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殿”本属内宫的一个偏殿,圣祖的时候,建造“东华殿”,是为了方便自己召见群臣。后来,明帝把“东华殿”当做上朝前,召见重要大臣碰面的地方。梁帝入京后,觉得“东华殿”碍眼,就封了“东华殿”。三年前,皇宫忽然走水,养心殿被大火烧了大半,在修建养心殿时,梁帝移驾到了“东华殿”。后来,养心殿建造好了,梁帝又移驾到了养心殿。“东华殿”便一直闲着了。
萧睿想不明白,梁帝为什么要在“东华殿”召见他?
寻思间,萧睿已经来到了“东华殿”门口了,冯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王爷,万岁就在里面呢。奴才就不进去了。”
萧睿又是一惊。
冯弘可是梁帝心腹。从梁帝登基,冯弘就跟着梁帝,到如今三十多年了。可以说,梁帝对冯弘的感情超过了他们这些太子们了。
现在,梁帝就让把冯弘拒之门外,只召见自己。是信任他,还是……
萧睿不敢往下想了。
“王爷,快进去吧。万岁等着你呢。”冯弘催促道。
“吱吱!!!”
萧睿推开厚厚的房门。他抬起脚,正要往里迈腿时,才发现他的腿已经软了。若不是他扶着门旁,整个人就要瘫痪在门口了。
“既然来了,就快点进来吧。”梁帝在大殿内说。
萧睿扶着门框进了“东华殿”。梁帝又道:“把门关上。”
萧睿转身,使劲全身的力气,才把厚厚的大门关上。当萧睿转过身时,他看到梁帝正端坐在一个蒲团上,蒲团画着八卦图,梁帝就坐在八卦图的阴阳交汇处。在蒲团四周,点着一圈的蜡烛。梁帝的容颜在众蜡烛的照应下,更加的威严和神秘了。
“儿臣叩见父皇。”萧睿忙匍匐在地,他的头杵着地面,冰冷的地面让他的脑袋稍稍的清醒些。
“朕有七个儿子。朕一直觉得,你最像朕了。做事果敢,一往无前。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都不敢正视朕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还是,朕难从一开始就看走眼了?”梁帝的声音不大,但萧睿听出梁帝话语中的愤怒。
萧睿忙抬起头,看着梁帝说:“儿臣愧对父皇,所以才不敢正视父皇。”萧睿说。
“你做了对不起朕的事情?”梁帝问。
“儿臣特来领罪。”萧睿说。
“说说听,你怎么对不起朕了。”萧睿听得出,梁帝的语气已经有所缓和了。他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冯世安发病,是儿臣的主意。儿臣这是犯了欺君之罪,儿臣不敢狡辩,只求父皇惩罚儿臣。”萧睿说。
梁帝冷笑道:“朕刚说你的胆子变小了。你倒是立刻做出一件让朕刮目相看的事情。你可知道,冯世安是奉了朕的旨意去查案。你却让冯世安诈病,怎么,你想和朕作对?”
“儿臣绝无此意。”萧睿又匍匐在地,诚恳的说,“儿臣只是想着不让冯世安坏了皇家亲情而已。儿臣从未想过违背父皇的旨意。儿臣此举,若是让父皇觉得有抗旨之意,儿臣不敢狡辩,儿臣只求一死。”
“动不动就让朕杀了你。在你眼中,朕就是一个暴君吗?”梁帝问。
萧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不敢搭话,唯有把头吹的更低了。
梁帝慢步到萧睿跟前,静静站了半柱香的功夫。梁帝方说:“你说,你此举是不想让冯世安坏了皇家的亲情,这话怎么说,你起来,给朕说清楚。”
萧睿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低着头,说:“冯世安找过儿臣了。他告诉儿臣要审讯一个说书人,而说书人所犯之罪,定会牵扯到解元。解元是太子的清客,若因此而得罪太子,实不是儿子所愿。毕竟,冯世安是儿臣的人,儿臣不想让冯世安审理此案,但又找不到可以拒绝的理由。思来想去,儿臣只有出此下策了。”
“说书人牵扯出解元,解元牵扯到太子。依此案,将太子一举击败,难道不是你的心愿吗?”梁帝把脸凑到萧睿的跟前,小声的说。
听了梁帝话,萧睿忙又跪下,诚惶诚恐的道:“儿臣绝无此意。儿臣若有此心,天诛地灭。”
“在朕面前,你不必起誓。”梁帝说,“朕说过,在朕的孩子中,你最像朕了。朕或许不理解太子的心思,不理解赵王萧冈,但朕自认还是理解你。”
梁帝用手拍拍萧睿的肩膀,说:“你知道,朕为什么要在‘东华殿’召见你吗?”
