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市西郊,白庙村。
夜晚的乡村不光是静谧的,偶尔也会传来一两声狗吠猫叫,还有集中在某个时段过路的沙土车一辆辆呼啸而过,车身随着凹凸不平的马路上下起伏,传来一阵阵沉闷厚重的铁皮碰撞之声。
二毛与刘胖子隐身在麦田深处,两人很讲究地在屁股下面垫了塑料袋,防止弄脏衣服。
二毛摸了摸咕咕作响的肚子:“胖哥,给我袋儿面。”
刘胖子伸手在身旁的袋子里划拉了两下,摸到一袋方便面,递给二毛。
二毛一摸:“胖哥,给个桶装的吧,泡着吃,有些冷。”说完搓了搓手。
刘胖子:“没有,干吃。”随后给二毛头上来了一记:“咱们是干活儿来了,不是享受来了,要吃拿走,不吃我就收起来了。”
“吃吃吃。”二毛一把拿走了方便看,一下撕开,干啃起来。
说什么跟着五爷干,保准吃香的喝辣的,现在连个热水泡面都没有,每天不是在田里蹲着就是在田里蹲着。
二毛暗自撇了刘胖子一眼,心里暗自啐了他和那个所谓的五爷一口。
二人就这么干瞪眼生等着,直到一切人造的声音都消失。
刘胖子悄摸站起来,左右看了看,悄声道:“二毛,开干。”
二毛闻言赶紧拉开手边的工具包,叮叮咣咣地将工具倒了一地:“胖哥,咱们先用哪个?”
刘胖子对着二毛空空的脑袋又是一记,压低声音:“这么大声干什么,你不想活了。”
“对,对不起,胖哥。”
刘胖子叹了口气,自己当初怎么就拉了个傻子入伙了呢,随手捡起两个旋风铲,递给二毛一个:“挖!”
二人是埋头一顿挖,直到刘胖子喊了停。刘胖子打开头盔上的手电,向下望了望:“绳子,蜡烛。”
二毛赶紧去摸索麻绳,摸到后立马递给了刘胖子,自己则从身后的背包拿出蜡烛,赶紧点上。
二毛点着了蜡烛,再看刘胖子,已经将麻绳结结实实捆在了腰上,他接过二毛手中的蜡烛,问:“我下去之后,你要做什么?”
二毛答:“守着,等胖哥出来。胖哥一拉绳子,我就往前放一点儿。如果五分钟胖哥没拉绳子,就用对讲机呼叫胖哥。胖哥不应答,就赶紧下去救人。”
“嗯,”刘胖子点了点头:“记得不错。”
刘胖子平时也不是这么啰嗦的人,但是二毛的脑子让他不得不啰嗦起来。
刘胖子拍了拍二毛的肩膀,自己就下去了。
二十分钟过后,探得里面情况跟五爷说得不差,刘胖子就按照原路返回。
刘胖子一边拉着绳子一边走,心说:这二毛平时看着傻了一些,跟自己配合得还挺好。
快要到洞口的时候,刘胖子有些体力不支:“二毛,拉胖哥一把。”
洞口立刻伸下一只手来,两人配合着用劲儿,刘胖子使劲儿一蹬,脑袋终于探了出来。
可没想到的是,眼前出现的除了二毛那张傻脸,还有几张陌生面孔。
刘胖子还没反应过来,“咔哒”,一只冰凉的“银手镯”就带在了手腕上。
“嗡嗡嗡嗡……”
小昭生生被手机震醒了,迷迷糊糊打开手机一看,工作群未读消息挂了个大红的99+,小昭瞬间清醒。
她点进去以后,消息还在不断地蹦出……
白庙村、盗墓贼、西汉、闳孺、汉惠帝男宠、文物局、借调……
小昭迅速将这些关键词整合起来——
原来白庙村村民张宝贵,最近总是发现自家的地这几天总有被挖过又填起来的痕迹。白庙村是西汉王陵的聚集地,当地对于盗墓那是一个狠抓严打,但是公家人手毕竟有限,自然是要发动人民群众的力量。
当地公安机关与文物局更是定时培训村民,并且无论提供的线索是否属实,都重金奖励举报者,所以这才有了张宝贵的及时举报。文物局连夜对该古墓进行了抢救性挖掘,最终通过墓志得知,墓主人是西汉惠帝男宠——闳孺。
秦末战乱,西汉早期实行休养生息之策,所以上至帝王,下至百姓都崇尚薄葬。但是这座墓室里被发掘出的金银财宝不计其数,可见惠帝对闳孺宠爱至极。
一时间文物众多,文物局也人手不够,所以只从研究院借调。借调通知一出,众人那叫一个争先恐后,毕竟除了抢救文物,谁没有那么一点八卦之心呢?
可惜小昭这段时间被勒令在家休养,不然她必第一个报名。
“小昭,方便通话吗?”李院长的信息跳了出来。
小昭按下“方便”二字,马上又删了,退出聊天软件,打开通讯录,对着李院长的电话按下了拨出键。
接下来李院长的话,让小昭有些激动。
“小昭啊,工作群的消息你都看到了吧。我本来还在犹豫,但是为了修远和颜娉,我不能剥夺你的知情权。现在有新技术,既可以帮你进行下一个实验,也不会让你再发生那么危险的事情。你还要去吗?”
