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萱吓傻了,上一刻还勇猛鞭/挞她的男人突然吐血昏迷,她抖着手勉强套上里衣,顾不得天寒地冻,跌跌撞撞跑出来叫人。
蚀骨冰凉的刀刃抵着她的脖子,威逼她交出解药。
她根本不知道什么解药啊?不是她做的。她虽然恨梅晋强占她,可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
大夫一批批来,又一批批摇摇头离开,幸好有个医术高明的,暂且替梅晋压制了毒素,然而要治愈,让人醒过来,实在束手无策。
阿史思摩大发雷霆,在美娘那儿堆积的不痛快在这一刻爆发,他虽防着梅晋,可到底梅晋是他心中目前能够接替他位置的人选,看到失了神魂的梅萱便想到没有心肝的李姝,当下便踹了梅萱的心窝一脚,怒道:“将这个女人扔到山里喂狼!”
梅萱疼得几乎喘不过气,趴在地上发着抖,嘴唇哆嗦着,任凭侍卫将她往外拖。
“二哥哥……救我……”她嘴唇张了张,声音细如蚊蝇。
“住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带着风雪而进的姝丽女子,她的脸颊上有鲜明的指印,修长白皙的脖子上,几道红痕让人遐想那被衣裳盖住的身躯是否会有更多?
拽着梅萱胳膊的手无意识收紧,疼得梅萱闷哼一声。
“你来做什么?”阿史思摩不敢看那张脸,气短了几分。
美娘的目光扫过制住梅萱的高大侍卫,平平无奇的一张脸,眉毛倒竖着,粗糙的脸颊上有一道陈旧的疤痕,更显凶相。
“放开她。”美娘对着那侍卫吩咐。
侍卫为难地看向阿史思摩。
“她毒杀柯罗,必须得死。”
“你有证据吗?”美娘抬眼看向阿史思摩,后恍然道:“也是,大汗需要什么证据?你是北地的天,旁人的生死荣辱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吗?就像当初对我一样,对那孩子一样。”
说着,美娘朝旁边站了站,让了条道出来,“既如此,便早些送她上路吧,也好让她早日轮回,投生个好人家。”
一句孩子,让阿史思摩脸色大变,当年她同他几个儿子暧昧不清,又同綦毋泰生了情,诊出喜脉来,他怒火冲心,给她灌了药,可后来他那些儿子赌咒发誓没有碰她,他不信,该杀的,该贬的,一个没落下。
可偏偏,午夜梦回,他忍不住想,万一是真的呢?他冤枉她了呢?那化作血水的孩子是他的呢?不能想,不敢想。
“杜姐姐,不是我,我没有害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梅萱挣开桎梏,扑过来抱着美娘的腿,这才哭出声来,“救我,姐姐救我。”
美娘温柔地抚着梅萱的脑袋,她当然知道眼前的姑娘无辜,怂恿梅萱用银针袭击梅晋,不过是声东击西罢了,她的毒药,抹在了梅萱的脖子上,只要梅晋同她亲热,必定会毒发。
当然,那毒药她本来是准备抹在自己身上的,杀阿史思摩可以不论任何代价,哪怕以她自己做局。
可是,既然来到王庭,单单杀一个阿史思摩未免太不划算了,她要将整个鞑靼王庭连根拔起,要这世上的舆图再无鞑靼!
“放了她。”阿史思摩终是妥协,他定定地看着美娘,“若查出柯罗中毒同她有关,谁求情都没用!”
***
美娘将梅萱带走,吓坏的姑娘好一会儿才止住发抖。
美娘给她的心口抹了药,也不知道有没有内伤。
刚要收回手,被梅萱紧紧地抓住,她的神色沧然,“杜姐姐,二……他会死吗?”
美娘替她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问她:“那五妹妹想让他死吗?”
为了她的计划,梅晋还不能死,因此,她减了一半的药量。
梅萱摇摇头,哭着道:“他毕竟疼了我这么多年。”
“所以,五妹妹是爱上了不顾你意愿,让你和家人分离,且强行霸占你的男人吗?”美娘一针见血地问。
梅萱愣住了,咬咬唇,想摇头,却发觉头顶似千斤重,在梅晋没中毒之前,她恨极了他,想方设法逃走,一次又一次被他抓回来,她用匕首对准他的心脏,可她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匕首,他却握着她的手,把匕首往他肉里送。
她便知道,她对这个男人永远狠不下心。
而这一回,看到他危在旦夕,在那一刻,她什么都没有想,只想找人救他,她只想让他活着。
这是爱吗?她不知道。
“五妹妹,一个奸/淫你的男人,不配你的爱。”美娘沉声告诫,如果这样都能爱上,那之前遭受的痛苦与屈辱又算什么?
