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脸色涨得通红,她做梦都没想到这粮食竟是靠徐婉月得来的,她饿两顿没关系,可她还有两个孩儿未长成。
见她不再反抗,徐婉月吩咐左右,“给我制住她!”
“还敢瞪我!”
徐婉月举手就要打,手腕被拽住。
她气急败坏地转头,想要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个狗胆拦她。
对上美娘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徐婉月下意识觉得全身都疼。
“你出息了,跑这里来耀武扬威。”美娘甩开她的手腕。
“徐婉月!”
六姑娘高兴地打招呼,她一直想投奔徐婉月,却上不了豫章王府的门,自她父母兄弟没了后,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一天不如一天,祖母虽疼她,可中风不能动弹,还瞎了眼,刘氏一手遮天,她十足吃够了苦头。
徐婉月一个失贞之人都能受宠,她若进了王府,这泼天的富贵就是她的了,哪里还用看别人的脸色?
徐婉月朝丫头使了一个眼色,那丫头过来,利落地扇了六姑娘一个耳光,趾高气昂道:“我家夫人是王爷亲自上折子请封的三品诰命,岂能容你直呼其名冒犯!”
六姑娘被打蒙了,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挨过耳光,即使这些日子刘氏派人教导她,最多也不过将她关起来饿上两顿。
那丫头环视一圈,大声道:“你们对夫人不敬,就是对皇家不敬,等着砍头吧!”
徐婉月抬了抬下巴,见众人畏惧的模样心情大好,她早就说过,总有一天,她要让所有人都跪在她面前!轻慢过她,欺辱过她的人,都要付出代价!许氏的诰命算什么?她今天来就是要好好收拾杜美娘的!
徐婉月斜眼看向美娘,等着她告饶。
见美娘无动于衷,她不得不开口提醒,“本夫人大度,不与这无知泼妇计较,只要你给我跪下,并掌嘴三十,再将唐阮这个贱、人交出来。这几千石粮就算我豫章王府日行一善了。”
杜美娘让她跌进月季丛固然可恨,更让她如鲠在喉的是唐阮,若非她帮唐阮送茶,怎会失身于罗毅!那本是唐阮该受的。
还好王爷疼她,非但不计较,还替她杀了罗毅。
“你太过分了!”许氏气得发抖,原本就是她害得美娘差点毁了容,如今倒还来寻麻烦。
徐婉月以为她用所有粮食为筹码,就算杜美娘自己不乐意,这些灾民也会逼得杜美娘跪下,任她出气,哪里想到,周围的人一言不发,甚至……有些害怕杜美娘?
美娘看了一眼徐婉月,她难道天真的认为就她撒个娇豫章王就愿意献上米粮?柴桑是豫章管辖,柴桑受灾,豫章王敢不及时出资,言官都得参他一本,更何况,梅景琛亲自去要粮,豫章王如何也要给几分颜面。
豫章王如此宠徐婉月,又多出了两千石粮食,他再胸无大志,也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美娘沉思,只怕是梅景琛要起复了。
她在信上如此诋毁梅景琛,她哥哥仍然要用他,是魏停云的案子有了进展,还是有另外棘手的事情?
顾诗年看着徐婉月蹦跶,凉凉说了句,“这样的蠢货,得将她按进凉水里清醒清醒,不过区区一个妾室竟来摆王妃娘娘的威风。”
“你说得对。”美娘点点头。
“你们!”徐婉月不明白,明明所有人都忌惮她的身份,为何这几个看她跟看一个小丑一样。
“本夫人今天要好好教训你们!”
“闹够了没有?”梅景琛还来不及喝口茶,便听到徐婉月在外面喊打喊杀,肃着脸,斥道:“丢人现眼。”
梅府这几个女孩儿,实在没有教养好,尤其是他嫡姐的这个女儿,蠢钝如猪,偏还生了不安分的心思。
“三舅舅。”徐婉月委屈,他难道忘了,今日是谁替他说好话,才让王爷松了口?明明是顾诗年和杜美娘一起在挤兑她!
她是几个女孩儿当中最有出息的,怎么还是不能得到他的一个好脸?
她知道,王爷宠她,不过是看在梅景琛是她舅舅的份儿上,所以,她如何能让别有心思的六姑娘进王府?她不过是个外甥女,论亲疏,可比不上侄女儿。
无论如何,她都要同三舅舅打好关系。
她硬生生将心头的怒火忍下,勉强摆了个笑脸,讨好道:“三舅舅,这里乌七八糟,如何能住,不如同我去王府吧?”
梅景琛拧眉,梅府一家子老小都在这里,她来了这里半天,最疼她的老太太她一句不问,只顾挑事,现下又独独邀请他一人,见利忘义的嘴脸藏都藏不住,更何况,身为女子,叔侄间要避嫌,何况甥舅,竟是半点分寸都没有。
“不必了。”梅景琛不耐烦与她多说半个字,吩咐王府家仆,“带你们夫人回去。”
“三舅舅……”徐婉月还欲说什么,彻底耗干了梅景琛对她的耐心。
“轰走!”
