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楼是沂州城的高档酒楼,因“文昌”二字的寓意吸引了沂州城内不少读书人,且其内布置雅致却不奢靡,是沂州城内文人墨客雅集聚餐的常选之地。
文昌楼就开在州学不远处,价钱虽贵但菜色不错,且州学的学子家境大都富裕,所以州学的同窗间互相宴请聚餐也大多选在文昌楼。
王之斐和一众同窗到了文昌楼,上了二楼提前让小厮预定好的雅间。今日来的都是靠院试等途径考入州学的同窗,贺子明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雅间里,贺子明对白日的事仍耿耿于怀,冷笑一声道:“王兄,我原本还算敬佩你,却不知你竟也和那些赴炎附势之人一样。”
这话一出口,原本热闹的雅间顿时安静下来。王之斐斟酒的手一顿,抬头问:“贺兄何出此言?”
贺子明:“不是吗?今日我可是几次看到你与萧景瑜二人相谈甚欢。”
王之斐也没恼,斟好酒放下酒壶笑道:“贺兄误会了,我与萧景瑜同出自青山县,以前也曾是同窗,面上自是要过得去。”
贺子明哼了一声没说话,王之斐又道:“贺兄,我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
萧景瑜与陆承睿不同,同是被举荐来州学,陆承睿或许才学在你我之下,但萧景瑜却有几分真才实学,不然也不会为县令大人赏识,亲自举荐。”
贺子明嗤笑一声:“若真有能耐,当初院试后为何不能来州学?不过是投机取巧,把心思都放在钻营上罢了。”
王之斐笑了笑:“他今日在学里的表现你不也看到了?依我说你不必和他较劲,萧景瑜此人心气颇高,既能从县学来州学,或许也能从乙等班升入甲等班。
所以贺兄你不必把他放在心上,说不定年中考后他便去了甲等班也未可知。”
话落,贺子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更难看了几分。
他素来心高气傲,自认与陆承睿之流不同,所以自入州学以来十分刻苦用功,数次想要考入甲等班,却始终未能如愿。不过他一直觉得自己实力足够,只是运气不好罢了。
而听王之斐的意思,萧景瑜好似竟真有心、也有本事考入甲等班。
贺子明心里冷笑一声,心道王之斐会如此说,恐怕也是萧景瑜自己先透露的想法。呵,口气如此大,我倒要看看他能有多大能耐。
他心里如此想着,对萧景瑜的厌恶也忍不住又增加了几分。
王之斐将贺子明的表情看在眼里,他面上不显,只又道:“况且萧兄他既已攀上县令大人,又有陆府撑腰,贺兄你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王之斐的话不仅贺子明听了进去,在座众人都听进了心里。大家虽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和贺子明一样的想法,都觉得萧景瑜自不量力,暗戳戳地想要看他狠狠栽个跟头。
王之斐嘴角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他知道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所以主动切换了话题,大家也心照不宣地配合,雅间里又重新热闹起来。
*
梧桐巷的萧家,沈青栀几人回到家时妞妞正忙着做晚食。既然多了个人,沈青栀便让妞妞多做了两道菜。
妞妞干活利索,天刚擦黑就把菜都做好端到了堂屋里。
妞妞的手艺比不上曹蕙兰,但在家时已做了几年饭食,手艺也算过得去,又有沈青栀给的菜谱,做出来的一桌菜勉强称得上色香味俱全。
妞妞忙完,沈青栀就拉她过来一起坐下吃。
除了牛肉,其它几道菜在家时想吃曹蕙兰都会做,所以沈青栀小两口和桐桐还好,有外人在妞妞又有些矜持,如此一来晚食的一大桌菜大半都进了陆承睿的肚子。
待吃过晚食,陆承睿瘫在椅子上,摸着吃得滚圆的肚子,惬意道:“萧兄,以后晚食我就来你家吃罢?”
沈青栀:“我们从家里带来的好吃的都被你吃光了,你再来也没有了。”
陆承睿瞥她一眼,心里哼了一声,真小气。
沈青栀没理他,又问:“陆公子,我们既已来了沂州城,且要在这边长住,便想在这边置办点田地,你可能打听到沂州城哪里有田地售卖?”
