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手臂很结实,就那样大剌剌的搭在腰间的衣服上,将伤处遮掩了大半。
慕容珩闻言轻笑,满是病容的脸上因此多了几分色彩。
他听话的抬起手臂,甚至还顺手解开了腰带。
宽袖摆动间,属于雄性的独特气息瞬间扑面而来,那不是香料,也不是花香,不难闻,甚至都不算一种气味,却让颜渺顿时浑身不自在。
房间里明明置了冰鉴,可颜渺还是觉得热,这种热意顺着皮肤表面的细小毛孔一点点的钻出来,由内而外,却寻不到根源。
没一会儿,颜渺挺翘的鼻尖就溢满的细密的汗。
慕容珩以为她是热的,心想早知道就多放些冰鉴了,这里这么不舒服,她肯定不愿意久留,眉头微压,沉声问:“很热吗?”
颜渺本想拿出帕子擦汗的动作因着他的话顿了一瞬,口是心非道:“没有。”
室内确实要比外面凉爽太多,可颜渺不知怎么的,总觉的这里比外面更让她燥热,是熏香,是冰鉴,亦或是其他什么东西,让她鼻尖的汗一点一点的往外冒。
慕容珩也看到了,女子一张芙蓉面起初还是白白净净的,到他身前没一会儿就染上了云霞般的绮丽,慕容珩自认不爱美色,可他不得不承认,颜渺确实是他见过的女子中容色最为上佳的那个。
可见,他过去不仅仅是心瞎,就连眼也差不多瞎了。
世间男子多爱美色,三妻四妾是常有之事,美事常有,深情却不常有。
他自知无法将掺杂了的恨意的情绪倾泻给别人,索性就封心锁爱,一点都不外露,亲人也好,爱人也好,这许多年都是这般过来的。
年少时,他曾见过哥哥跟心爱的女子互诉衷肠,两人郎情妾意眉间传情,站在高大的柳树下,俨然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那时,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对,就连向来冷情寡性的他都送上了祝福,在心底为兄长高兴。
可他们的婚事还没办,兄长就被陷害入狱,很快便丢了性命,而那位未来嫂嫂,被人强行带走成了他人的妾室。
阴阳相隔本就让人痛不欲生,更何况还是违背本心去侍奉他人?
自那之后,慕容珩便知道,爱一个人要深藏于心,不可轻易对外人言,万一某日他自己深陷囹圄,他不敢想象他爱的人该怎么办。
即便他现在拥有不少势力,可大局未定,他不敢轻易给出承诺。
素白的帕子点上颜渺额角的时候,她刚找到绷带打结的地方。
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脑海一瞬空白,反应过来后如同受惊的小鹿般,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仰。
重心不稳,颜渺没想到后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她只觉得身体有一瞬间的不受控制,双手无助的想要抓到可以支撑的东西,下意识的在空中乱抓。
她跟前只有慕容珩散下的衣带外赏,无法掌控的危难来临之际,人出于本能求救,什么都不会考虑。
就这样,颜渺眼睁睁看着自己抓住了他的外裳,想借他的力稳住,谁知慕容珩他故意坐的松散,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男子被她带着往下倒。
宽袖长袍本就松松垮垮的系着,如今这么一折腾,更是散开了大半。
慕容珩本意是想拉住她,可手刚伸出去,他就改了主意,似乎可以换种方式护住她。
‘嗯唔!’