丁一皮笑肉不笑,朝她伸了伸手,客气道:“夫人,请吧。”
徐婉月梗着脖子想要上前,丁一手里的剑突然出鞘,白刃横在她脖子前,若非她反应快,只怕就要撞上去了。
她吓得白了脸,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在笑她,面子上正过不去,哪里知道六姑娘头铁,凑了上来,可怜兮兮道:“表姐,你带我和祖母一起走吧,这里太受罪了。”
她被打了一巴掌,不敢再向以前那样直呼其名,扯着徐婉月的袖子,动之以情,“以往咱俩的感情最好了。”
徐婉月冷冷地看着六姑娘,六姑娘的心思她知道得一清二楚,她掰开六姑娘的手,嫌弃不已,“做梦!”
旁边丁一挽了个剑花,自言自语道:“多久没使剑,竟有些拿不稳。”
他凉凉看向徐婉月的脖子。
徐婉月受到威胁,赶紧呼奴喝婢逃了。
***
虽然徐婉月来闹了一场,可架不住豫章王府送来的米粮确实美味,所有人终于再次吃上了大米饭,还能喝上一碗肉汤,空空的肚子总算安抚了一二。
舔了舔碗上的油渍,想着,若是豫章王府供着大家吃喝,徐婉月就算天天来这里打人骂狗,又有何妨。
美娘吃了一半儿,发现米饭下盖着几块色泽红润,汁弄醇厚的肉,她诧异地抬头,不动声色地看看顾诗年和秦方好的碗,吃到快见底了,并没有肉。
端着一碗汤路过的丁一,突然朝美娘眨眨眼。
美娘就明白了。
梅景琛。
是不是她不再冷嘲热讽,他就认为他们俩可以更进一步了?
她并不需要他的特殊照顾,也并不需要他。
她将碗里的肉拨出来,夹给身边的顾诗年等人。
江南一愣,好不容易弄到一块肉,她怎么全给别人吃了?
美娘将剩下的最后一块夹给江南,还竖起食指示意她不要声张,“赶紧吃。”
江南:“……”
***
美娘在库房门口堵到了梅景琛。
丁一瞪大了眼,杜姑娘这么快就发现他为她准备的果子了?随即喜笑颜开,大人,我这可是又帮了你一把。
他志得意满,不在这里碍眼,找了个借口,溜了。
把守库房的官兵竖起了耳朵,黑天瞎地,一男一女在这偏僻的库房有什么勾当?还是梅大人和杜姑娘。
梅景琛同样诧异,举步向前,“边走边说。”
美娘只得跟上他。
至僻静处,梅景琛停了步子。
美娘低头思量着,他并未说过一句思慕她的话,甚至还表明他不会耽于情爱,可他这些行为,实在给人造成困扰,她要如何说,才能不落入下风。
万一他矢口否认,岂不显得她自作多情。
她不妨梅景琛会在这里停住,闷头撞上了一堵人墙。
“嘶……”
她抬眼,他转身。
美娘横眉怒目,梅景琛目光锁在她面上。
“你……”
美娘打断他的话头,直截了当问:“你什么意思?”
梅景琛歉意道:“我并非故意。”
美娘冷哼一声,觉得他可笑,“这种事,你竟能说成并非故意,梅大人,你的思想控制不了你的行为吗?”
梅景琛沉默,她是在介意他没有找个更妥帖的地方吗?只是短短一程路,他想了无数个她来找他的缘由,自他识破她的身份后,她从未主动找过他。
还有她和梅寻,到底到什么程度了。
他心思有些乱了,才没有考虑到女子的名声,若被有心人瞧去,不知编排出什么来,至少,目前两人还是明面上的叔侄。
他认真考虑一番,广济寺每个房间都住满了人,只有他的房间没人同住,说话比较方便,试探道:“去我屋里?”
美娘瞪大了眼,又气又怒,他以为就凭一个果子几片肉就能……
“无耻!”挥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梅景琛截住她的手腕,光滑细腻,爱不释手,他也索性不放,有些生气,“又要扇巴掌?”
“对,我不该打你,该赐你宫刑才对!”美娘抽手,抽不动。
梅景琛将她往怀里扯,不解,“你现在脾气怎的这般大?能不能好好说话?你对其他人不是温柔可亲又大度吗?”
美娘挣扎不开,情绪波动大,突然感觉一股温热流过唇边,她心里一慌:她竟然在他面前流鼻涕了?
“放开我!”美娘尖叫。
梅景琛掏出帕子替她擦擦鼻血,才放开她,无奈道:“你流鼻血了,还这么激动做什么?”
美娘赶紧按住鼻子,后知后觉,肯定是方才被他撞伤的,怪不得他一直盯着她的脸。
所以他方才致歉是因为将她撞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薅秃了头发加紧码字,争取不断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