***
因梅晋中毒,阿史思摩许下重金广求名医,原本不允许汉人进入的关卡逐渐放松。
然,效果甚微。
阿史思摩暂时没有心思同美娘欢好,只将她关在王帐里,还特意替美娘找了个汉人厨子。
梅萱瞧了眼无动于衷的美娘,怯怯道:“没想到阿史大汗还有这一面。”
自她来了北地,她一直挺怕阿史思摩的,他残暴不仁且冷酷霸道,没想到在美娘面前也会妥协迁就。
“何出此言?”美娘夹了一口菜,微微蹙眉,味道并不正宗。
“就……从来没有人能左右他的决定,那天我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梅萱想起那日的事就是一阵后怕。
“杜姐姐,阿史大汗喜欢你是吗?你们那几年……”
话还没说完,美娘放下了手里的箸子,碗筷碰撞的声音让梅萱心里一紧,她不该问这话。
美娘强忍着恶心,道:“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一个从未尊重过我,爱护过我的男人,谈喜欢?”
美娘定定地看着她,像是把她看穿,“五妹妹,我不是你,我不会愚蠢地去爱上伤害我的人!你若想去看梅晋,只管去,我并不会拦着你,你也不必因我救你一命就把我的话奉为圭臬,说到底,这是你自己的感情,爱或不爱,旁人无法干涉。”
梅萱被戳破心思,羞得无地自容,口不择言道:“那三叔呢?姐姐也不会爱三叔吗?”
帐里一霎静谧。
帐外的阿史思摩也屏住了呼吸,他知道梅萱口中的‘三叔’指的是谁?大齐的首辅梅景琛。
他从探子的口中知道李姝和梅景琛关系甚密,堂堂权臣唯一个女人马首是瞻,还能有什么原因?总有一天,他要让亲自废了姓梅的!
“不会。”
阿史思摩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虽然她仍记恨他的那些坏,可她也并没有爱上其他人,唯一爱的,也已经死了,这世上,和她牵绊最深的男人,是他阿史思摩。
他不信,李姝的心真是铁石做成的,他突然升起希望来,“乌勒吉,中原有句话叫‘金诚所至,金石为开’是吧?本汗定会让她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名叫乌勒吉的侍卫点点头,奉承,“公主本就是大汗的人,本就该留在大汗身边。”
阿史思摩哈哈大笑起来,惊动了里面谈话的两人,随即一碟菜朝外砸了过来。
阿史思摩闪身避开,不可否认乌勒吉的奉承让他很是开怀,“瞧瞧,公主脾气大得很。”
他拍了拍乌勒吉的肩膀,眼里精光一闪而过,“你从前可没有这么会说话,此番算是说到我的心坎儿上了,我和公主到底夫妻几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每次她在我的身下哭泣求饶,我就更喜欢她一分,你不知道那些年,她在床上有多乖,多令人欲罢不能,她身体的每一寸,里里外外全都被我丈量过,她天生便是我的。”
乌勒吉附和:“大汗说得是。”
***
梅萱自觉惹恼了美娘,这几日说话小心翼翼,不敢再触美娘的霉头,她总是会忘记,她眼前的杜姐姐,其实已经是大齐的皇帝。
让她高兴的是,在江州没了消息的姜叙竟然也来了北地,是不是就证明他很快就没事了?
她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又有些忐忑。
阿史思摩也很高兴,儿子的事有了希望,他对美娘又有了蠢蠢欲动的心思,甚至打算亲自去猎了一头鹿,以此助兴。
就在雪林里奔驰时,身边随行的乌勒吉突然拔刀刺向阿史思摩,却一击不成,反而被有所准备的阿史思摩派人围困。
阿史思摩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押跪在地的男人,可惜道:“传言中大齐的智囊也不过如此,本汗一激,便忍不住露出马脚,你以为你真能神不知鬼不觉在我王庭为所欲为?梅景琛,你太自负了。”
“揭开他的□□。”
随从上前,在男人脸上摸索,很快便将一张面具揭开来,露出真实面目。
阿史思摩惊愕了一瞬,不是梅景琛!
念头刚闪过,一支羽箭破空而来,谁都没有防备,那箭矢准确无误的扎进阿史思摩的胸膛。
“大汗!”
“梅景琛!”阿史思摩顾不得胸膛的箭,豁地转身,正好看到骑在马上的男人再次拉满了弓弦。
“大汗小心!”
箭矢再次破空而来,所有的人都急着护卫阿史思摩。
一声闷哼,方才还被制住的‘乌勒吉’已经被射穿了咽喉,扑地而死。
梅景琛的目标根本不是阿史思摩。
被抓住的棋子,最好成为一步死棋。
而他之所以舍一枚棋子也要重伤阿史思摩,不过是:他无法忍受阿史思摩再有力气碰她一分!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啦,更新啦!痛苦的工作,要把人忙废了(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