夫妻俩原本想在沂州城买个宅子,但合适的宅子不好找,且现在这个宅子住着方便租金又不贵,两人便歇了买宅子的念头,起了买田地的心思。
陆承睿愣了一下:“沂州城的田地可不好买,且就算有人要卖,往往还没放出风声就先被人找上门买走了。”
沈青栀皱眉,陆承睿又道:“明年便是乡试,依萧兄的才学有很大希望能一举考中,到时你们二人便要进京。
沂州城的田地不便宜,你们现在就算买到田地,种小麦的话也不过种一季,还要租出去或找人耕种,不划算。
你们若有闲钱想要置办些产业,倒不如跟在青山县城一样置办个铺子,即便要入京铺子也不必卖,租金那些我家里可以帮忙收着,到时再顺道给你们送去。”
沈青栀一想也是,既然田地难买,那买个铺子租出去也可以。铺子好出手,将来若要离开沂州城,铺子无论是转手卖出还是留下都可以。
沈青栀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萧景瑜笑道:“那便请陆兄帮忙留意一下,城里哪处有合适的铺子出售。”
这事简单,让府里下人去打听就好,陆承睿痛快应下。
第二日夫妻二人早早起床,吃过早食萧景瑜先送沈青栀去保和堂,自己又去了州学。
原本医馆坐堂时间比州学先生授课时间要晚一些,但今日第一次坐堂,沈青栀特意早去了些,提前做些准备。
她到时医馆伙计刚打开门,其他大夫都还没到,也还没有病人。
她和伙计打过招呼就去了自己的诊室,诊室应是又重新收拾过,门口和其他诊室一样,挂着一块写着她名字的木牌,以示这是她的诊室。
她在诊室里逛了一圈,看到把脉的桌子上放了一个崭新的药箱,还有两件叠好的衣裳。
她好奇的上前拿起衣裳抖开看了看,是两件相同的窄袖长袍,上面统一绣了“保和堂”的字样。看起来应是特意按照她的身高定制的,长度刚刚好。
前几日她过来时见到医馆里的大夫也都穿着这样的外袍,所以这应是医馆统一的医袍,相当于后世医生穿的白大褂。
她觉得新鲜,便拿起一件医袍套在身上。刚套好就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她出去一看,医馆里几个大夫都已经陆续到了,上次已经打过照面,她都能分得出来是谁,便笑着上前打招呼。
何大夫五十岁左右,是个和善的老头,看她出来笑着问:“沈大夫早上好啊,今日过来坐堂了?”
沈青栀应了声是,一旁的李大夫也笑道:“沈大夫去诊室里看过了罢?可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沈青栀忙摇头:“不用,都够了的。”
几人说笑间陆续有几个病患进来,大家便各自回自己的诊室准备开诊了。
沈青栀也回了诊室,但干坐半天也没等到有病患进来。她有些坐不住了,想了想从诊室里出去,到大堂看了一眼。
大堂里等候看诊的病患很多,大堂里待不开,有些已经排到了医馆外面的街上。
柜台处派号的伙计阿康看她出来,指着她对面前排队拿号的病患道:“这是我们医馆新来的沈大夫,医术也不错,何大夫那边等的人太多,要不让沈大夫给您看?”
那人顺着伙计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沈青栀时愣了愣,赶紧道:“算了,我不急,还是等何大夫罢。”
沈青栀:……
阿康对着沈青栀摇摇头,露出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只能给那人拿了何大夫的号牌。
一连几人都是宁愿排队等半天也不要沈青栀的号牌,沈青栀看不下去了,索性往前走了走,去了候诊处那边。
还没到就听到小儿的啼哭声,沈青栀循声看去,看到一个年轻妇人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正焦急地哄着,那婴孩哭声很大听得人揪心,她忙上前查看。
只见妇人怀里抱着的婴孩面部发红、口周苍白,她伸手探了一下孩子的额温未见异常,刚要开口那妇人忽然抱着孩子往旁边挪了挪,一脸戒备地看着她。
沈青栀指了指身上的医袍:“我是医馆的大夫,孩子应是肠胀气,你抱他去诊室,我给检查一下。”
那妇人却不信,只狐疑地看着她。沈青栀无奈,转头向伙计阿康求助。阿康过来看了看,对妇人道:“医馆里擅长小儿之症的是宋大夫,但宋大夫现在正忙着抽不开身。
既然沈大夫可以医治,不妨先让沈大夫帮忙看看,先让孩子止了哭,等下再看宋大夫不迟。”
妇人有些犹豫,但怀中婴孩哭得撕心裂肺,她无法,只得跟着沈青栀去了她的诊室。
到了诊室,孩子仍哭得厉害,沈青栀让妇人将孩子放在床上,她上前解开襁褓,看到孩子双腿用力向上蜷起,双手紧握,浑身用力小脸涨得通红。
她用手轻轻摸了摸孩子的腹部,发现腹部胀而紧,再摸摸孩子的脚,发现双足冰凉。结合这些来看,应是肠绞痛无疑。
妇人站在一旁手足无措道:“我儿这几日总是这样,喂奶也不能缓解,每次都要哭累了才作罢。”
这么小的婴孩沈青栀不敢抱,便让妇人小心将其竖抱,让孩子的脑袋趴伏在妇人的肩膀,然后让夫人轻拍孩子背部,她则用系统知识里学到的手法,把手搓热后用手轻轻按摩孩子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