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镶玉嵌琉璃的铜镜前,苏起抬袖挪开上头的钗光。www.zuowenbolan.com
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
他不见餍足。
宝缨没动,由着他采摘着她的沁甜。苏起捞起她的腰,宝缨悬着空似的坐在梳妆镜前,微凉的镜棱在她肩后。
她对他的殷勤照单全收。
苏起薄唇从她下巴窝滑落,在她锁骨上,听到她开口,声音里的低回轻柔丝丝入骨:“我才拿了休书三日都不到,侯爷这么急着和我俢欢好,传到天下人耳朵里,只会说我不知廉耻,红杏出墙。”
苏起对上她瑟瑟的眸子,他知道,这时候若再亲她一会儿,去寻着她的心田方寸,她会露出多么楚楚的姿态,我见犹怜,肌理间缓缓渗出令人遐迩的红。
宝缨不会忘记那夜他最终的节节败退,她会去想他若栽了个跟头会是什么情形。正如他是怎么一步步搓磨她的,宝缨好像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和自己过不去了,现在好了,她和他谁都不要好过。只是她不敢有恃无恐,真的将他惹的恼极了,按他的脾性……谁知会对自己做出什么来。
宝缨故意咬重了“休书”二字。
不知休书还能不能当她的护身符。
“红杏出墙?”苏起却也不见那夜的恼意,和她想的不一样,他听她的话就像在听小儿戏言,还伸手点了点她细挺的鼻尖,“若静王没有落罪,能和当今王妃偷欢也别有趣味,缨缨果然会给人出难题,不过,红杏出墙你是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苏起散漫的语气,说的却很郑重。
到这夜就寝时,苏起命人重铺了床榻,看的宝缨心里直跳,以为到底逃不过一劫。也是,他以为一回两回的,就能和她从生米做熟了吗?让她日后就这么跟着他厮混?他越是这样,她越要让他以为她实质也是个水性杨花的,虽比不过他,她也不算有多吃亏了,都是他卖力不是么?
宝缨努力摆出自在的模样躺在榻上,还在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苏起一只臂横在她肩上时,她佯作熟睡,直到听到他匀长的呼吸,宝缨才敢卸下心房入睡。
后半夜苏起好像去了一回净室,宝缨没有多想,很快重回了梦乡。
一夜过去,无事发生。
宝缨早上拖着他去上朝的时辰,才睁开眼叫了人伺候。
棉衣进来后,不忘解释:“侯爷不让奴婢叨扰了姑娘好眠,才没有一早来喊姑娘起身。”
宝缨心神不宁的用了早膳。
难道休书真成了护身符?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宝缨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没安好心。她没有忘记,昨夜上榻前他淡漫而沉静的目光,还紧紧的锁着她,他前两回……拉着她行那事时,也爱这样看着她,连侵占动作都随着着要将她拆股入腹的官感。
这日午后,宝缨坐在蕖园的一方凉亭里纳凉。
从她这里,正好看到福安率人搬着青釉弦纹尊,摆进了一间侧屋,离宝缨的寝屋不远。
“那是什么?”宝缨以为自己看错了,问道。
棉衣摇头:“不知。”
“依奴婢看。”麻衣道,“咱们可以扮成小厮的模样,混出去。”
福安走之前,来了宝缨面前请了个礼:“姑娘这里的小书苑收拾出来了,怕姑娘待着生闷,再过两天,还可以再给姑娘亲自挑选两个书童在侧。”
麻衣一听这话就产生了危机意识,看向了宝缨。
宝缨坐在玉砌的雕栏边,道:“是要我在这里寒窗苦读,去参试春闱,好早日高中吗?”
