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十里有个“折柳亭”。
相传,这是京城父母们送别儿女的地方。太祖起兵推翻前朝暴政前,城中的男子到了十三岁,便要被朝廷抓走去南蛮挖金。其中有一个杨姓的父亲,送别儿子去南蛮时,来到了此处,临别前,吟诵了一句:
折柳难掩三春晖,何日报的寸草心?
因而,此处便被叫做“折柳亭”了。
“折柳亭”之前只是一个小小草屋,太祖建国后,知道了这个故事。便出资修建了一个亭子,并在亭子周边种植了上百棵的柳树。
太祖此举的用意是要老百姓不忘前朝的暴政,让老百姓感恩他的仁慈,然后拥护他的王朝。
久而久之,人们忘记了太祖建造“折柳亭”的初衷,“折柳亭”只是离京之人送别伤感之处了。
凄风,苦雨。
一辆马车缓缓出了城。
车夫是个六十岁的老者,有气无力的赶着一两瘦马拉的车子。
刚出城,马车停了。一只手撩起了车门的帘子,冲老者喊:“刘福,怎么不走了?”
“夫人,有人拦路。”刘福说。
轿门撩起的大了些,从里面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当然,只是一闪而过,轿门落下,那张脸被挡在轿门后面了。
“皇兄,我大早晨的来这里送你,你难道不肯下车一见?”萧睿从马上跳下来,大步的走向马车。
马车上坐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陈留王萧挚。
太子变成陈留王,整个大凉国,最为得意之人便是汉王萧睿了。为了这一刻,他等了十多年。只是,当这一刻到来时,他却出奇的平静。
“王爷,你的目的达到了,你难道就不高兴吗?”乔樱问。
“你说,我是不是该去送送太子,不,是陈留王了?”萧挚问。
“王爷是要去看陈留王的笑话?”乔樱反问。
“哈哈!!”萧睿得意的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不错,本王就是想看看曾经高高在上,威风无比的太子,落魄后的样子了。”
随即,萧睿找来了郑慕,他让郑慕打听到太子明日一早出京。萧睿便一大早去城门口等候太子的马车了。
在美艳妇女撩起马车的时候,萧挚就看到了萧睿。他也知道萧睿挡他道路的目的了。太子起身,要下马车,女人拦住太子,说:“你怎么能去见他?”
“他就在外面,为什么不见?”萧挚反问。
“你可知道他见你的目的?”女人问。
“当然知道。”萧挚说,“他既然想看我的笑话,我就满足他的心愿吧。不然,我离京后,他定会寝食不安。”
萧挚撩起了车门,冲萧睿抱拳,道:“皇弟这是来送我吗?”
“皇兄,此去陈留,天高路远,你身子单薄,可要小心啊。”萧睿说。
“皇弟的话我记住了。”萧挚说,“皇弟还有事情吗?天不早了,我该赶路了。”
萧睿勒马让路,刘福驾着马车,缓缓而行。萧睿看着远去的马车,脸上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笑。郑慕在萧睿身后,冷冷的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萧睿回头,用眼睛上下打量着郑慕。说:“你跟着乔樱有所长进啊。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不过,你给我记住了,他只是被贬,还是一位王爷,你可得小心行事,千万不能露出马脚。”
“属下明白。”郑慕答应着,打马离开。
马车缓缓的来到“折柳亭”。
乔樱站在“折柳亭”,冲着马车赶来的方向,望眼欲穿了。
乔樱比萧睿还早来了。她知道,萧挚去陈留,定是要经过“折柳亭”。乔樱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当她看到了萧挚的马车时,所有的言语都化成了云烟。
看着缓缓而来的马车,乔樱有些恍惚。
五年前,十三岁的她,一身的红衣,仗剑天涯,接连挫败当世众多高手,可谓是意气风发,无处左右。
然后,她就在那个阴雨蒙蒙的中午,遇到了萧挚。同样的马车,同样的赶车人。不同的,是自己的心境。
马车越来越近了,乔樱的心也跳的越来越厉害了。
当马车经过她的身旁时,她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了。
机缘巧合的事情发生了,灰蒙蒙的天空落下了细雨,点点滴滴,把前尘往事都卷了进来。
马车在停下来,刘福从马车跳下来,走到乔樱跟前,说:“请问姑娘去陈留是从前面那条路?”
刘福用手指着前面的两条岔路口。
乔樱没有搭理刘福,她缓步走到马车旁,说:“公子,前路迢迢,多是阴雨,送你把雨伞吧。”
车门撩起,出现在乔樱面前的不是萧挚,而是美艳夫人。她瞟了乔樱一眼,没好气的说:“谢过了,我们无缘无故,收起你的雨伞吧。”
美艳夫人的态度惹怒了乔樱。乔樱正要发作,萧挚出现了。他看到乔樱,先是一愣,随即说:“是你。”
“殿下,是我。”乔樱说。
“你弄错了。”萧挚面色冷峻的说,“我现在是陈留王,你可以喊我王爷,或者是萧公子。”
“公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不等乔樱把话说完,萧挚怒道,“你是在这里羞辱我吗?你的主子刚把我羞辱了一顿,怎么,你们主仆觉得不过瘾。所以,你也来了?”、
显然,萧挚是把乔樱当成一伙的人了。
顿了顿,萧挚说:“你的目的达到了,你高兴了吧。”
“易经有云:否极泰来,物极必反。公子难道不认为,跌入谷底正是厚积薄发之时吗?”乔樱说。
“刘叔,咱们走。”萧挚瞟了乔樱一眼,然后放下了车门。从萧挚的眼神中,乔樱看出了厌恶和鄙夷。
显然,萧挚是极度的痛恨乔樱。
乔樱的心在滴血,她很想告诉萧挚,自己就是那个当年拿红伞的女孩。他对她是有大恩,她的心都交给他了,她怎么会害他啊。
她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他。她这么说,谁会相信呢?
马车渐行渐远了。直到再也看不到马车的影子,乔樱的泪水像断了线珠子,一颗颗的落下来,混在雨水里,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哭着哭着,没有雨水落下了。乔樱抬头,看到了一把油纸伞,红色的油纸伞。
她的心微微一动。
乔樱回头,看到给她打伞的人是赵盼。赵盼的脸铁青,但他的眼光很温柔。
“你怎么来了?”乔樱问。
“我是不是不该来?”赵盼反问。
乔樱瞟了赵盼一眼,说:“好吧,你不是想知道我和他什么关系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的心被他带走了。你明白吗?”
“我现在追去,把你的心要回来。”赵盼说。
乔樱笑了笑,神情凄惨。赵盼本想还要说风凉话,可当他看到乔樱的样子,不忍心说下去了。
顿了顿,赵盼小声的问:“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斩草除根。”乔樱说。
赵盼不明白乔樱的意思。
“汉王是个狠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现在,萧挚落魄了,汉王一定不错错过这个机会。此去陈留,山高路远,保不齐路上发生什么意外。”乔樱抬头看着赵盼说,“我现在命令你跟着萧挚的马车,暗中保护萧挚去陈留。萧挚平安到达陈留,你再赶回来。”
“我不想去。”赵盼说,“你知道,我……”
“我知道。”乔樱说,“不过,你要是还当我是你的主子,你就听我的话。你要是觉得我的话对你来说不重要了,你可以不去,我不会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