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府靠药材起家,三姑娘耳濡目染也知道哪些药材有毒性,更何况,她还在青云书院听了几堂梅寻的药理课。
谁能想到,柔柔弱弱的三姑娘能做出这般杀夫弑母的事情来呢?
她本来打算将六姑娘一块儿毒死的,可好歹做了多年姐妹,六姑娘也并未害过她,三姑娘这才放了六姑娘一马。
至于四老爷、四太太、梅允,三姑娘无半点愧疚,心里只有畅快,也算是为香云、为她母亲和自己报了仇了。
这世间太苦,唯有秦书砚是她生命里的一束光,可这光,不属于她。
三姑娘服下剩余的毒药,面露微笑,希望来生不做女子。
***
这下老太太是真晕过去了,最疼爱的儿子孙子都死了,当下气急攻心,呕了血,中风了。
四房只剩梅泽一个独苗苗,老太太看着从没有重视过的孙子有五六分像小儿子,悲从中来,哭得眼睛也瞎了。
大太太这几天忙得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四房没了四个主子,要安排复礼、小敛、设灵……
老太太又闹着不允许三姑娘进祖坟,大太太只好表面应承敷衍,想那三姑娘也是个可怜人,温柔可人,善解人意,从小到大没有做过一桩错事,怪她命不好,生在了四房,又没有个能护她的人。
大太太生了慈悲心,总归她现在掌阖府中馈,老太太又眼不能看,脚不能行,可别在三姑娘死后还做些孽,也当全了她这伯母的情分。
悄悄命人为三姑娘也设了灵堂。
六姑娘知晓后,大闹一通,还想着去老太太那里告状,大太太命人好好的管教了一番六姑娘,叫六姑娘从此不敢再张扬。
***
府里众人都换上了丧服,于灵堂前祭拜。
梅景琛心下感慨,少时兄弟四人相处的点滴还在眼前,一晃这么多年,老四竟然就这么没了。
还好梅茵晓得给四房留个后,梅景琛观察了梅泽许久,若好好培养,也能将四房挑起来。
“父亲节哀。”梅寻哀戚道。
梅景琛倒没有什么哀思,只是叹息罢了,反观梅寻,眼眶微红,像是哭过,梅景琛从模糊的记忆里想起白氏,恍然明白,这孩子是像了他娘,重情。
梅景琛嘱咐道:“心意到了即可,灵堂潮湿,灯火烟雾不熄,多有蚊虫出没,别待久了。”
他是招蚊体质,柴桑又多雨,空气潮湿闷热,他深受蚊虫之苦,什么香草都试了,无半点用。
梅寻谢过父亲挂念,才道:“杜姐姐送来的香包驱蚊效果极好,有了它,蚊虫再也不敢近身了。”
这驱蚊香包是唐阮外祖母的配方,青云书院做了一些,美娘便拿了几个回府。
恰逢梅寻给许氏送祛寒湿的药包来,美娘便顺手送了他一个。
再一次从儿子嘴里听到李姝,梅景琛认真打量梅寻,见他提起李姝嘴角含笑,目光里也尽是雀跃,少年郎还并不知道如何掩饰自己的欢喜,这份欢喜却叫梅景琛心底一凛。
梅寻喜欢李姝!
他们父子,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
想到李姝勾勾搭搭的本事,梅景琛心里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腾腾腾地往头顶蹿。
***
秦书砚听到三姑娘服毒自尽的噩耗,将自己关在屋里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待看了美娘差人送来三姑娘给他的书信,想起三姑娘的一颦一笑,秦书砚哭得不能自己。
“茵茵……”
“狗屁吃人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偏要改了它!”
***
好好的三姑娘说没就没了,美娘有一种不真实感,她呆坐着,眉头深锁,望着外面雨帘笼罩的院子,一股不可言说的无助感袭上心头。
如果她及时告诉三姑娘,或许可以威胁唐太太退婚,三姑娘会不会就不用做出如此决绝的事?
她摇摇头,早晚有这么一天的,她可以帮三姑娘一次,两次,不可能帮她一辈子,这是三姑娘对自己命运的抗争。
父母之命不可违,天底下如三姑娘这般的庶女不计其数,若碰上宽厚的嫡母还好,不然,只能命如浮萍,随人摆弄。
她除了给三姑娘上了柱香,四房几个,她连面都没有露一下。
她忙着约唐太太喝茶。
当初梅允打断了唐德的腿,唐太太就对唐县令与梅府做亲的事有意见,嫁个庶女过来算什么?能换回她儿子的腿吗?没想到那庶女将四房差点毒死个干净,总算让她出了口气。
她打量对面笑意盈盈的美娘,心头暗骂:小狐狸精!别以为她不知道最开始唐县令说要美娘嫁过来打的什么主意!
