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将本王的寝具都搬走!”男人终于抬起了漫不经心的头颅。
“搬哪去?”冷夜诧然。
“王妃都不要睿德殿了,本王还留在这里做甚?”
“诺!”冷夜一阵牙疼。
终于看见了地上跪着躺着的一大堆女人,男人颇为惊讶:“智亲王府何时冒出来这么多人?”
“五日前王爷进宫参加赏花宴,自己带回来的!”
“如此!”往前走了几步,停下来:“王妃说了,心肠歹毒,死不悔改。那便,都死吧!”
说完,再不看惊恐的绿萍、绿草等人,径直往韬晦堂而去。
冷夜终于凌乱了。王爷,您原来长耳朵也长脑子了呀,可是,那么多句,您为何只听进去了这一句?
完了,看来王爷被王妃逼疯了。
很久以后,智亲王沈墨白和皇帝沈昊宸之间有一段对话:
“墨白?朕听闻你把朕赏赐的美人们都杀了?”
“皇上耳聪目明,确实杀了!”
“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月美人和两位绿美人乃是何人?如此任意胡为,你必将给我盛轩王朝招来无穷后患!”
“本王就是觉得会后患无穷,所以,索性永绝后患!”
“你,你这个混账!你的脑子是不是不正常?”
“皇上果然英明,本王的脑子从来都不正常。所以,世人皆称本王为傻王!”
……
萧轻灵不喜欢打没把握的仗,这几日,她和夏雨从凤栖和公主府的丫鬟们口中得到了不少关于智亲王府的情报。其中一条,就是智亲王府的分布图。
和大多数大户人家的格局是一样的,东院乃是智亲王府的主要院落,沈墨白的寝殿睿德殿和书房韬晦堂都在那里。
南院作为智亲王府的宗庙祠堂,闲杂人等一概不许靠近。
西院乃是智亲王府的后院,原本该是女眷们居住的地方,只是,自从沈墨白的老妈死后,西院基本上就是空着的。
最后剩下的就是北院,多少年来,便是下人们也不会住在北院,北院和萧府北院一样,是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地方,忏心阁就建在这里。
在心里捋了一遍,萧轻灵不得不承认沈墨白的眼光很好,他给她首选的忏心阁,当真是智亲王府中最适合她的地方。
所以,一离开东院,萧轻灵便直奔北院。
越走越觉得不对,沈伯及时挡住她:“王妃,北院,北院去不得!”
“如何去不得?北院有鬼?既然有鬼?先前王爷为何要让我住北院的忏心阁?”
沈伯哑然,看着这位仿佛凌霄宝殿上飘下来的九天仙女般的王妃,竟觉无言以对。
“呵呵!”萧轻灵浅笑:“我在萧府的时候就住在北院,习惯了!”
“可是,咱们这忏心阁……”
“闹鬼?”
“怎么可能!”
“漏雨?会塌下来砸死人?”
“没有没有!”沈伯吓了一跳:“忏心阁虽荒凉,但房屋和主院一样年年翻修,绝对不会塌。”
“那不就得了吗?”继续往前走,萧轻灵道:“东院是你家王爷住的地方,他不喜被人打扰,我若住在那里,他势必不开心。难道你觉得有月美人她们伺候他,王爷还嫌不热闹?”
“南院乃智亲王府的宗庙祠堂,我自认无德无能,不可轻易去打扰。”
“西院乃是已故老王妃和女眷们的故居,沈伯您希望我进去扰了那里的清静?”
沈伯再次一愣。好个心思缜密疏而不漏的王妃,虽是第一回来智亲王府,却将府里的地形环境摸得透透彻彻一清二楚,其心机当真不容小觑。
但不知怎地,看着眼前这位新王妃清澈干净的眉眼,沈伯又觉十分理亏:“王妃!您不要生王爷的气,月美人她们,先前并不住睿德殿……”
“我知道!”虽说之前也猜到了,但被沈伯说出来,萧轻灵还是松了一口气。
“您知道?”知道还动手打人?沈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王爷是什么样儿的人您应该比我清楚。”唇角一弯,萧轻灵笑起来:“你家王爷今年二十岁了吧?”
“正是!”
“二十岁的男子,却没有一个侍妾,智亲王府连丫鬟也屈指可数。这样的智亲王,会是个迷恋女色之人吗?”
