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油蔓延的速度很快,随着一支燃烧的火折子被抛进来,这间仅有五六十平米的密室瞬间变成了火海。
她能跑到哪里去?
感觉到脚下已有桐油漫过来,萧轻灵想都没想,直接抱着小五爬上了一口大缸。
将瑟瑟发抖的小五搂在怀里,萧轻灵转身。
身上着火的女人们拼命拽着门栓,可受热变形的石门已牢牢焊死在了门框上,她们哪里跑得出去?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皮肉的焦臭味,女人们的身躯,正以夸张又诡异的形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曲起来。
哀嚎着、挣扎着,她们无力地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是徒劳。
萧轻灵用手紧紧蒙着小五的眼睛,她的思维和语言能力都被大火迅速吞噬,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们渐渐变成焦炭……
脚踝猛地被人抓住,萧轻灵终于惊恐地发出一声惨叫:“啊……”
“别怕!仵作姑娘,是我……”
她和小五站立的大缸旁多出来一个火人,她的手臂上满是污浊不堪的血水和粪水,这让火苗暂时停止不前。
此时,她正仰首看着萧轻灵和小五,眼眸中是深深的眷恋和欣慰。
萧轻灵猛地瞪圆了眼睛:“三姑娘……”
“啊!小五……”三姑娘和萧轻灵同时惊呼起来。
就在萧轻灵蹲下身,试图将身体着火的三姑娘拉上来时,小五竟摆脱她的怀抱跳了下去。
毫无畏惧地抱住自己最信赖的姐姐,小五任由火苗燃烧到自己身上。
抬头仰视萧轻灵,她笑了,笑得很幸福:“我,想和三姐姐在一起……”
萧轻灵根本没听明白小五在说什么,她只是下意识地就想跳下去将小五抱上来。
然而,身子才一动,三姑娘便呵斥道:“别下来,我和小五支撑不了多久……”
瘦弱佝偻的身躯,此时迸发出巨大的潜力,三姑娘和小五竟将一口大缸抱了起来。
萧轻灵尚未明白她们的意图,她们已将这口缸摞在了她身边的两口大缸上。
然后,三姑娘抱着小五往后退了两步,以防火苗烧到萧轻灵身上。
“仵作姑娘?”三姑娘已经焦黑开裂的脸在火光中显得异常美丽,她轻轻笑着,眼眸中含着鼓励:“你爬上去就可以够到房顶。
那上面,有一扇小窗户。
你要小心……”
说完这句,她和小五的身体便倒了下去,彻底被火海吞噬……
萧轻灵不知道自己在缸上蹲了多久,直到浓烟几乎让她窒息,她才开始往上爬。
找到三姑娘提示的那个小窗户,她爬了出去。
她要报仇,要为这些惨死在火海中的女人们报仇。
她有点痛恨自己,之前她为什么没有拿起叉子狠狠往男人的身上戳几个血窟窿?
她又有点鄙视自己,她为什么没有小五那样跳下去的勇气?
站在黑漆漆的地面,萧轻灵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
今日的遭遇就像一场噩梦,惨烈而又迅速,她根本想不明白。
在原地愣了足足两分钟,她才迈开双腿,艰难地往前行去。
她还在这户人家的院子里,此时,她只有一个念头。
不管会不会摔进山崖,她都要离开这里,必须离开这里。
她要去六扇门报案,告诉皇城所有的人,在无人区内有一个轻羊庄,轻羊庄内还住着一群魔鬼。
她要让这些人不得好死,像猪一样死去……
“二叔?那儿还有个活的。
是那个女人,凤将军的妹子!”男人欣喜的声音,像是老大。
“抓住她……”
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人发现了,萧轻灵苦笑一下,眼前一黑,摔倒在地……
一只手抱着昏死过去的萧轻灵,另一只手拿着把寒光闪闪的软剑,封少银色面具下的凤目中满是杀气。
“说!你们家的女人们呢?”
被斩断腿的四个男人满脸惊恐地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男人,齐声道:“烧死了!”
“全都烧死了吗?”
