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的午后,静谧的萧家宅子。
萧诚义在公司忙碌,彭清突然叫起了正在房间睡午觉的萧云喻。
“妈妈,我们是要出去玩吗?”
“你陪妈妈去医院好不好?”
萧云喻当时没有多想,母亲每年定期去做检查,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那一天,母亲的手很冷。
那时是盛夏,天阴沉着。
车上,午觉还没有睡够的他靠在座椅上。母亲却将他抱在怀里,让已经十岁的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要躲开,但是彭清开口道:“小喻,让妈妈抱一下,妈妈很久没有抱你了。”
“妈妈想要睡一会,到医院了你记得叫我起来。”
萧云喻感觉到这个怀抱很冰冷,让他没来由地感到不安。
“妈妈,你生病了吗?”
温暖的手抚摸他的脸颊,她温柔道:“没有,妈妈只是去做检查。”
得到这句话,萧云喻抵挡不住睡意,安心睡去。
可醒来之后,怀抱更加冰冷,车子已经停下。他摇着母亲的身子,却看见血从她的嘴角溢出,他听不见她的呼吸声了。
再后来,记忆模糊。
只记得那日天上的云朵乌压压的,像是要压在他的身上。
再后来,就有人说,凡是他爱的人,都会死去。
这话,好像是他的弟弟萧启那天失踪时,顾思卿说的。
他当年不屑一顾,虽然沉重的过往让他不时心中钝痛,但是他从来就不相信这个所谓定律。
直到两年前秦锦笛出事……
他开始怀疑了。
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下来,萧云喻回过神,红灯已经熄灭。他站直,走到门口,医生率先出来。
萧云喻甚至都没有勇气开口询问,只是沉默地站在医生跟前。
“病人还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天,生命体征目前比较稳定,要是送来得再晚些,就不只是休克了。”
“嗯。”
萧云喻等候着,当看见秦锦笛被护士推出来时,他一时间失去了靠近她的力气。他只是站在一旁,心中发酸。
电话铃声响起,萧云喻缓缓回神,走廊已经空无一人。
“喂,什么事?”
“萧总,警方这边已经有了调查结果。”张助理看着厚厚一沓资料,总结道,“车上有窃听器,估计是知道秦秘书开车才决定下手。”
“嗯。”
“还有,萧总,我听闻畅分析了一通,他说这一次可能是那个叫什么……夜……”
“夜泽。”萧云喻眸光一冷,“付家的人有帮忙是吗?”
“对,就是这样。”
萧云喻眼底闪过挣扎,最终毅然决定先离开医院。
“这件事情先不要声张,等我电话。”
萧云喻以最快的速度回家寻找证据,将箱子提上,前往公安局。
天色已经漆黑,一走进刑事处,路尧便伸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兴奋道:“哈哈,怎么样?没想到我会在这里吧!为了这个大案子,我还专门跑到京城来协助了,兄弟我够不够意思!”
萧云喻不动声色地将他推开,淡淡道:“猜到了,这里是齐全的证据,虽然不足以判个死刑,但是带回来好好申申肯定没问题。”
闻言,办公室里的好几位刑警同时抬头,忙不迭地将萧云喻手中的证据接过。
路尧也来了兴致,好奇问:“你是从哪里一下子找到这么多证据的?”
“秦锦笛两年前就是为了得到这些证据,都保存得好好的。”萧云喻说完,忧郁充斥双眼,摆手道,“我先回去了。”
次日,夏日炽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医院的玻璃反射着太阳光线,笼罩在午后的光芒中。
病房里的秦锦笛睁开眼,并没有感觉到想象中手边的温暖。午间的光线照亮整个病房,待她适应光线以后,却没有在病房里看见萧云喻的身影。
她闭上眼,崩溃想道,你这次是真的把他惹生气了,秦锦笛!
这下萧云喻肯定是要提分手了。
她揉着眉心,想办法组织着说辞。
但如果萧云喻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在乎她的话,应该不会在她刚刚醒来的时候就提分手吧。
病房门被打开,完全没有预料的秦锦笛将被子蒙在头上,熟悉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她忐忑地将被子抓得更紧。
“醒了?”