“儿臣愚钝。想不出来。”萧睿如实的说。
“三十年前,这里可是明帝的住所。朕打进京城后,一度心生惶恐。所以,朕派人把‘东华殿’给封了。三年前,养心殿起火,朕迁居此,有天晚上,朕就在这里,能到了明帝。当朕看到他失落而又苍老的样子,朕一下子不想通了。天下本就是强者的天下,朕只是拿走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对他又有何歉意?”
“父皇天生神威,是天选之子。明帝篡改圣祖遗诏,自当遭受天谴。”萧睿说。
“朕看过了解元编撰的《太祖实录》。如是说,实录上所说之事都还算符合事实。朕之所以动怒,是解元太不知理。朕让他编撰的实录是要给大凉的子民看。老子说,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当以愚之。有些事情,不应该让老百姓看到。不然,便会不利于咱们的统治。”
“解元不知道这个道理。太子竟然也不知道这个道理。”梁帝摇了摇头,说,“之前,太子求情,让朕放了解元。朕不想把事情弄大,就答应了太子的请求。谁知道,解元这个人,顽冥不化,朕饶恕了他,他却变本加厉了。”
“或许咱们都弄错了,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只是说书人,与解元无关,更与太子无关。”萧睿说。
“一个说书人,哪里知道这些道理。他还编撰出一个大明朝,历史上,哪有什么大明朝。说书人这是指桑骂槐呢。若不是解元在后面捣鬼,一个连考场都没有进去过的落魄之人,哪里会明白这些道理。”梁帝狠狠的说。
“儿臣明白父皇的苦衷了。父皇让儿臣做什么?”萧睿问。
“你现在想明白,不回避了?”梁帝反问。
“此事关系大凉的江山,儿臣不敢为了小情而误了大事。如果,儿臣因此而担了恶名声,儿臣认了。”萧睿狠狠的说。
梁帝拍拍萧睿的肩膀,说:“方世安忽然生病,倒也解决朕的顾虑。当初,朕一怒之下,把这件事情交给冯世安办理。朕相信冯世安能查清楚,但冯世安毕竟不是萧家人。咱们家的事情怎么能让一个外人插手。朕正为此事头疼,你无意间帮了朕的忙。”
顿了顿,梁帝接着说:“这件事情由你去做。你就放胆的去查。若是牵扯到解元,太子敢阻拦。你也不用顾忌兄弟之情了。”
“儿臣明白了。”萧睿抱拳施礼道。
梁帝扭头看着萧睿,好一会,梁帝说:“你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
“儿臣不知。”萧睿说。
“你太喜怒露于色了。”梁帝说,“朕刚说了让你大胆的去做,你脸上便露出得意的笑。看得出来,你等朕的这句话,已经好久了吧。”
萧睿的心思被梁帝说穿了,他感觉到了不仅是尴尬,还有恐惧。在梁帝面前,没有人敢,也没有人能够耍心机。萧睿此举便是犯了梁帝的大忌了。
萧睿忙跪下,哀求道:“儿臣该死,儿臣,儿臣……”
萧睿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只能低着头,迎接梁帝对他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