小昭毫不犹豫:“要去。”
接下来的几天,小昭与李院长用手机悄悄沟通着实验细节,每当小昭抬头看见忙里忙外的李礼,满心的愧疚立刻涌上心头。
那天夜里,小昭从冰箱里拿出几瓶啤酒,对于李礼这种滴酒不沾的人来说,够他睡到日上三竿了。
小昭轻声:“对不起了。”转身换上一副笑脸:“闲着也是无聊,丽丽,喝几杯啊。”
汉高帝十年,长安,太子宫。
隐身模式的小昭和吴永辉在含丙殿门口守株待兔。吴永辉就是那位后备实验员。
两人在殿门口坐了一上午,终于听见了那个名字。
“闳孺,”一个年纪略大的宦官对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宦官说道:“今日是你第一次值夜,万不可马虎,太子有什么响动,要立刻起身伺候,你可明白?”
“是,张公公,奴才明白。”闳孺将头几乎是埋到了地下。
张公公:“现在就回去休息吧,万不可误了值夜。”
闳孺:“是。”
夜晚,差一刻钟子时,闳孺便小跑着来接班了。对班的另一个小宦官跟他交代了几句,就回去休息了。
第一次值夜,闳孺有些紧张,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他站着张望了一会儿,便席地坐了下来,脑袋却止不住地一掉一掉的,还不停地打着哈欠。
直到确定闳孺睡熟了,小昭和吴永辉才蹑手蹑脚走了过来。
吴永辉轻轻点了闳孺几下,没有反应。
“事不宜迟。”小昭拔掉头发上的骨簪,轻点两下,有红光亮起,之后迅速将其插到了闳儒发中。
就在此时,闳儒睁开了眼,小昭却晕倒了,吴永辉赶紧扶助。
闳儒眼中不见一点困意,对着眼前的空气说道:“辉哥,拜托你了。”
吴永辉:“你放心。”随后启动了自己的通讯器,带着小昭的身体回到了实验室。
“咳咳。”
一阵咳嗽从寝殿中传来。
闳儒“蹭”地一下起身,就要小跑着进去伺候。
倏地,闳儒又停了下来,尴尬一笑:“看来有时候身体的本能比脑子厉害。”
闳儒轻轻推开寝殿的门,发现刘盈已经起来,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寝衣。
闳儒立刻跪下:“奴才疏忽,请太子恕罪。”
身体的本能着实厉害,小昭此时只觉得膝盖吃痛不已。
刘盈一笑,只是嘴唇有些白:“无妨,我也是出身贫寒之家,习惯了什么都自己来。”
“是。”刘盈没发话,闳孺依旧跪着。
刘盈:“起来吧。”
“是。”闳儒这才起来。
小昭心说:还是新社会好,不用跪来跪去。
刘盈自己倒了杯水,自己喝下,又倒了一杯,放在床榻边上,对着闳儒说:“如此你就可以安睡了。”
刘盈又坐回了榻上,闳儒赶紧过来,轻手轻脚地为刘盈脱去鞋袜。
刘盈看着忙碌的闳儒:“你叫什么名字?”
闳儒:“回太子的话,奴才闳儒。”
“哦,”刘盈扫了一眼闳儒的脸:“以前没见过你。”
闳儒:“奴才这是第一次值夜。”
刘盈闭了眼:“无事了,你下去吧。”
“是。”闳儒退了下去。
刘盈躺了下去。
闳儒刚刚推开门,只听到刘盈的声音传来:“在殿内守夜吧,外面风大。”
闳儒脚步一滞,还是退进殿内,缓缓关上了殿门。
小昭:啊,这,嗯,他什么意思啊。
小昭心里有些忐忑的,毕竟这男宠是做什么的,她自是知道的。
闳儒:“奴才身份卑微,在殿门下守着就是。”
刘盈闭眼:“随你吧。”
闳儒慢慢蹲下,再将屁股轻轻放在冰凉的地上,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小昭看着刘盈的床榻并无半分动静,就放下来心,想来自己是误会他了。
日升月落,含丙殿也逐渐暖起来。
刘盈睁眼,难得一夜好睡。
他慢慢起身,看向殿门,闳儒睡得正香。
“咳咳。”
听见主子有动静,闳儒心中一惊,立刻睁开眼睛,只见刘盈正看着自己,嘴角还有一丝笑意。
“叫人进来梳洗吧,还要去母后宫中用早膳。”
闳儒打开殿门,立刻有一队宦官进来,伺候刘盈洗脸,净手,更衣。
等到梳洗完毕,刘盈对着闳儒说:“你,陪我去母后宫中。”
闳儒:“是。”
刘盈不喜欢坐轿撵,说是晨光大好,走动走动,才不辜负,闳儒只好陪着他步行。
还好椒房殿离太子宫并不远,两人散着步也就到了。
二人刚到椒房殿前,却看见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朝着一男子跪了下去。
刘盈不可思议,嘴中喃喃道:“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