“对!”老大咽了口口水:“二伯说,她们为救凤姑娘杀死爷爷,全都该死。
所以,我们就往地下密室里倒了很多桐油。
然后……”
没等他说完,封少手中的软剑轻轻一划,四个人同时栽倒在地,再无声息。
“砰!”院门被人撞开,一身黑衣的凤栖飞扑而至。
看见封少怀里的萧轻灵,凤栖愣了愣:“她……”
“还活着!”
“哦!还好你赶上了。”松了口气,凤栖又问:“那其他人?”
“全死了!”
“全死了?你……”
“男人们烧死了所有的女人,我杀死了所有的男人!”
斜睨一眼目瞪口呆的凤栖,封少问:“那两户人家?”
“男人全被我们杀了,女人们……”
“你打算如何处置她们?”
“先带回皇城去……”
“然后再卖入官窑?”
“你怎么这么想?”凤栖皱眉:“她们都是些可怜人!”
“那就把她们留在这里。”打横抱起萧轻灵,封少大步往外走。
“可是……”
“离开这里,她们会死的。”
愣了半响,凤栖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暗骂一声妖孽,将手中的火折子往屋顶上一抛,凤栖施展轻功追去。
待追上后,凤栖问:“你打算如何向萧五小姐解释?”
“无需解释,她全都会忘记。”
“啊?你要……”
“难道你想她一辈子活在恐惧和内疚中?”低头看一眼怀里的萧轻灵,封少的唇角微微勾起:“有些事,无需记得,重活一遍就好。”
凤栖脚下一顿,你到底是怕她一辈子活在内疚中,还是怕你自己一辈子活在内疚中?
记忆可以抹去,生活,可以重来吗?
……
老大觉得头痛欲裂,有人正在给他喂水,这让他突然想到幼年时的娘亲。
“娘……”
下意识地唤出声,却听见一声讥讽的嗤笑声,老大艰难地睁开眼睛。
火红的太阳刺得他双眼直流眼泪,但他还是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周围,乃是一片烟熏火燎后的废墟。
“是……你?”
“你很幸运,我在你变成烤肉前赶到了。”
“我二叔、三弟……”
“死了!”
眼眸中的亮光一下子熄灭了,老大咧咧嘴:“都死了,也好!”
“我问你,萧轻灵跑到哪里去了?”
“萧……轻灵?谁?”
“就是那个又瘦又丑的丫头。”
“她?凤将军的妹子?”
“嗯?”男人微感诧异。
可是很快,他又笑起来:“看来,越来越有趣了呢!她人呢?”
“跑了!”
“你们不但让她从密室中跑了出来,还被她杀得片甲不留?”
“不是她,我们是,是被一个戴面具的红衣男人……
你的办法不管用,就算往密室里倒桐油放火烧,也关不住她。
而且,她还有帮手,那个戴面具的红衣男人……很厉害……”
“封少?”男人惊诧地张大了嘴巴,半响,他才摇头道:“看来,我做了这么多,都白费了呢!”
想了想,他又笑道:“既然暗的不行,那就来明的吧!
呵呵!萧轻灵?封少?欢迎加入我们的游戏。
现在,游戏正式开始了……”
老大猛地瞪圆了眼睛,面前这张英俊熟悉的脸依然在冲他笑,只是,笑得狰狞不堪。
而他的手里,正缓缓举起一把巨大的铁锤。
老大眼睁睁地看着这把铁锤向他砸落下来……
将母大虫赶走后,虽丢了嫁妆,又进宫给父皇母后跪地赔罪说了半天好话累得脸皮子发轻,沈明轩的心情却很好,一想到府里还有个皇城第一大美人在等着自己,他的骨头就有些发轻。
对于沈明轩来说,不管是人还是财,只要送进他嘴里的岂有吐出去的道理?所以他不光名不正言不顺地将萧云灵扣在了俊王府,积善堂的契约,他也没交给皇后。
这种美人在怀,臆想积善堂未来的日子真叫爽,可爽日子不到一天,沈明轩就被滚滚天雷砸中了。
昨晚与萧云灵共赴销魂帐前沈明轩便觉得手腕上有点痒,不过,瞧着梨花带雨的美人儿,沈明轩七魂只剩下了两魂半,压根没顾上自己的手腕。
话说,萧云灵这种娇滴滴的美人儿本就惹人怜爱,如今吹弹可破的娇美容颜上再留下几个明显的五指山,当真有股说不出的凌乱美。沈明轩使出浑身解数,终于让羞答答的萧四小姐抛却世俗眼光,同意他亲自伺候为她沐浴更衣。
共沐鸳鸯浴,哪里还顾得上找人将美人儿脸上的五指山医治好,沈明轩威逼利诱,硬是在浴池里就将美人儿办了。本想着云雨一晚,第二日瞧着美人脸上勾得人心痒痒的五指山可以后势再发,岂料,一睁开,沈明轩就惊悚了。
真的是惊悚,在他眼前,与他头并头脸挨脸,甚至嘴对嘴的这是神马东东?
