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很少在意小孩子的想法,一切都是以成年人的意志为行事准则,郑云松自然不会在意郑筱英的想法,置之不理地送别纪、卫两人。
卫煌不知道郑筱英有多久没有和父母通话了,但不管多久时间,她的心中肯定是期盼着的,如果没有听到郑筱英那句自己活得像孤儿一样的话语,卫煌也或许并不会在意眼前这一幕。
但此时此刻的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卫煌掏出自己的手机,解锁后递给郑筱英道:“用我的电话,给你爸爸打电话。”
郑云松摆手道:“不用不用,小孩子脾气不用管,一会就好了,不要耽误你们的时间。”
郑筱英却怕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离去,立即丢开爷爷,接过卫煌递来的手机,熟练地按下那个心中默念了千百回的号码。
卫煌道:“打个电话而已,不耽搁时间。”
郑云松见两人白跑了一趟,又觉歉疚,脸上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李洪家那房子我看过,你们的设计水平肯定是首屈一指的,但实在是我们条件不允许,要不你们留下来,吃了饭再走。”
纪沛林道:“没关系的,老人家,你不用管我们。”
卫煌道:“我们也不是说每去一个地方就能谈成一个项目,来这一趟,也不算白来,至少认识了人,以后到了这里口渴的时候还能讨口水喝。”
郑云松叹气道:“你看,我这人老了脑壳就是不管事,都忘记请你们喝水了,进屋我给你们泡茶,喝完再走。”
卫煌真没有暗示的意思,见他理解错了,急忙解释道:“不用不用,我们也不渴。”
老人哪管他们怎么想,就想做一点事弥补一下歉意,总觉得让对方白跑一趟,花时间花精力,车还要烧油,不做点什么就过意不去,不回头地向屋里走去。
纪沛林笑了一下,对卫煌道:“我在车上等你。”
卫煌的手机还在小女孩手上,也不能直接走人,无奈点头。
郑筱英拨通了爸爸的电话,没说两句就被挂断了,她听到了爸爸的声音却似饮鸩止渴,心念的情绪疯长,看着熄灭的屏幕不说话。
卫煌见小女孩拿着手机没有通话,过去问道:“怎么样,打通了吗?”
郑筱英将手机还给卫煌道:“他说他要上班。”
卫煌心中叹气,上班是事实不假,但更多的还是郑文武没有在意孩子的情绪,也或许他请假出来,和郑云松通话时间已经够久,必须赶回岗位,不得已牺牲孩子的利益。
卫煌想了一下,安慰道:“没事,等爸爸有空的时间,他肯定会打电话给你的,叔叔们要走了,你进屋告诉爷爷,让他别泡茶了。”
郑筱英看着白色的汽车,点头道:“再见。”
纪沛林和卫煌再次经过李洪的别墅,看着里面安静的场景,似乎并没有工人施工,两人也没有下车,直接就回城。
纪沛林道:“项目没接成也没关系,像这种房子做下来也没多少费用。”
卫煌道:“农村房子还是应该设计一下,应该形成统一的风格。”
纪沛林道:“农村舍得出钱设计的又有几个,开始我还以为也是像李叔一样的老板,如果早晓得是这个情况,我还不会来。”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聊天,纪沛林的目标就是做事收钱,为客户提供优质的服务,其他的就和自己无关,也不要有事没事瞎操心。
卫煌想的却是农村的持续性发展,现在全国很多地方都在打造乡村旅游试点,进行统一的建筑风格改造,那么为什么不在修建新房的阶段提前做好这一步的规划呢?
农村发展缓慢的原因,和城市相较,其中一点无疑就是缺少统一规划,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有了统一的规划,乡村的整体风貌才会整洁统一,才能吸引外来游客,留住家乡人才,促进村庄的产业发展。
当村庄有了发展,才能增加本地居民的幸福感,让一切变得更美好。
如果每个乡村都有自己的产业,把家乡的人才留在家乡,那么青壮年就不用背井离乡在外讨生活,随时能照顾好家中的老人小孩,才会让乡村更有活力。
卫煌也明白,这些事想着容易,真要做却是极难的,这片土地上有亿万的农民,他们都是极有智慧的,如果这事能做,他们早就实现了。
但不能因为困难就不去做,不做就永远没有实现的可能性,只有付诸实践,才能撼山填海,让梦想成真。
卫煌脑海中回荡着小女孩的神情,决心替大松镇的这个村子做一个规划,就算不能实现梦想的蓝图,也可以埋下一棵种子,相信在时间的浇灌下一定能长出参天大树。
回到市里,纪沛林要去停车,也不计划去公司,就将卫煌放在了公司楼下。
卫煌上楼看到杜纬浚面无表情地躺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径直过去问道:“杜工,我听纪工说秦邦国他们的房子出事了?”
杜纬浚道:“嗯。”
卫煌道:“是什么原因呢?情况严重不?”
杜纬浚道:“有个工人喝了酒上去搭架子,失足从上面摔下来死了。李老板赔了家属三十万。”
赔了钱,死了的人也就死了,家属自然不会再闹事,也不会有相关部门去追责相关的人。
卫煌心中生出一丝郁结,感觉最近身边发生的都是糟糕事。
是这个世界在不断地变糟糕吗?
杜纬浚见卫煌不说话,心事重重的,问道:“你的事情处理好了?”
卫煌去黔州之前是给杜纬浚请了假的,点头道:“处理好了。”
杜纬浚道:“人的命运在冥冥之中皆有定数,你也不要想太多,一切顺其自然,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
世间事,不是一力可以扭转的,都是无数人做好自己之后产生的力的结合,卫煌自然是晓得这些道理的。
但懂得道理又如何?胸中的闷气就堵在那些,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种种不畅就在身边,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有时在别人身上,有时在路上,有时正在自己身上,我们都想改变,我们却无力改变,只能看着他出现。
然后出现在别人轻描淡写的言语中。
那只言片语对经历事件的家庭却如泰山压顶。
卫煌沉默着,坐在自己的位置,神游九宵,向苍天痛诉这悲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