱我哭,我也矮,戴眼镜更亲和吧,文邹邹的,笔录过后她又不回家,就和我住一个房子了,没钱啊,攒学费,大学学费还欠四五万,我还是睡地铺。”
“你觉得她好看吗?”
“爱卿这是什么话?”
“哈哈哈,你会不会性取向……”
“别,我可直了,弯不了,理解尊重已经是我的极限。”
“那如果我是女生……”
“那我就弯,也不错。”
“怎么现在这么会说话?”
“我老公教我的。”
“你这……哈哈哈哈,行,柳回东就会说假话讨好人你也学?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你不准说他坏话,我会生气。”
“我就说了,他柳回东不是个好东西。”
又瘪着嘴低头,别把我姑娘逗哭了,什么恶趣味啊,贴近她,脸又红了。
“老婆,然后呢?”
“哦,回来我考研考上到研三的时候买的房子。”
“就这个?”
“嗯嗯。”
“我老婆好厉害,你读书还能挣钱。”
“也累,那个女生也来,我当老师的时候,她也是每周和寒暑假。”
“她过年不回家?”
“只有我这种人才过年不回家吧?”
“嗯。”
“后来她就高三,中间好像留了一级,我不知道,记不清了,后面闹了个乌龙,她在班上孤僻了后面也见我只是扭扭捏捏的,她和同学闹了矛盾,我在她高三直接去国外搞作品创业了,就和她两年没见,中间见过一次,她出国找我,让我去机场接她,她又不会说语言,什么也没带,又下雨啥的整的稀里哗啦的,我只好带她到我家,你知道的,我活了多少年就有多少年不带伞,到楼下她就表白,抱着我不走,我又怕她发烧,拖她到屋里。”
“我看的时候她比你高好多。”
“是呀,她姐姐也很高,她高中就比我高了,我又一直不长。”
“你怎么想的?”
“和她好言相劝,她不听啊,闹的,撕我画稿,砸我笔,当时还好稳住她,没砸我电脑,设备可贵了。”
“怎么弄的?你不会答应她了吧?”
“没呢,我祭出你照片了。”
“咋有我戏份呢?”
“我屋里除了画稿,满客厅卧室全是打印的你照片,那一摞,我从大学挂寝室,研究生挂出租屋,没舍得扔呀,工作也带着了。”
“这……有点变态了。”
“也没什么,我给他爸妈打电话,她是和同学闹矛盾,我实在不懂青少年的精神情绪之类,只听说女生会细化很多小事,我头疼的不行,她又发烧,她爸妈说她在家也砸东西撒泼,死活要离家出走,也不上学,她爸妈给我转了钱,让我照顾一下她,我自己活儿还多,没时间,她就到公司逮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太疯了,她是迄今为止我见过的比我还疯的,简直恐怖,她扯保安头发啊,比我强悍多了,那战斗力,总觉得她能把我手撕了,赔了好多钱,反正她爸有钱,我绷不住啊,她又不走。”
“最后就是你这边出事,我就赶回来了,我也没再租那里的房子,换了地方,她有钱也进不了,安保系统挺高,就是贵。”
她躺在我大腿上,闭眼。
“唉,得想办法,定时炸弹啊。”
“好惨。”
“我老了真的。”
我亲吻她,缩成一团,单手拉她到我怀里,凑近些。
“你陪我一起老吧。”
“哈哈哈,柳回东。”
“啊?”
“你说我和她谁……”
我光看她眼神轮转我就知道,假意沉思:“这很难评。”
“哈哈哈,咋就隔行如隔山了?那肯定我是攻啊,指望我和她成啊?”
“那不行,你们俩成不了,我老婆直女杠杠的,不能跑,就留下来。”
“嗯?陈述句还是疑问句啊?”
“陪我老吧。”
我咬住她耳朵,直至她嬉笑到渐困,我把她抱到床上,我们俩爷子围着她,挺好,第一次因为一个人贪恋上一个季节,冬天真好,可以紧紧拥抱我的爱人,我加重呼吸,埋头在她肩窝,再次亲吻那片深蓝色,终于不是我爱的人。
“曹泉,陪我变老。”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