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顾淮西说，“我没有任何问题问您，所以麻烦您时隔许久之后，还多跑这一趟。”

死了的人带走一切，活着的人或者可以平心静气。

顾淮西看着那串数字，这串数字，他不记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似乎和李若羌的生日也相差的太远。

打开保险箱，里面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物件。

“这是些什么？”警察眯着眼睛，“这怎么给罪犯量刑？”警察的脸上有些失望。

顾淮西只觉得这些东西都眼熟，都已经很陈旧了。

“应该没有！”顾淮西说，“应该是一些纪念品！”

“果然有钱人的爱好广泛。”警察尴尬的说，“如果这里面的东西没有贵重物品，那么您可以自己处理了。”

顾淮西点头。

等顾淮西离开的时候，秘书先生还在门口站着。

门口的石榴树已经开花了，硕大的花朵妖艳并不媚俗。枝繁叶茂，高大的行道树上茵茵绿意，偶尔的鸟鸣传来，带着春天的生机无限。

秘书背靠车门，仰着头看着石榴树，不知道观看着什么风景。

顾淮西顿了脚步。

就算这个人一句话不说，顾淮西也知道这个人是在等待自己。

“你等我？”顾淮西走过去，温柔拂过的春风留下一点点暖意，然后沁人心脾。

“树上的花开的真好，”秘书先生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顾淮西皱起眉头，不知道这个秘书在发什么疯。

“你想要说什么？”顾淮西冷漠的问。

“我只不过忽然感慨，这些树，这些花，被种在这个城市中，是不是也曾经被期待？”秘书说，“是有人期待他们开花吗？”

“每一朵未被期待的花朵，是不是都会感觉到格外的寂寞，”秘书先生说完，勉强笑笑，“先生！李若羌先生活着的时候，大概也没有被一个确切的人期待。”

顾淮西盯着秘书的眼睛，觉得大概这个人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你不是在期待吗？”顾淮西说，“你现在依旧在怀念他！”

“对的！”秘书板着脸，很认真的一字一句说，“我会永远怀念先生。”

“但是遗憾，你的先生早已经成了一把飞灰，不知道消散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他大概已经不记得你了。”顾淮西说完，秘书脸上的表情果然不好看。

顾淮西的心情，充满恶意的，就重新变得开心起来。

“我知道您不喜欢我，”秘书收起脸上的表情，木然地说，“但是希望您可以和我交谈几句。”

“没有时间。”顾淮西说。

那个人已经死了，自己终于从那片阴影里面走了出来，为什么要一直一遍一遍去想李若羌，和认识李若羌的人，追忆曾经的宝贵时光？这简直就搞笑极了。

“你身上真的一点都没有让人觉得值得喜欢的地方呢。”秘书忽然顿住了脚步。

顾淮西上了车子，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燕华发过来的。

顾淮西打开消息：

宝宝，今天中午有一个常务活动，不能一起吃饭了，抱歉啊，宝宝。

顾淮西收起手机，没有回复。最近的燕华依旧温柔，但是却让他有些莫名的觉得不太舒服。

“好，你有什么要说的。”顾淮西改变了主意，下了车，两个人一起站在石榴树下面。

上面的花红艳鲜嫩，每一片，都带着茂盛的生命力。

“我认识先生的时候，正在人生最最艰难的时候，没有工作，生活也不尽如意。”秘书说，“那时候我时常感到绝望，是先生帮助了我。”

“他真的是一个超级温柔的人，就算我完成不好的事情，他自己加班完成，也不会生气责备我。”

“所以呢？”顾淮西问。

一直放低自己的姿态去迎合他人，这种人难道不是虚伪的很吗？

“我是一个弱者，所以我希望有人鼓励我，让我逐渐变得勇敢坚强。”秘书先生说，“所以我时常想，先生一定是一个很勇敢的人。他面对所有的问题，从来没有想过回头。”

“他自己走到绝路上，只要是他想走的，也会一直走下去，”秘书说，“不管自己如何，始终都不曾伤害他人。”