福安:“……”
要说这青尊能搬回侯府,也是得之不易,却不见宝缨露出个笑脸。福安想,这都能比的上烽火戏诸侯的那位了。侯爷也是个不按常理,从不爱循规蹈矩的人,试问谁哄姑娘高兴送瓷器的?又不是府里养了个门客。
这日倒也赶巧,福安去了前厅迎侯爷回府,将青尊一事禀明。
本来孟府的汪大娘子就不待见崔小娘,更别提崔小娘塞给女儿这件嫁妆,汪大娘子也打起了主意,和崔小娘快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这回孟老太太听了身边婆子的攒掇,正好坐享了个渔翁之利,孟长夫也乐得当大孝子,正好还能让后宅消停消停,谁知青尊到了孟老太太手里还没过了热乎劲儿,便投壶输给了宁伯爵府的夫人。
福安还替宁伯爵那头带了句话给苏起,道:“宁伯爵有意将嫡次女再许给二皇子为妻,想问一问侯爷的说法。”
苏起手上打着扇来寻宝缨的时候,她仍坐在凉亭里。树梢缀着的光像在吹拂她脸颊,她今日挑了一身软烟罗的料子,蜜合色的坦领半臂,显出她柔和的肩颈线。苏起记得,这还是景平三十五年的花样缎子,也亏她翻的出箱底,才翻出这样一件素净的,她大概不知道,即便她穿的不俏,也像在不自知的扮俏。
苏起在她近前的石墩上坐定时,麻衣新洗了一箩葡萄呈上来。
蕖园是有葡萄架的,只是地处偏僻。那处葡萄架挑的位置他失手了,每年结的果都很涩嫩。
宝缨挑了个泛着青的葡萄,拈着帕正要往嘴里送。
苏起好心给她忠告:“这葡萄咬着太涩了,你若想吃,爷……”
然而在他说来却不像是什么好话。
“不用。”宝缨就当面前坐了尊神,将自己的情绪一昧收敛,却还是暗戳戳的想踩他一脚才好,“这葡萄再长的老一些,我就不爱吃了。”
她在他面前,越是敛气吞声时说的话,心里头指不定在怎么诽谤她。
苏起全当她是在娇嗔,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说的是,嫩葡萄确实自有其中的妙处。”
宝缨:“……”
不知道等她老了的那天,能不能看到苏起吃瘪。
宝缨咬了一口葡萄,强忍着酸,将皮吐在帕子上以后,连腮帮子都跟着发酸。
她若是个男人,心里此时都想给苏起来上一拳了。
欺人忒甚。
回顾他在自己这里的作态,谁知他哪句话是真?
哪知宝缨正这样想,苏起收起手里象牙骨制的折扇,不知是想到了她什么好处,他眉宇上有和煦笑意,与他少年时的和光同尘相比,望尘莫及。
想必是沾了沙场上杀戮的戾气,苏起大多数时候的眉眼变得自持而矜,似高山仰止。宝缨却知道,她骨子里的怙恶自负始终没有泯灭。
“你放心。”苏起道,“小祈……祈缨缨,等你甘愿了,身子养的再好些了,不急在一时。”
明明他这话和他之前在自己这里说的没有可比性,宝缨却听的脸颊发烧。
……可是,祈缨缨是她的新名讳么?
那他还真是为所欲为哦。
……有病。
……病的不轻。
宝缨动了动唇,默默给苏起判起了横批。
苏起说这话时少了那么些轻佻,乍听还有那么些纯情的温良,难得的发乎情止乎礼,宝缨都生出了点自己还在阁中的错觉。细想却品出味来,也是,是要一时的欢兴,还是长久……孰轻孰重,于他个荒淫之徒而言,有什么分不清的呢?
宝缨甚至觉得自己像他圈在池塘里养的一尾鱼,没有待宰是因为……她这尾鱼被养的还不够肥美。
再说……什么叫甘愿?
……病入膏肓了。
宝缨觉得他看自己有病,她看他又何尝不是觉得他动不动就莫名兮兮的发病?
“……时、时辰不早了。”宝缨只当什么都没听见,“祈、祈缨缨是侯爷养的那只白麻雀吗?不容易,侯爷如今都通鸟语了。”
听她说话时犯起的结巴,苏起轻哧了一声,道:“本侯还记得,你得了孟贵妃的赏识以后,一昧听从着孟贵妃的侍君之道时,也算是个有点温柔的可人儿。倒是孟家老太太老没正形的,你看,你跟在她膝下学着点好谱儿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