一声闷哼从颜渺身侧传来,手下按着的是个温热的东西,她被慕容珩拦在怀里,倒下去时,大半个身子都摔在慕容珩身上,疼倒是不疼,就是感觉有点硌得慌。
他好像瘦了些,可很快颜渺就说不出这种话来,结实的肌肉就那样大大方方的展现在她眼前,哪里是硌得慌,分明是太结实,她自己太娇嫩了。
上次中了迷药,并不记得过程,没想到这许多年过去了,慕容珩的身材比之前更好了,看来他私底下没少锻炼。
颜渺再怎么大胆也是个女子,况且与面前的人经过事,怎么都算不上纯洁,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暗示,引诱,想不到堂堂王爷也会做这种事。
满脸的拒绝表情掩盖不住女子红的快要滴血的耳垂。
慕容珩确实存了亲近她的心思,可没想到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害羞。
他低低笑了声,手指捏上女子的灼热的耳垂。
耳垂多敏感啊,颜渺身体不受控制的打了个激灵,推开他就要往外跑。慕容珩哪会给她机会,长臂一伸就把人给带了回来,顺带着扯下她的面纱。
颜渺素手推拒,却结结实实的摁在他的伤处。
男子立时发出一声闷哼,看样子不像是装的,因为太疼,他的额角都冒出了冷汗,脸色也更加苍白。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待伤患,人内心的怜悯总是能被轻易的勾起,颜渺也不例外,出于本能,她担忧的看着他渗出血液的地方,好像又加重了,刚刚结痂不久的伤口被扯开,可受伤的人却一点都不当回事。
若能得她心疼,就是痛死也是心甘情愿地。
慕容珩眼眸微闭,压抑着身体的疼痛,半是安慰半是轻松:“我没事,一点都不疼。”
豆大的冷汗在颜渺的视线里一滴滴滚落,其中有一滴滑过慕容珩的侧脸,顺着下颌,在重力的作用下下坠,最后落在颜渺手上。
非常轻微的啪嗒声传来,轻的声音可以忽略不计,可颜渺觉得自己听的很清楚,男子强装平稳的呼吸,还有伤口处传来的淡淡血腥味。
她似乎还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颜渺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他也装作轻松的望进她的眼眸。
两人对视了几秒后,颜渺先受不住那灼热的视线,借着拿伤药的动作移开了。
慕容珩也只敢在她转身瞧不到他的时候狠狠皱了皱眉,五官同时用力无声的诉说着痛意,却又在颜渺转过来的时候,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
颜渺拿出金疮药递给他,想了想还是解释了,“那日我并非有意伤你,你——”
“我知道。”
颜渺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看着女子一脸“你知道什么”的表情,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我知道渺渺再恨我,也不会对我刀剑相向。”
这话说的是没错,虽说这世上有些人让颜渺痛恨,可她也只想让对方受到同等的报应,至于取人性命的事,她做不来。
当初跟着凌然学毒,用兔子练习她都下不去手,凌然说她优柔寡断,难成大事,颜渺不以为意,她一个女子,也从没想过想要成就什么大事。
行走人世间,无非是求个安稳,当初是为了自保,现在要多些人了,她寻回了亲生父母,还有宠她爱她的两个兄长,她想要护住他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
她不能再有优柔寡断,她要果敢。
于是,颜渺把药塞进他手里,郑重道:“不管你是慕容珩,还是什么穆公子,世子也好,王爷也罢,我只告诉你,若你触及我的底线,我不仅会对你刀剑相向,我还会杀了你。”
此言一出,慕容珩心底有震惊,她果然不是从前的颜渺了,她有了新的底线。
若说从前,有人问颜渺的底线是什么,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底线是他,可现在,他不再是颜渺心中最重要的人了,她有了其他想要保护的人,甚至可以为了那人对他痛下杀手。
想到此处,慕容珩突然哼笑一声,是他吗?那个曾经设计苦肉计来博取同情的可恶男人。
真是讽刺啊,那夜,他亲眼看着颜渺在自己告诉她的真相下崩溃痛哭,他亲眼看着他们两个人争吵不休,可是,颜渺还是要跟他在一起。
那自己呢?自己又算什么!
“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不知是自语,还是在询问。
到了颜渺耳中,就听成了她想保护的人就那么重要吗?
对于此,没有任何否定的可能,她肯定道:“当然。”
果然如此,慕容珩只觉得这一句话的威力比那锋利的刀刃要伤人的多。
疼痛是不会有声音的,却能让人要死要活。
他想,颜渺肯定是深谙此道,才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睫毛下闪出晶莹的一滴,但慕容珩很快就偏过头去,再转过来时,又恢复了正常的虚弱模样。
毫无预料,猝不及防的慕容珩觉得喉间腥甜一片,很快便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这一幕来的太过突然,颜渺只看见眼前血腥一片,连慌张都顾不得,急急忙忙的跑过去扶他。
纤细的手指搭上男子的脉搏,脉象紊乱,分明是急火攻心的缘故。
他做了什么,竟把自己气成这个模样。
颜渺翻出清心丸喂他服下,男子靠在她的怀里,被她轻柔的擦拭着,似乎这样也还不错,起码人在他身边。
血吐得太多,急需给他煎药调理,血弄脏了衣袖,颜渺知道他一向爱洁,肯定是要更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