完全看不出是谁,五官被高高肿起的面颊几乎撑平,非但如此,满脸都是红黄蓝绿紫、色彩斑斓的麻点点。乍一眼看上去,简直就是一枚五颜六色的猪头。
萧云灵是被某总马惨不忍睹的尖叫声吵醒的,睁眼有点费力,所以边睁眼她还边回味着昨晚激动人心的漫步云端,顺便也盘算了一下怎样游说俊王爷今日让冰人去萧府提亲。
只可惜,睁开眼睛之后,她就一脑袋从高高的云端栽倒了地上。第一反应是尖叫,第二反应是尖叫,第三反应还是尖叫。
于是,破门而入的丫鬟小厮们吃惊地看到有两个一丝不挂的彩色猪头正在俊王爷的销魂帐内互殴。说互殴也不对,完全是一个殴打另一个。
当男猪头第三拳擂到女猪头脸上时,女猪头终于哭喊出了声音:“王爷?您是俊王爷吗?我是云灵啊!”
这一嗓子不但把瞠目结舌的丫鬟小厮们吓愣了,把榻上的男猪头也同样吓愣了。
在男猪头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和女猪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后,丫鬟仆役们被撵了出去。之后,太医们川流不息地进出俊王府,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十日。
第十一日一早,刚踏进俊王爷寝殿的张太医又被赶了出来,俊王爷沈明轩暴怒的声音紧随而至,响彻整个俊王府上空:“滚!都给本王滚!去,将萧府五小姐萧轻灵给本王带来!”
……
月色朦胧,萧府中一片寂静,便是小猫小狗都陷入昏睡之中。
北院,萧轻灵刚刚沐浴完毕,凝香和夏雨帮她把头发擦干,给她铺好榻榻,便双双退下。
倚在榻头翻看了会子医书,萧轻灵觉得乏了,便打算熄灯睡觉。
她始终保留着二十一世萧的生活习惯,不喜欢和人同睡,亦不喜欢睡觉时候点灯,更不喜欢睡觉的时候里三层外三层地穿一大堆。所以,她和平时一样,将中衣、里衣和肚兜尽数褪去,换了件自己缝制的睡裙,舒舒服服地钻进了被窝。
这几天她的睡眠不太好,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因此,没多久,萧轻灵便睡熟了。
她睡着后不久,销紧的门栓突然动了一下,随后,房门便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矫健的黑影一闪而入,尚未来得及看清,房门已再次落栓,只让人觉得方才那是幻觉。
黑影丝毫没有深更半夜登堂入室的自觉性,像是回到自己家了一般悠闲自得,只瞧高大挺拔的身形,便知是个男人。
男人若无其事地扫视了一圈四周,目光倏地落在了榻上。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格子落在榻幔上,隐约可见榻上躺着个曼妙的倩影。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男人抬脚直接走了过去……
榻上躺着个小人儿,已然睡熟,朦朦胧胧的小脸如同一朵暗夜绽放的白莲,带着摄人魂魄的宁静与出尘,精致的五官如同熠熠生辉的钻石,闪动着夺目的光华,尤其是那双闭着的眼睛,两排微翘的长睫蝴蝶羽翼般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将人的心都要抖化了,平白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一下。
男人撩着榻幔的手自然而然地伸出去,眼见就要摸上萧轻灵的脸,忽地一顿,身形一晃,竟然翻身上了榻。
像是担心将榻榻弄脏了,他想了一下,很有道德地脱了鞋袜,当然,也顺手脱掉了大红色的外衫,这才懒洋洋地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