顾淮西不认同，如果不是李若羌把自己绑在身边，自己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年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你喜欢李若羌？”顾淮西问。

秘书先生眼睛看过来，似乎看到了顾淮西的身上，也似乎看向了虚空。

“如果您不都打算要保险箱的东西，我希望您也不要丢掉，可以交给我来处理。”秘书先生说。

李若羌没说话，最后他还是选择把保险箱带回了别墅。

刚刚最后秘书先生的眼神让他觉得不爽，最后秘书说得话也让他觉得不舒服。

那家伙最后竟然说：“喜欢上先生，也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只是因为先生值得喜欢。”

他现在的生活一直都是平静，从和李若羌分开，除了一开始极度的喜悦之外，大多数的生活其实非常无聊。

他找了一份朝九晚五的轻松工作，同事很好，工作轻松，工资尚可。

爸妈有了第二个孩子，也不再逼着他结婚恋爱，他可以去想去的任何地方，和任何看得上眼的人恋爱。

但是却并不觉得有趣。

保险箱里面有自己少年时候的东西。一个风车，缺了腿的玩偶，或者是小纸条，小卡片。

还有成盒的珠子，珠子上面编着编号。

“哼！”顾淮西随手翻着，看到了以前自己制作的简报。上面写着很多年前的新闻，现在看看，就是小题大做。

这里面的东西并不是都和自己相关，大概是李若羌这么多年的一些珍贵回忆。

里面有一张照片，是李若羌的父亲母亲，中间抱着李若羌。那时候李若羌还是一个小娃娃，身上穿着厚重的棉衣，红色的虎头鞋，肉嘟嘟的脸上挂着两个酒窝。

顾淮西已经记不住李若羌的父亲样貌，但是相片上看，的确帅气。

他的母亲眉目温柔，两个人把李若羌护在怀中。

顾淮西看到这张照片，手上动作顿住，第一次微微发酸。

秘书说，李若羌可能没有被一个具体的人期待。

但是在他出生的时候，肯定是被期待过的。照片上李若羌父母的面貌，更是和自己见过的大相径庭。

保险箱还有其他的东西，一些班级获得的荣誉，很多年前的小物品，甚至还有竹蜻蜓这种哄孩子的东西。

还有一枚银色的指环，顾淮西拿起来。

这枚银环和自己曾经戴在手上的是一对。里面刻着的也是自己的名字。

这是曾经自己买来送给燕华的，自己的指环上刻着燕华的名字。不知道为何，会收藏在李若羌的保险箱里。

不过也对，自己都只能听从于李若羌，想得到一个指环，应该也很容易。

里面也有本子，顾淮西猜测，里面大概很多与自己相关。

几十年前的老旧笔记本样式，的确写了很多东西。

比如：

早上六点起床，看一小时书，处理公事，吃午饭，处理公务，吃完饭，开车回家，一起吃饭。

希望他可以开心一点。

和顾淮西想的不一样，李若羌的笔记上反而没有自己的名字，大多数时候都是“他”来代替。

内容也不会多么的有趣，就是流水账，在工作日的时候，每天的内容基本上不会有任何差别。

偶尔到了周末，里面还会出现菜单，带单的内容详细又周到，甚至以后会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例如：

把白醋换成生抽，颜色差一点，味道会好很多。

不吃姜但是可以加姜汁。

花椒细一点，要趁他不注意。

不锻炼的时候，一定会长胖，所以多吃青菜。

还有：

冰箱里面可以多放甜橙。

鸡蛋熟了要点两次水。

顾淮西随意的翻，里面的内容乱七八糟，乍看没有什么情绪。但是仔细的串联起来，却可以知道，这些字里行间，隐藏着自己的名字。

涓涓细流，静静流淌。

日记本的最后他写：我总害怕时间一直流去，我所期待的却不能到来；我也希望时间一直流去，我所期待的的加速离去。

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顾淮西不知道为何，看到这里心中忽然有了些伤痛。

他生来，果真是受苦的。可是，这些怨不得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