“王妃您?”沈伯当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十五年了,王爷是生是死有谁管过?十五年来谁在乎王爷有没有生病,该不该娶妻?更别说王爷是被丫鬟伺候还是被粗笨的侍卫小厮们照顾?可是,这位新王妃却知道,她究竟是真的将王爷放在了心上,还是,居心叵测啊?
一想到王妃方才的彪悍,沈伯便觉心惊肉跳,看向王妃的目光中便多出几分戒备和惊惧。
与沈伯目光相遇,萧轻灵面上一红,竟露出一副仰慕娇羞的模样:“其实,我早就从凤将军那里打听过王爷,天筝长公主也跟我说起过一些。我与王爷交情虽不深,却仰慕他已久,所以,我知道他是个好人。”才怪!
这傻子王爷要是个好人,她萧轻灵就是观世音菩萨。再说,这世上可有一个不吃腥的猫?
以前她在刑警队的时候,那些屌丝小警察们只要看见她,就跟苍蝇一样嗡嗡乱转,把好端端断案能手的铁血形象全都毁成了渣。
天下乌鸦一般黑,在这种绝对男权的时代,沈墨白这样的纨绔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不过,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总不能得罪智亲王府所有的人吧?
如果萧轻灵的感觉没有出错的话,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绝对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与她清澈干净的目光相遇,沈伯眼圈一红,道:“老奴,老奴眼拙了。月美人她们,唉!还请王妃看在老奴的面儿上,不要对王爷心生怨怼。”
“我省得!”心中虽一个劲儿地骂娘,萧轻灵笑得却异常甜美纯净。
她当然省得。就算恃宠而骄,月儿三人进智亲王府才几天,能被宠到哪里去?怎么就敢对她堂堂智亲王正妃如此无礼?难道她们和她一样,也是穿越而来,没有学过《女训》、《女则》,不知道什么叫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荒唐!所以,原因只有一个。月儿三人敢如此挑衅,乃是沈墨白授意而为。
既然沈墨白放狗咬她,那她也不介意好好痛打恶狗。
越瞧眼前温柔娇羞沉鱼落雁的王妃,沈伯越是喜欢,心中竟隐隐抱怨起王爷来。做什么不好,非要纵容那样三个女子,硬生生将好端端的老实王妃逼成那般泼妇相。
沈伯轻叹:“王妃!您,您,唉!真好,真好!”
他一连说了两个真好,再不多说,擦擦眼角,竟一路弯着腰毕恭毕敬将萧轻灵引到了北院。
夏雨满头黑线。小姐实在有点坏哦!骗人家这么个老爷爷,小姐于心何忍呐?
话说,别人不知道小姐为何要住到北院来,她却是再清楚不过。
什么既不会吵到王爷,又不冒犯祖宗,还不打扰死者魂灵,扯淡吧!她家小姐要能想到这些,她夏雨就敢戒肉。
那拽屁的傻王爷是什么人近不近女色跟小姐有一毛钱关系吗?小姐会去关心他?
还有那三个不长眼的东西,她们和谁鸳鸯戏水小姐会在乎?如此蠢货,专门给小姐搭了那么好的台子,小姐岂能不上去唱戏?
小姐费那么大的劲儿才得以远离智亲王,住到这鸟不下蛋的忏心阁来,明明就是为了白天晚上出门方便嘛!
嘿!谁叫这智亲王府的后门在北院,而这后门偏偏距离积善堂很近啊?
不过,自家小姐演悍妇、妒妇和泼妇还真像。
费了老鼻子劲才推脱掉沈伯派人来打扫的一番美意,萧轻灵给夏雨、紫烟和紫云分派好任务,极其没自觉性地找了个干净些的躺椅,兀自搬到院子里躺着打盹去了。
和肖慕、凤栖约好戌时一到就碰头,眼下尚不到酉时,她若不养足精神,晚上怎么有力气出现场?