秦锦笛将被子拉下来一点,只露出一双眼睛,在看见萧云喻冰冷的面孔时,又躲进被子里。
“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那……那我等你高兴一点再出来也不是不行。”秦锦笛的声音很没底气,最后,还是乖乖地将被子拉下来。
“那你再让我开心最后一会儿。”他将鸽子汤放在床头,“我下班回来再找你。”
“那……那还是现在说吧……我等不了了……”秦锦笛对上萧云喻的眼睛,他眼底的冰冷疏离让她不寒而粟。
萧云喻正要开口,秦锦笛请求道:“那你让我坐起来吧。”
他沉默地看着她。
“坐……坐起来我可以更有气势一点。”
萧云喻虽然脸上不乐意,但是还是将秦锦笛小心地扶起来坐着。
她盯着萧云喻的唇瓣,想要亲一下,却被他躲开。
“你还好意思亲?”
秦锦笛扁嘴道:“亲完再吵也不是不行,说不定以后就没机会了。”
萧云喻刚坐下,凝视着秦锦笛准备质问,床上的小家伙又不安分地将床头柜上的保温饭桶抱在手里,接收到萧云喻警告的目光,她无害笑道:“怕你一生气拿走了,我还想喝你给我做的汤。”
“做完了?”
“嗯嗯,你可以讲话了。”
萧云喻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一双剑眉冷着,问:“这伤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就在酒店发现的,我以为只是撞的小淤青。”
“我巴掌大的你管它叫小?”
“那也不大吧。”秦锦笛小心开口,“我真的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我当时就觉得你肯定会紧张兮兮地送我去医院,所以我没有在那天晚上告诉你。因为它真的不是特别严重……”
“那你觉得什么才叫严重?”萧云喻打断她的话,“一定要等什么都来不及了才叫严重吗?像两年前一样在重症监护室待了三个月之久,在医院待了一年多才叫严重吗?”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愤怒,道,“秦锦笛,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但你看现在不是没那么严重吗?”
“医生说要是再晚一个小时你就没救了!”
秦锦笛知趣闭嘴,萧云喻将头扭向一旁,似乎不愿意再说,但是又不甘就这么不说。
“你明明已经想起来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这件事有你的理由。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的确,我也不知道。”
“两年前你一个人谋划了这么大一个局,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你连说都不说,其实我告诉你。你费劲心思查的这些东西我大部分都有,只是在A国被全部销毁了。”
“两年前的事情,我问了我自己,我还是过不去。但是我可以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件事去接受你原谅你。只要你在大事上不要再瞒我骗我。如果你连关乎自己生命的事情都不告诉我,那我们……”
萧云喻的话语顿住,秦锦笛已经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抱着保温饭桶,叹气。
萧云喻眼里含泪,抬头望向秦锦笛,苦笑道:“还有什么在一起的必要呢?”
“我知道,今天这个结局我也料到了,但是我想告诉你,我其实是真的想改变。我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没觉得这是一个大事。就是……你能知道就那么小的淤青能这么危险吗?可如果我连这么小的伤都要跟你汇报的话,你会觉得我就是一个没什么用只会惹你心烦的废物。”秦锦笛注视着萧云喻,诚恳道。
“那永远是你自己的想法。秦锦笛,你问过我的感受吗?”
她被萧云喻的话埂住。
“你知道送你过来的路上我有多害怕吗?你知道每一次我看见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有多烦躁吗?我是傻子吗?我把所有的信任交给你,你却让我蒙在鼓里。”
“真的,要是在一起后是这样相处的话,还不如从没认识。”
秦锦笛感觉心口一疼,下意识伸手去拉萧云喻的衣角,却落了空。
萧云喻说完,拿上外套,起身,站在病房门口,背对着她道:“你生病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你家人了,护工我已经请好了,等你出院之后,再做半个月就要去上任京城分公司的副总经理职位,合同我会修改。”
“萧云喻,那我要是能向你证明我真的能做到你说的那些呢?”
他转过身,没有回答她,只是冷漠道:“好好休息。”
秦锦笛望着萧云喻离去的背影,陷入无边的迷茫中。
要是之前,听见萧云喻提分手,她可能会想出好多好办法哄他开心。
但是现在,她感觉过去的自己就和现在的自己完全是分离的一般。
有时候她甚至会想,过去的自己做错的事情为什么要现在的她去承担?
她打开保温盒,里面的汤温热的,香气钻入她的鼻子,勾起她的馋虫。
只是这一次,汤的味道似乎不再如先前那次一般鲜美。
泪水不知为何便滴落在汤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秦锦笛:喻喻好凶,我怕。
萧云喻:你进抢救室的时候怎么没想想我怕不怕?
秦锦笛:分手之前再亲一下。
萧云喻:……
放心放心,小矛盾小矛盾,不会虐太久。(别太在意某个心口不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