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顾淮西晚上做梦又梦到李若羌挨揍的场景，不过这次自己没有受伤，还冲着被打伤的李若羌骂了一句“傻逼！”

顾淮西简直不敢相信，做个梦恶劣的都是自己。

第二天李若羌请假了，老师在上面喋喋不休，转头看到昨天干仗的那个“煞笔”对方投来挑衅的目光。

顾淮西翻个白眼。

可能是怕顾淮西他们家找过来，虽然那家伙在学校里面依旧劲劲的，两个人的恩怨倒是画上了句号。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李若羌抽空去了一趟诊所，他觉得耳朵一直嗡嗡的，店里的药师给他拿了一点药，让他去大医院看看。

李若羌觉得自己没事了，但是听力好像有点下降，生活有变得一如往常，并且毫无波澜了。

到了初三，顾淮西终于认学了，因为一中很难考，考不到一中的话，顾淮西觉得奶奶一定会难过的。他不愿意让奶奶难过。

李若羌就是他的小老师。李若羌也不知道是怎么学习的，只要是书本上的知识，都能记住具体的位置。顾淮西不得不佩服，有的人生来就是来学习的。

顾淮西不像以前一样，对李若羌的家避之不及，反而，每天拿着书包到李若羌家里来写作业。

李若羌家里很少有人来，自然十分安静。

一开始李若羌的冰箱里没有任何饮料，但是后来就装满了橙子味的汽水。顾淮西容易分散精力，学着学着视线就会落到窗外，或者什么都不玩，就是单纯的发呆。

有一天忽然问：“哥，以前你往下看，是不是贼羡慕我们？”

李若羌的手一顿，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又请不太清楚了。

“说话啊？”顾淮西说。

李若羌转头，那是一个温暖的中午，阳光射在身上，暖洋洋的：“你叫我哥？”

顾淮西“哦”了一声，声音还是劲劲的，“对啊。”

“我，小时候挺羡慕他们的，”李若羌说，“你都愿意跟他们玩。”

他的眼睛微微的有些发酸，这么多年，顾淮西终于愿意叫出一声哥哥了。

“啊，现在我不是跟你玩了吗？”顾淮西撇撇嘴，心里其实还挺美的，“我现在就贼羡慕他们，小孩子不读书也没事，每天都可以疯玩。”

院子里面又有新的小朋友聚在一起了。小孩子真的不用读书，也不怕冷，也不怕热，那天他还听到楼下的大爷骂：这群小崽子，把我的金鱼都给偷走了，有本事把我鱼缸也偷走啊。

楼下的一个大爷，在水缸里养了些金鱼，一开始挺多的，后来越来越少，每天都有小孩子围着看，有时候也有猫。

结果不两天，就听说那大爷的鱼缸也从窗台上摔下来摔烂了。现在那大爷开始用大铁桶在窗台上养乌龟了。

“那爷爷不骂了？”顾淮西问。

“不骂了，他现在每天出门都会把铁桶从窗户搬进去，乌龟不容易死。”李若羌说。

“你怎么知道？”顾淮西问。

李若羌不说话，笑了笑。

虽然那大爷不和他说话，但是他抬头就看到对方，觉得很亲近。有时候听着对方嘀嘀咕咕的骂人，就特别希望对方可以长命百岁。

……

李若羌是在初三的暑假，才知道顾奶奶生病这件事情的。

那天他从工作的地方回来，他已经不和一群阿姨奶奶一起做手工了，现在他趁着暑假，给人家搬运货物。

十八岁的李若羌看起来人高马大，已经可以做很多体力活了。

那天回家，好几天没有见面的顾淮西坐在他的家门口，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很不开心。

“怎么了？”李若羌一边说着话，一边打开了房门，“进来坐。”

“你家里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干什么要锁门？”顾淮西拖拖拉拉的走进来。

李若羌刚刚干了一天累活回来，身上都是汗，他打开电扇，吹出来的风都像是热的。

“说了让你装空调，你也不装，找她要钱，凭什么就让你一个人受苦？”顾淮西又说。

李若羌走到冰箱前打开，拿出橙子味的汽水，递给顾淮西一瓶，自己也打开一瓶，“咕咕”喝下去一半，然后才心平气和地问：“西西，今天心情不好吗？”

顾淮西低着头不说话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李若羌发现顾淮西的肩膀一抽一抽。

“怎么了？”他走到顾淮西身边，伸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

“奶奶生病了，我妈妈说的。”顾淮西抬起头，红着眼睛。

“什么病？”李若羌一惊，心中的惊慌不比顾淮西少。

“我不知道，妈妈说奶奶身体里长了一个瘤子……”顾淮西哭着说，“长了瘤子，可是要死人的。”

李若羌呆呆地站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像天地之间，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的色彩。一阵冷气从心脏周围蔓延开来，那种震慑的痛感，侵袭了人的神经。

李若羌不住摇头，觉得难以置信。

“哥，你说怎么办？”顾淮西抬头，手里用力的拧着瓶子，“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李若羌摇头：“不会的，奶奶这么善良，怎么会生病，一定不会的。”

他从心里拒绝接受：“可能是检查错了，或者你听错了，瘤子，瘤子可是会死人的。”

太阳的余晖慢慢的从窗户边消散，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一个风扇发出声响。空气中潮湿的气味清晰可闻。刚刚的橙子味里面，依旧藏着一点点香甜。

一直等到月亮爬出来，整个房间彻底沉寂下来，两个人还是相对坐着。

李若羌身上的汗水已经消散了，冷掉的汗水带来全身寒意。

“怎么办？”顾淮西问。

李若羌终于知道，什么叫“无奈”。

“瘤子 ”这两个字真的太严重了，关系着最爱的人的生命。

“我想去看看奶奶。”李若羌等了好久，终于动了动屁股，哑着嗓子说。

“奶奶还在医院，”顾淮西小声说，“他们不让我晚上陪着。”

两个人晚上去了医院，病房里面，顾爸爸和顾妈妈都坐在病床前面，顾奶奶的头刚好看着病房门口的方向，两个人一出现，顾奶奶立刻看过来。

“羌羌和西西来了。”顾奶奶笑着说。

她一出声，顾妈妈和顾爸爸都看了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顾爸爸抬头，惊讶看着两人。

“我们看奶奶，”顾淮西说，“这是我奶奶，凭什么不让我看？”

李若羌则很有礼貌的说道：“叔叔，阿姨，你们要上班，我和西西，正在暑假，我们可以照顾奶奶，叔叔和阿姨回家休息一下。”

顾央看看妻子，妻子肖瑾赞同的点点头，一直照顾，肯定是不行的。

他们的身体根本就吃不消。

“羌羌，你不是还要工作吗？”顾奶奶出声。

平常上学的时间，还能看到李若羌，但是到了寒暑假，李若羌基本每天都需要出去工作了。

“我，我请假了。”李若羌的目光完全落在顾奶奶的身上，他的眸子里面都是痛苦。痛苦的情绪浓烈的笼罩在她的心头，让他一时之间，嗓音就潮湿起来。

“不值得，上了高中，以后上大学，都要花钱的。”顾奶奶说，“羌羌，羌羌可是个好孩子，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学习。”

顾奶奶的目光忽然转到了顾央的身上：“羌羌，以后读大学，读高中，要是钱真的凑不出来了，就找你叔叔阿姨要。”

顾央感受到了母亲的压力，点点头，承诺道：“我知道了妈。”

他转头看着李若羌，这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凭着妈妈的这句话，他愿意答应下来。

“奶奶。”李若羌握着老人的手，猛地一紧。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_<)~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