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皇室的颜面，皇后自焚得说成不小心走水，曹大海得了李淮舟的旨意告诫众人，日后不得再提起陆皇后。

太后哀伤地摩挲着手里的绣鞋，“如意这孩子，从来周到体贴，嫁过来这些年，待哀家和皇帝真没话说，你瞧瞧，这一针一线，全是她自个儿绣的。”

“自从有了秦贵妃，她就变了性情，做皇后，哪里能儿女情长呢？”

太后能切实体会到皇后的绝望，就像当初沈贵妃没出现前，她和先皇也是琴瑟和鸣，这都是命运的捉弄。

若不是为了两个孩子和家族，指不定她也会干些什么出来。

“你皇兄，太无情了。”

美娘静静地听着，皇后选择如此惨烈的赴死，叫她心里也煎熬，她原以为皇后罪该万死，没想到该下地狱的是她李家人。

皇后的死，可以说是她一手推动的，她为了一己私欲，害了所有人。

顾诗年骂得对。

宫人将寿康宫里皇后的旧物都整理出来，留着不吉利，美娘看着满满一大箱子，被当中一个破旧的纸鸢吸引住了。

“等一等。”她过去小心地将纸鸢拿出来，纸鸢已经泛黄，仿佛稍稍用力就会碎个彻底。

太后瞧了一眼，道：“这是你皇嫂刚嫁过来那一年，陪你放的。”

叫太后一提醒，尘封的记忆被打开，悉数钻入美娘的脑子里。

“这风筝，是皇兄给我做的。”

美娘的眼睛渐渐蒙上一层水雾，那一年，她十一岁，李淮舟封王成亲，搬出了宫，她天天往燕王府跑，兄嫂异常宠溺她。

李淮舟公务繁忙，连新婚的妻子都没有时间陪，可她却缠着李淮舟非要让他给她做风筝，还嫌弃他画的图案不好看，李淮舟嘴里抱怨着，却还是给她换了个花样。

皇后陪她放风筝时，风筝挂到了树上，她逞强爬上去取，结果摔了下来，还好皇后垫在她身下，护住了她。

李淮舟急得奔过来，一边数落她，一边检查她有没有摔坏。

他先关心的不是妻子，而是她这个妹妹。

“太后，尚衣局的过来送新衣。”宫人进来回禀。

尚衣局，新衣……

“皇后刚殁，哀家哪有心思……姝儿！你去哪儿！”

看着匆匆离开的女儿，太后喝道：“还不赶紧派人跟上公主。”

***

美娘慌不择路地往养心殿跑，她怎能丧心病狂到要害自己的亲哥哥。

明知道江南和赵韵有问题，还放任她们在宫里勾结。

她真的想要李淮舟死吗？

不——

“这是……哪宫娘娘，如此失仪？”从养心殿出来的大臣议论纷纷。

美娘陡然停住，见养心殿比平日里多出两倍守卫，脸色一白。

李淮舟竟是早有准备！就等着江南自投罗网。

那么，她这哥哥是在什么时候开始起的疑呢？又知道多少呢？她给秦方好下药的事……

梅景琛看着着急忙慌闯进养心殿的女人，也注意到了养心殿的不同寻常，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诸位先行。”脚步匆匆往回走。

“梅大人……”

***

美娘冲进侧殿，大喊：“不要碰！”

曹大海正拎着衣裳要伺候皇上试一试，美娘夺过龙袍扔得远远的。

“哥哥，这衣服有问题！”

旁边的江南见事情败露，扔掉手上捧着的衣物，一枚暗器朝李淮舟射去。

“小心！”美娘扑到了李淮舟身上。

江南没想到她会替皇帝舍命，然而已经来不及，那暗器上她涂了剧毒，沾血即死。

“叮~~”暗器撞上了玉石，随后两声砰砰落地，玉佩摔了个粉碎。

梅景琛及时赶到，情急之下扯下玉佩掷了过去。

江南遗憾地看了美娘一眼，就往外撤。

“拿下她！”

李淮舟将美娘推开，见她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随即怒斥：“你不要命了！朕用得着你救？”

他早知道那江南有问题，外面布了天罗地网，就为了活捉她。

他曾疑心美娘，江南是她从柴桑带回来的，难道她真的不知情？

她听了皇后的胡言乱语，当真不恨他吗？

可方才，她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他身前，做戏吗？她已经是长公主，又是他的亲妹妹，完全没有必要靠救驾来获得恩宠。

江南很快就被拿下，那龙袍染了剧毒，只要李淮舟穿上，必定身亡，而她则有充足的时间准备逃走，没想到叫公主给识破了。

“你受何人指使？说！”