想起罗毅口中这女人歹毒的行径,唐太太有几分忌惮,因此受杜美娘邀约许久,今日才打算来看看,罗氏说得对,杜美娘那回不过是仗着顾诗年和秦方好的势,高门贵女果然是不好动的。
美娘斟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才笑道:“这茶里没毒,唐太太这防心也太重了。”
唐太太知道杜美娘必定是晓得罗毅是她派出去的,小小年纪同她扯了半天,定力倒好。
她将面前的茶推了推,道:“我不爱喝茶罢了,再说了,梅府的姑娘,总叫人有些害怕。”
前有大姑娘纵火烧了申府,后有三姑娘毒杀爹娘兄弟,表姑娘去醉烟楼勾引豫章王,如今提起梅府的姑娘,好的人家避之不及。
连先前已经定亲的四姑娘也被退了婚事,给五姑娘相看的人家着急忙慌给自家儿子定了别的姑娘。
眼前这一个,办个青云书院,若非有个孺人的娘,只怕骂她的唾沫都吐到她脸上了。
“唐太太说笑了,你哪里是胆小之人呢?”
恰逢小二将菜肴上齐,美娘帮忙将一碟子菜放到唐太太面前,贴心地揭开盖子,道:“唐太太尝尝这菜,味道不错。”
唐太太根本不会动一筷子,在美娘言语的引导下,视线挪到那道菜上。
美娘的声音适时响起,轻柔婉转,“太太瞧,这就是罗毅丢掉的眼珠子。”
唐太太本来就注意到那圆溜溜的东西,被美娘提这一嘴,当即啊的一声,慌里慌张往后退,摔倒在地,十足狼狈。
美娘愉悦地笑出声,温柔道:“我同唐太太开个玩笑罢了,不想太太是真的胆小。”
“放肆!”唐太太这么多年在柴桑独大,就算现下多了有诰命的许氏,她也从来没有被人这般戏弄过。
“杜美娘,你不要仗着有个做孺人的娘就无法无天!我家老爷是柴桑的命官,一本参上去……”
“嘘——”美娘将食指竖在唇前,红润的唇,葱白的手,十分显眼。
美娘蹲下/身,看了眼想要冲进来的唐府婆子,阿芙正拦着,靠近唐太太道:“唐太太还是让你的人安静些,若让他们冲进来听到了唐太太当初打着为太后娘娘祈福的名义,却将金佛变成铜佛,你说你这欺上瞒下,对皇室不敬的罪名,你可担得起?太太养尊处优的脖子就这样被砍了,是不是也太可惜了?”
唐太太脸色剧变,忙尖声道:“都退下!”
房门口重新安静下来,美娘满意了,亲手替唐太太倒了一杯茶,“这就对了,咱们都不是市井泼妇,拉拉扯扯不好看,太太喝茶——”
唐太太伸手来接,不想面上一烫,一盏茶泼了她一脸。
“你……”
美娘丢了茶盏,笑了笑,安慰,“太太放心,这茶并不会将你烫伤,只是当初你坑我母亲三千两,我这心里总有一股火,泄了就好。”
唐太太眼睛都快将美娘瞪个窟窿出来,自己抹了把脸,站起来,不耐烦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美娘丢了茶盏,道:“我这人呢,有仇必报,前些日子青云书院进了贼,叫罗毅逃了,让我如鲠在喉,不得安生,你与罗太太交好,劳你劝劝罗太太,将罗毅交出来,如此,佛身的秘密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唐太太怀疑地看着美娘,如此简单?还是她想从罗毅口中知道其他的?梅景琛去江州便端了地下城,杜美娘是梅府中人,明明知道是她派人去绑架的,却不拿这个把柄对付她,反而要罗毅?
哼,心思还嫩了点儿。罗毅是不可能交出去的!待她出了这个门,便将广济寺的佛像偷偷换成金身,谁也不能奈何她,只是要出这么大笔银子,实在让她心疼。
“唐太太不会是在想如何毁灭罪证吧?”
美娘似乎知道她所想,提醒道:“一干证人皆送往燕京途中,不瞒唐太太,我曾是昭华公主侍婢,只待我修书一封,公主呈上圣案,再多添几句对你不利的话,你认为,这事儿唐县令能给你兜得住吗?”
唐太太身体一软,怪不得,怪不得许氏能得敕封,据闻昭华公主十分得圣宠,就连皇后也要避其锋芒。
勉强道:“姑娘误会,罗毅本就是全县缉捕的重犯,没想到还在姑娘这儿犯了事,若罗太太有消息,定不敢隐瞒姑娘。”
“如此,先谢过唐太太了。”
唐太太被那张笑脸晃得头疼,这个贱人真是不能留,小小贱婢竟敢威胁她!狗仗人势!证人之事不知真假,即便是假,她若哄得昭华公主在皇上面前胡言两句,也会招来大祸。这个贱人还不能杀,得握在手里,为她所用,届时老爷升职还不是昭华公主一句话的事。
唐太太离开了,可这一桌菜肴浪费可惜,美娘一个人安安静静用膳,猜测着唐太太什么时候会动手?她得多出门,给唐太太提供机会才行,又有些愁,雨天出门,实在不美。
刚偷偷饮了一杯酒,梅景琛便冷着一张脸推门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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