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罗堂门。
乌云密布,楼阁直入云霄,长风渡过金碧辉煌的建筑群。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别样的天地铺展开来。
正殿内,巫师主持着仪式。
星晷由陨石制成,上面刻着复杂的文字。
它在人们眼前沉默着缓慢转动,好似时间静静流动。
金光拨开乌云,那一排编钟不待人敲动,便自行发出一阵诡秘的乐声。
旋律流畅婉转,动人心魄,众人听得入了迷。
高台之上,巫女们不由激动起来,随旋律的进行,她们逐渐进入状态。
音乐进行到某个节点,她们齐声唱起来。
“你这该死的温柔~让我心在痛泪在流~”
“……”
众人嗟呼,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大概是神谕。”巫师说。
众人:“果然不同凡响!”
“星晷的方向显示,那个方向,有不速之客。”
玄袍泛着鳞光,他的手臂悬在虚空中,手指指向北方。
“北方?是北燕,还是狄人?”有人猜测。
“配合神谕,难道……进犯者很……温柔?”
乐声未停,巫师眉头一阵紧过一阵。
青郡,杜若镇。
夜里落了一场雨,把天空淀得清朗明净。
道路两边是不同行业的生意人,路上是杂哄哄的人群。
楚云洛走在这样的路上,说是要在离开杜若镇之前好好逛一下。
说是逛街,可这位小姐走起路来目不斜视,怎么看都像是在赶路,而且她个子高挑,追上都困难,跟她一起逛注定是无趣的。
江俞拉着小使女白环一起走。
楚云洛走在前头,背影不时与梦境中的画面重合。
她出门时一定要穿上高领褂,或是带上丝巾,只有夜间在自己房间时才会放下防备,原因在于她颈上的一道疤。
楚云洛十二岁那年,将军府中失火,那场火带走了楚云洛母亲李夫人的生命。
楚云洛赶到时,大火已经熄灭,她义无反顾冲进落满灰烬的废墟,然而人去楼空,她昏倒在房内,被救出来时脖子上就多了一道疤。
李夫人的葬礼结束后,楚云洛去往舅舅家里,待了五年回到金城,性情大变,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出一点刁蛮任性的影子,她变得安静娴雅,彻底脱胎换骨变成了一名淑女。
她这五年内经历了什么已然不重要了,改变后的楚云洛显然比从前更讨人喜欢一些。
两个月前,楚云洛过了第十八个生日,不久,就收到舅舅病重的消息。
李家经商,家族产业庞大,遍布江南。
舅舅向她交代,作为李夫人嫁妆的产业应当由楚云洛来继承,于是楚云洛一夜之间被迫有了很多钱。
然而她恰好对钱很感兴趣。
告别了舅舅,她打算看看母亲留下的东西。
生意场上的老板们暂时不认人,于是楚云洛就以给舅舅帮忙的名义与人交涉。
不久前,一批海外的茶叶出现问题,楚云洛意识到不对后就没打算给那几个老外留面子,据说敬酒时不知道用了什么巧劲把人家的高脚杯碰得粉碎。
商人无暇心疼杯子,一船货物就被送到官府……
前一天晚上楚云洛所说的外国商人指的就是那几位。
楚云洛买下了那个傀儡,出手阔绰,店家看得震惊。
随行的侍卫将傀儡带回船上,楚云洛说还有点急事才能回去,所谓的急事指的不过是在杜若镇赶路式逛街。
通过现有的记忆,江俞对楚云洛的性格总算有所了解 ,也就能理解她这种赶路式逛街的行为。
春寒料峭,她走在前面,披一件墨绿色大氅,衣物上随走动产生的每一道褶皱都无比优美。
江俞在某个小摊上看到一支发钗,觉得好看,白环怂恿她买下来。江俞追上前去,拍了拍楚云洛的衣领。
楚云洛转过身,眼里的情绪从诧异转变为欣喜。
“居然是梨花,”她接过那个略显廉价的小花发钗,“你记得,那太好了……”
“只是想做些有意义的事情罢了。”江俞一时无法理解楚云洛突然流露出的情绪,亦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
她没有过问茶商一事,这其中的细节涉及一些专业性的知识,可能会使自己暴露身份。
白花槿。脑海中长出一种开着小白花的草本植物。
这是身为药师江俞的她首先要认识的一样东西。江俞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