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这局我们赌小吧?”
“听美人的。”
林九清故意摇了许久,实际盘算着找个时间换换骰子。
骰盅停下,右边一道内力朝着贵客的骰盅打来,愣是让里面的骰子摔了一下。
比林九清还先耍老千,这北凛贵客也是怕自己输啊,可惜骰盅在林九清手上。
“沈公子三点,北凛贵客七点。”
林九清看向贵客,发现他依旧笑眯眯的,手上又在把玩幽蓝蝶,不过注意力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
林九清不多说,起身要回到傅晏关身侧,在经过那被击落的幽蓝蝶时,林九清分明看见它底下有东西在动。
莫不是……蛊虫?
北凛一带的,多用蝴蝶作蛊虫,而这幽蓝色……究竟是哪门哪派常用的?
“万一我输了怎么办?你是不是就要去他那?”
一坐下,傅晏关就借着披大氅的名义靠近林九清,低声问道,
“不会,军师不会让主帅输。”
林九清眼神坚定,那个贵客刚刚打来的内力深不可测,虽然并未用全力,但可以肯定他实力雄厚。
“该探的也探得差不多了,让李康柏先领人马过来吧。”
傅晏关借口喝得醉了些,带着林九清出了营帐,宴会少了个贵客很快也就散了。
正值正月,北域严寒,夜中雪风一吹,林九清就打了个喷嚏,出了营帐才知道外面的冷。
“营中放鸽恐遭人拦截,回酒楼放吧。”
林九清点点头,跟着他上了马车,果然还是马车内暖和。
她将自己裹在大氅里,要怪只能怪这舞衣太薄了些,不然平日里她根本不惧这些风。
“你那套衣裳呢?”
林九清没想那么多,不过脑子随口回答道,
“被脱了扔军营里了。”
“什么?!”
见傅晏关反应这么大,林九清才回想起这句话有些惹人非议,改口道,
“其他舞女帮我换的衣裳,走得急也就没拿。”
傅晏关抿着唇,不说话,侧过身子看着窗外,两人相顾无言。
林九清知晓傅晏关这是心中不平衡。自阮南城一战之后,他的变化林九清也看出来了,自己的变化也意识到了,一段没有结果的情缘便是孽缘。
及时止损的好,日后离他远些吧。
若傅晏关的归途是煌京,那林九清的归途就是通宝城。
到了酒楼,傅晏关依旧隔着衣袖想扶林九清下来,林九清却没搭,径自走了进去。
“劳烦掌柜的做两份晚膳上楼。”
林九清生风上了楼,傅晏关想追上来都不成,就在关门的那一刹,被他追了上来,一块石子牢牢的抵在门与框之间。
“林姑娘,借一步说话可好?”
“傅将军,我们二人注定陌路。”
说完,踢走石子正欲关门,傅晏关不死心再次堵了上来。
“不多时,一盏茶时间便好!”
傅晏关眼神真诚,蕴含着期盼与隐忍,扒着门指关节用力已经泛白,却一步不曾踏入房门,他在等林九清同意。
“罢了……便允你一盏茶。”
至于桌前坐下,林九清倒了一杯茶放于二人中间,示意他可以说了。
“为何陌路?林姑娘难道不想为林家报仇吗,亦或是……”低眉犹豫片刻,继续道,“林姑娘已然有了心仪之人?”
“林家世代为大乾效力,是天下忠臣之表率。我绝不能让祖辈代代积累下来的名誉染上污点,这是世家大族的名誉,自古以来,没有什么比名誉更加重要。”
“难道名誉真的比天下百姓更加重要吗?名誉再大也是百姓给的,顺应民意名誉也不会丢!”
此时的傅晏关就像是十岁小孩据理力争一般,那双桃花眼硬是看出了可怜的感觉,如同淋了雨的绒毛犬。
“倘若失败了呢?傅家入世不过三代,可林家是氏族大家,诛九族的重罪,连累林家的不止两侯府的百余人,林家已经失去了十九人,我赌不起了……傅晏关。”
语气淡然,说出来的话有如千斤之重,砸在傅晏关心里,久久无法平静。他心中还有千万言,比如安定军七万忠骨,黎明百姓前路渺茫……可这些都化作齑粉,溶在了林九清眼中。
我赌不起。他怎么能因为儿女情长,用天下苍生去逼迫她呢?她不仅是一个人,她身后是盘根错节的林氏。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有条不紊的顺序被打乱,准备好的措辞也烟消云散,最后只有一句。
“……今日之事是傅某唐突了,望林姑娘海涵……”
林九清将大氅解开,交给傅晏关,送他离开房间。
她又何曾不想杀了乾帝,为她含冤而死的十九人报仇雪恨?可人活在世上,总有许多羁绊拦着你的路,使你不得不放弃。
林九清靠在床边,离开煌京快一个月了,不知道五叔母他们如何了?安乐有没有调皮?他们在通宝城过得怎么样了?
忠臣不可弑君,林九清的身份也不允许她弑君。
爹爹,娘亲……若是你们在便好了,阿九就不用想这些了。
瑟缩在床的一角,忽而感觉有些无助,夜里总是最容易悲伤的时候,林九清也不例外。
次日一早,林九清是被百姓的喧闹声吵醒的,换了衣服下楼,才发现吵吵嚷嚷的是因为军队入城来了。
“迎骠骑大将军入城!”
傅晏关原是一早便和李康柏在城外汇合了,如今进了城,林九清也看到安平安然两人。
上前去翻身上马,一同去军营换了甲胄。
“梁仁何在?”
林九清问过路的士兵,那士兵见她面生,回答正在大营和将军会谈,让林九清别在这时候去,免得被梁仁记仇。
了然点头,随后朝着大营就跑了过去。
“林军师来了。”
川峰说道,那梁仁坐在旁边抬眼一看,这不就是昨晚被沈,不,被傅将军和北凛贵客争抢的舞女吗?
指着林九清便要说出那晚的事情来,林九清一粒石子弹他肚子上,警告他,他立刻闭上了嘴。
李康柏脸色难看,坐在梁仁身旁,散发出来的杀气像是能把梁仁活活吞了。林九清见状,侧身问道,
“他们说了什么?”
川归看了一眼冷脸不语的傅晏关,回答,
“军营情况,怎么上的任,还有和那个北凛贵客什么关系。”
“怎么回答的?”
“除了第一个,其他都说的含糊其辞,这是个老油条啊。”
如今虽说名义上军中都是安定军,可到底有多少安定军在里面说不准,对于这个梁仁只能小心。
“梁将军从军多久了?”
坐到他对面的位子上,不怒自威,梁仁不敢抬头,弱弱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