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你们认识我爸爸吗？”看似勇敢的小姑娘，靠近两人之后又躲在了郑云松的身后，怯生生地问道。

卫煌不知道怎么回答，本想说的话也吞了回去，把目光移在了纪沛林的身上。

纪沛林已经成家，也有一个四岁的女儿，刚上幼儿园，看到小女孩，马上露出笑容道：“我知道你，你爸爸是郑文武，叔叔说的对不？”

小女孩仰头望了一眼爷爷，又把目光放在纪沛林的身上，虽然他露出了笑容，但小女孩还是觉得与他有很遥远的距离。

郑云松道：“小英，叫叔叔。”

“叔叔。”郑筱英埋头低语。

郑云松道：“小孩子怕生。”

纪沛林道：“女儿好，我家就是女儿，但我家那个脾气疯得很，打又打不得，我就喜欢小英这种宁静可爱的，在上小学了吧。”

“上三年级，在家里和学校都很听话，学习成绩也好，每学期都能拿奖状回来。”郑云松老脸上露出笑容，现在这个时代，没有文化就是下苦力的命，孩子成绩好，将来一定有出息。

“嗯。”纪沛林没有在小孩身上浪费时间，又将话题拉回设计费上，淡然道：“情况我们也了解了，就看你们怎么打算，没有其他事我们就先回去，等你们商量好确定做不做，我们再联系。”

郑云松见他要走，问道：“你有文武的电话吧？”

“有。”

“劳你拨打一个，我现在就问问他是怎么想的，也省得你多跑一趟。”

纪沛林倒不介意，直接拨了郑文武的电话，郑文武说他在上班，等几分钟打过来。

纪沛林又和郑云松闲聊了几句。

卫煌闲着无事，总是站在一旁不说话，像个配景的木桩，便问同样无事的小女孩期末成绩考得怎么样？

郑筱英道：“语文和数学都是一百分。”

卫煌道：“那你很棒哦，爸爸要回来给修新房子了，要不要有一间属于自己的书房呢？”

郑筱英道：“我不要自己的书房，我要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

卫煌道：“我们当然是住在一起的啊，但是新修的房子会有很多房间，比你们现在的房间要多，你就可以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你想布置成什么样子，告诉叔叔，叔叔可以给你设计。”

“我不要。”郑筱英摇了摇头，耳朵里又听到自己的爷爷的纪沛林聊天提到了父亲的名字，便将注意力放在了他们的身上，仔细聆听着每一个词句。

卫煌知道很多青壮年外出打工，家中只有老人和小孩，其中小孩子会特别想念自己的父母，希望他们多有时间陪着自己。

但留守在家的小孩也明白，父母在外打工，常年不回来也是为了自己，为了给自己挣钱读书，所以他们拼命的努力，努力学习，希望考试的时候能考出一个好的成绩，无愧父母的养育之恩。

不一会，郑文武的打电话打了过来，他向车间主任请了假上厕所，在卫生间打的电话。

纪沛林告诉郑云松怎么接电话，就把手机递给了老人。

郑筱英知道是父亲打来的电话，抓住爷爷的衣襟道：“是爸爸吗？我要和爸爸说话。”

郑云松没有理会小孩子的要求，拒绝道：“你等一会，我和爸爸说事情。”

有外人在，郑筱英不情愿地松开手，站在原地看着爷爷拿着电话走远。

纪沛林知道他们要商量费用的事，识趣地往马路边的车走去，他的打火机放在车上，刚好可以抽空抽一支烟。

卫煌看着神情落寞的小女孩，怜惜地问道：“小英，你很久没有和爸爸通电话了吗？”

郑筱英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远处的爷爷。

她不理解也不明白，为什么村子里很多人都配上了手机，爷爷却不配一个，每次父亲有事都要打其他人的电话进行转告，而每次家里有事要联系父亲，也是用别人的电话。

她很想家中有一台手机，这样每天或者说一个星期一次她也愿意，至少能经常和父母通话。

告诉他们，小英真的很想他们。

告诉他们，小英在家听爷爷的话，在学校听老师的话。

告诉他们……

可每次提出这个要求，父母都会哈哈一笑而过，总是不直接回答，而是问她要什么礼物，承诺过年回来的时候给她买一个玩具。

卫煌见她不说话，又劝慰道：“小英，爸爸在外面工作是为了赚钱让家里的生活过得更好，你要理解爸爸。”

郑筱英不理解，她细小的心中完全不理解成人的世界，她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为什么他们都不理解自己，反而要求一个小孩去理解大人。

郑筱英回头望着卫煌，疑惑地问道：“叔叔，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有爸爸，有妈妈，有爷爷，有奶奶，有外公，有外婆，我却活得像一个孤儿一样。”

卫煌虽然是独子，却从未缺少过父母的陪伴，猛听稚子真言，犹如惊雷贯顶，一时之间被小女孩的话问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她的心中有那么苦吗？

她只是一个小孩啊！

卫煌曾要文字上、视频里看过留守儿童种种不易，可从未想过会直面一个孩子的灵魂一问。

明明什么都不缺，却又似零丁一人。

卫煌道：“你不是孤儿，爸爸妈妈也很爱你，只是现在的条件不允许他们陪伴在你的身边，等日子好起来，他们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的。”

或许郑筱英也想哭，只是在外人面前，她骄傲着，仰起头再次看向远处的爷爷，不再说一句话。

纪沛林的烟抽完了，郑云松还在打电话。

纪沛林站在卫煌的身后，安排任务道：“如果一会他们确定要干，你回去就按他讲的尺寸调方案，手上没有事就加个班，争取明天把方案拿出来，中午我来办公室看，早做完早收钱。”

“嗯。”

卫煌在脑海中构思方案，还不到两分钟，梦就被打破了，郑云松将电话还给纪沛林，并说他们不做设计了，辛苦两人跑一趟，非常之抱歉。

郑云松的理由也很简单，设计费太贵了，农村人赚钱不易，并且他表示无功不受禄，也不能坏了纪沛林他们的规矩，直接就少收五千块，他们也受之有愧。

再好听的话都只是给自己找不合作的借口，纪沛林见多识广，倒不意外，也不是每个生意都能一次谈成，点头道：“老人家，没关系，文武兄弟那里也有我的电话，有需求就联系，买卖不成仁义在，如果有其他人需要设计，你也可以给我们介绍。”

言罢就要离开，郑筱英马上急了，抓住爷爷的手臂道：“爷爷，我还没有和爸爸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