江南看了一眼被曹大海搀扶着的美娘，冷笑一声，“狗皇帝，人人得而诛之，我受何人指使，还用问吗？”

美娘神色复杂地看着江南，即便她如此利用她，在这紧要关头，江南还在为她洗清嫌疑吗？

美娘伤心道：“江南，我待你不薄……”

江南越是咬紧美娘不放，李淮舟越是松了一口气，“将这刺客压下去好好审，逼问出她的同党来。”

梅景琛到现在已经完全明白怎么回事了，恐怕是胆大包天想要弑君，叫皇帝给识破了，她怎敢如此莽撞？李淮舟能坐稳皇位又怎会简单？再说，当下并非好时机。

***

李淮舟挥退了所有人，独独留下来美娘，却又不吭声，叫美娘惶恐不安。

“哥哥，我没有……”美娘急着向李淮舟证明自己的清白。

李淮舟也不说信还是不信，反而问她：“那日……皇后都对你说了什么？”

美娘心虚地低下头，嗫嚅道：“就是同皇嫂起了争执……”

“还敢撒谎！”李淮舟一拍桌案，吓得美娘抖了抖。

美娘犹豫再三，抿了抿唇，索性全招了，“皇嫂说，我和亲是你和母后的主意，还有……说……”

“说！”

“说越国公伤天害理得的银子都入了国库，哥哥知情。”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已经听不见。

李淮舟见她老实，没有隐瞒，彻底放下了心，问：“你信吗？”

美娘摇摇头，“不信。”

李淮舟嗤笑，“既不信，那你慌慌张张跑什么？朕难道会杀了你不曾？”

美娘知道李淮舟不好糊弄，被盘问了半天来了气，抬头怒道：“母后要将所有人处死，申瑶和梅恪这么小，我不赶紧跑，母后变了主意怎么办？”

“你是我哥哥，咱俩一母同胞，我不信你还能信谁？你若真要杀我，何必大费周章御驾亲征来北地接我？”

“就算……就算皇嫂说的都是真的，你依旧是我哥哥，我也同样要维护你。”

李淮舟终于笑了，走过来敲敲她的脑袋，郑重道：“昭华，你要知道，哥哥最疼你，日后，遇到危险再不能如此莽撞扑过来，朕有护卫，还轮不到你保护，顾好你自己，别让朕担心。”

美娘点点头。

***

美娘出宫时，一个莽撞的宫人撞上了她。

“瞎了眼了，有没有规矩，冲撞了公主，你有几个脑袋够砍！”阿芙怒斥。

美娘见这宫人吓得直磕头，软了心肠，“罢了，下次小心些。”

宫人千恩万谢地走了，阿芙还在气愤，“公主就是太心善。”

美娘笑笑，没说话。

待上了马车，美娘突然吩咐阿芙，“寿康宫的纸鸢忘拿了，你亲自跑一趟，小心些，别弄坏了。”

阿芙方才也听到美娘说是皇上做的，领命而去。

美娘将手里捏着的纸条拿出来，展开一瞧，陌生的字体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身边有他人耳目，切不可再轻举妄动。

梅景琛。

美娘回想身边的所有人，此人，倒有几分护着她，否则，她不可能这么轻松离开养心殿。

知道她所有计划的，除了阿芙便是无影。

阿芙是母后所赐，无影是李淮舟所赠。

果真，谁都不能信吗？

***

美娘那一扑，扯到了腰间的伤口，她便传了赵韵过来。

赵韵听说江南被抓，有些神思不属，给美娘换药时，指甲不小心刮到美娘的伤口，美娘惊呼一声，赵韵才回过神来，忙跪地道：“公主恕罪。”

美娘盯着她紧张的脸，问：“赵韵，本宫待你如何？”

赵韵道：“公主待我有再造之恩，没有公主就没有赵韵今日。”

说不得，她早已被沉了塘，变成了游魂孤鬼。

“所以——你放过我是吗？”

赵韵瞪大了眼，对上美娘知晓一切的眸，仓皇不已：“公主……”

“幸好你聪明，在宫里从未与江南接过头，否则，你为江南提供毒药的事，你以为不会查到你头上？”

“公主是何时开始防备我的？”赵韵艰难地问。

美娘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在皇上面前为你据理力争，是为了让你施展你的才能，向天下人证明，女子不比男子差！希望有更多的女子以你为榜样，不再成为男子的附庸！”

“你在太医院受排挤，我便想着替你寻到父母亲人，不拘是做什么的，我向皇上要个官，也能成为你的依靠，哪里知道，你竟然是赵士贤的女儿！”

“我父皇判你家男丁斩首，女眷充妓，那时你已知事，身怀血海深仇，岂能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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