没错,之所以将大婚的日子定得这么急,不仅仅因为皇帝老儿对她虎视眈眈,更重要的是诱拐儿童一案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萧轻灵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肖慕和凤栖被皇帝老儿问罪。
此案,她必须插手。
不管住在萧府还是住在公主府,都不可能让萧轻灵自由出入我行我素,唯独这个身份特殊又没有人关注的智亲王府才能为她提供最便利的条件,也能让她在发现线索的第一时间和肖慕、凤栖碰头。
盛轩王朝用的是阴历,五月相当于二十一世萧的七月,乃是一年之中最为炎热的月份。萧轻灵素来怕热,这段日子烦心事儿又多,且封少夜夜前来扰她,身心备受摧残。
现在已近黄昏,气温慢慢降下来,萧轻灵眯了一会儿便有了睡意……
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在看她,这目光与平日里肖慕看她入睡的眼神极其不同,不但冰冷刺骨,还带着隐隐的杀气。
萧轻灵心中警铃大作,瞌睡顿无。倏地坐起来,正对面居然站着一个人。
此人一袭如墨染过的黑衣,唯独两只袖子白得叫人眼痛,如同仙魔降临人世,正立在十米开外的一棵玉兰树下盯着她。
他站的位置很特殊,逆着光,在黄昏的火烧云下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艳丽,距离虽不远,却怎么都瞧不清楚他的面孔,非但如此,便是他整个人,都像是笼在一片血色火光中,仿佛一只浴血重生的凤凰。
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站在这里看了她多久?夏雨、紫烟和紫云为何不唤醒她?
“夏雨……”
“别叫了,她们听不到!”
“你把她们怎么样了?”腾地一下站起来,萧轻灵如同被人惹恼的小豹子。
“没把她们怎么样,冷夜只是让她们安安静静地睡到明日清晨,不要打扰你我说话。”
冷夜?扭头看去,主殿门口竟站着个鬼魅般的男人,和他主子一般,亦正亦邪,一张毫无表情的脸板得比死人还要平。
萧轻灵的脸色登时大变。
职业原因导致她素来警惕,可是,院子里来了两个危险的陌生人,她却没有丝毫察觉,这个忏心阁,真的如想象中那么安全吗?
死死盯着玉兰树下那个危险的男人,半响,萧轻灵才开口问:“沈墨白?你想干什么?”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戒备和敌意。
“想看看你在干什么!”
萧轻灵哑然,这个男人跑到忏心阁来,就是为了看看她在做什么?
穿越到这一世,萧轻灵只遇到过两个让她倍感无力的人,一个人是封少,另一个便是眼前这个男人,她名义上的夫君。
封少虽死皮赖脸喜怒无常,但萧轻灵能感觉到封少对她没有恶意。封少会骗她,会耍她,会占她便宜吃她豆腐,却也会心疼她。在她面前,封少更像个任性的孩子。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又好像对什么都感兴趣,你觉得自己好像看清楚他了,却实际丝毫也不懂他。
这个男人貌似一杯浓香的茶,明明澄澈透明,但只要轻轻一晃,瞬间便会诡影丛生,再也无法捉摸。
面对这样一个貌似站在阳光下,实际总是隐在暗处的人,萧轻灵只心惊肉跳。
深吸一口气,萧轻灵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点:“现在你看到了,我在睡觉。所以,沈墨白!你可以走了!”
“嗯!”点点头,背在身后的手一扬,一个包袱便落在了萧轻灵的身旁。
听里面乒乒乓乓的碰撞声,像是石头,萧轻灵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你想要的东西。”
蹲下身,想将包袱拎起来,不料,这个看起来不大的包袱却十分沉重,至少有二十多公斤吧?一拎之下,她竟没有拎动,萧轻灵不由一愣,身体已僵住。
“打开看看吧!你不会后悔!”
咬紧牙,萧轻灵硬着头皮将包袱打开,立刻被金光灿灿耀花了眼睛。
噢!她在做梦吗?黄金哦!黄金!包袱里居然是一堆圆滚滚的金元宝,每一锭足有二十两。
“这是给我的?”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嗯!”
“赔我的凤冠?”
“嗯!”
她的眼睛多瞎呀!什么看不透的浓茶?什么隐在暗处的危险?这个男人根本就是叫人爱不释手的德芙巧克力嘛!
嘿!早知道那凤冠真的值五百两黄金,她刚才应该把身上的霞帔也扒下来。谁特么说智亲王府是清水衙门的?是谁告诉她智亲王一个月的月例大半都用在吃药上了?
夏雨?小姐我要掐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