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丞相府出来,已经到了深夜,许戍言在门口同严炙道别后,一路迎着月光朝自家宅子的方向走着。
抬眼看着空中的皓月,许戍言嘴角扬起一抹笑来,大雨初晴,今夜的月色,格外照人。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眉头稍皱间,许戍言停下脚步朝后面看去。
只见一黑衣女子慢步朝她走来,一双漆黑的眼睛同夜色沉浸在一起,让人看不出她的心中所想。
“你还是回来了。”见到身后的柳泱,许戍言嘴角扬起一抹笑来,整个瞳孔里倒映着的,是柳泱那熟悉的面孔。
柳泱嘴角带笑,面庞没了三年前的那股凌厉,反而显得落落大方,“师父说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这心病,还是要回到这里才能解。”
如是说着,柳泱眉眼微垂,一副温顺的模样。三年前她离开京城,前往峨眉修行,得了师父的教诲,修身养性,性子平淡了不少,只是每每想到往事,心仍旧不解。
三年前她才离开不久,便听闻将军府走水的消息,柳泱的知己不多,许戍言便算得上一个,自己的知心好友因为她曾忠心效力的主子而死,柳泱自是愧疚不已。
师父教诲她忘却前尘,可那些事在每个孤寂无人的夜里总会铺天盖地的闯进她的脑海里,任由她肆意发泄,却也挥之不去。
直到听到太子身死的消息,那日柳泱在佛堂里待了一整日,双目无神的跪在佛像前,脑海里回忆着以往的种种。
虽说景稠做了太多错事,甚至杀了自己的母亲,只是每每想到他对自己的教诲,柳泱心中还是会多一分期许。
其实在她心中,对于景稠,还存着一分念想。苦于这样的身份,不得不将那念想埋藏在心底。如今景稠死了,那念想,也渐渐消失不见了。
抬眼看着许戍言这张陌生了脸,柳泱叹了口气:“你原本的模样本就倾城,这张脸太妩媚,不适合你。”
伊璃的这张脸,便是柳泱的杰作,一个月前许戍言突然找上自己,倒叫她无可奈何了。柳泱一直以为许戍言葬身在了火海里,突然见到她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愣神了许久。
“伊璃这面孔可是极美的,柳泱你就别谦虚了。”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许戍言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这面具她带了许久,似乎都要忘记了自己是许戍言。
有时候她也会想,若自己只是伊璃,不记得那些前尘往事,那该有多好。
“重浮他,有没有发现你的身份?”看着她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柳泱眉头稍皱,如是问着她。
许戍言微微垂眸,一双杏眼里沉着月光,淡淡的开口道:“是我太不小心了,被他发现了。”
“所以你今天是逃出来的?”柳泱看着许戍言,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从今日她出宫,柳泱便一直跟在她身后,一早便洞悉了她的目的。
微微叹了口气,没有给许戍言答话的机会,柳泱又开口道:“其实我能看出来,重浮他真的很爱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爱而不得的痛苦,非常人能够忍受的,虽然许戍言嘴里不说,但她能够感受的到,同重浮分开,许戍言的心情低落了不少。
“不提他了,你的事怎么样了?”提到重浮,许戍言心口又是一痛,触及到那处丑陋的疤痕,微微闭上了眼睛,忙将话锋一转,矛头指向了柳泱。
听到她问起自己来,柳泱微微垂眸,慢慢开口道:“今日我去见父亲了,比起三年前,他苍老了不少。”
自从何丞相卸甲归田,便在家中垂钓玩乐,看着何曜一天天长大,又成就了何灵的好姻缘,在外人看来,何丞相不做丞相之后,日子过得不错。
可也只有柳泱知道,因为自己不在他身边,何丞相的心情,并没有外面的人想的那么好。
他一直觉得亏欠她太多,想要补偿柳泱却从不领情,这也是为什么,短短三年,何丞相竟然苍老了这么多。
“我同父亲讲明了,会留在京城,哪里也不去了。”柳泱眼底藏着一抹泪花,映着月光闪闪发亮。
见她这个模样,许戍言欣慰一笑,无论如何,景稠已经死了,压在柳泱心口的大石头已经没有了,她留在京城,也没什么压力。
“只是今日我见你给何灵号脉,她可是有什么问题?”突然想起今日在凉亭发生的事,柳泱眉头紧皱,两只眼睛紧张的盯着许戍言。
何灵身子从小就弱,如今身怀六甲,经不起什么折腾。
“你不用太担心,她只要好好调养,不会出什么事的。”朝着她微微一笑,许戍言拍了拍她的肩膀,虽然这样说着,可就连她自己,心里也没底。
如今她也只能在京城里多住些日子,等到何灵安全生下孩子再离开了。只是不知道,那时候重浮会不会发现自己不在了。
柳泱没有停留太久,一路将许戍言送回府邸,便消失在了夜幕中,抬眼看着天上的星辰,许戍言眉头稍皱,夜已经深了,也不知道这个时候,重浮有没有休息?
“这才刚回来,就想人家了?依我看啊,你还不如留在那里呢!”门口突然传来木丰林那酸酸的声音,听在许戍言耳朵里,让她回过了神来。
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许戍言快步进了院子,新买的这座宅子不是很大,花草树木却是应有尽有。
如今正值盛夏,一进院子里,便有花香扑鼻而来。
仔细嗅着花香,许戍言慢慢闭上了眼睛,听着耳边的蛙叫声,她竟然觉得要比木丰林的声音悦耳些。
“小包子呢?我不在的这几日,他听不听话?”回头看向木丰林,许戍言态度好了一些,毕竟她不在的时候,还是木丰林在保护着他们的安全。
嘴里叼着只狗尾巴草,木丰林哼唧了两声,指了指前面还亮着的灯的屋子,“那小祖宗听说你要回来,一直硬撑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