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萧轻灵居然往前跨了一步,“知道护国大将军凤栖凤将军吗?我告诉你们,我就是凤大将军的亲妹子!”
凤栖的名头实在太大,便是这穷山僻壤的野兽都知道。
老大有点迟疑,对老三道:“凤将军我们惹不起,老三?咱们还是把她放掉吧?”
“放掉?你疯了吗?”老三吃了亏,恶向胆边生:“她看到你们对奶奶和娘她们做的事了,难道你们想让凤将军把咱们都关进六扇门?”
萧轻灵暗道不好。
果然,老男人点头道:“老三说得对,事情已经这样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她吧!”
“光杀了太便宜她,我瞎了一只眼,必须得狠狠弄她。
爷爷!我要第一个来!”老三叫嚣。
“不行!”老男人甩手给了老三一个大嘴巴:“死在这山沟沟里没人知道,凤将军也只会以为她是不慎掉进山崖摔死的。
可要她死了,你以为咱们能脱得了干系?”
“爷爷?你糊涂了吗?”老三喊道:“到时候直接把她宰了喂狼便是,还丢山崖去做甚?
反正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凤将军也不能拿我们怎样!”
完蛋了,不但遇到一群丧心病狂的,还是胆大包天、头脑清醒的。
不行了,不能再磨嘴皮子了,跑吧!
可是,往哪儿跑呢?
对,还是老三,他的右眼瞎了,而他右边正好是老男人。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男人,体力应该是他们中间最差的吧?
就以这里为出口。
萧轻灵的动作永远比她的思维快,五个男人还没有讨论好,她已像闪电一般扑了过去。
这一次,她手里不再是银针,也不是培养基,而是一只大猪胆。
一团白雾“嗤嗤”地从大猪胆里喷出来,登时糊了老三和老男人一脸。
萧轻灵瞧准时机,猛地向老三右手撞过去。
老三被她成功撞开,然,萧轻灵还没来得及欢呼,头发就被人扯住了。
艾玛!她竟被最老、看上去最不中用的老男人揪住了小辫子。
就说人不可貌相嘛!经验神马的果然靠不住。
话说,好端端的,古人为什么都喜欢留长发?
若是在二十一世萧,弄一毛寸,谁能抓住她啊?
“还想跑?”狰狞的老脸往她脸上凑过来,稀疏的黄牙,带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你特么的放开我,老不死的臭流氓!”
“嘿!老三,这丫头性子烈,你大概驯不住。
还是让爷爷我最先弄吧!”
卧……槽泥马的!
封少,要是姐今日在此英勇就义,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眼见那张狰狞的老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萧轻灵心头涌起深深的绝望。
突然,他停下了。
如同天女散花一般,他的头顶竟多出来一个血柱,像喷泉一样,瞬间将这张老脸染得面目全非。
萧轻灵还没反应过来,老男人的身子就瘫软下去了。
她被他一带,不由自主地往地上倒。
然而,还没有触到地面,她的胳膊就被人抓住了……
“小姑,跟我来!”三姑娘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响起。
此时的三姑娘在萧轻灵眼中,和观音菩萨没什么两样。
谁能想到,这个勇敢正直的姑娘,在关键时刻用铁棍砸死了她爷爷,将萧轻灵从死神的手里又夺了回来。
老男人突然被打死,其他四个男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待回过神,三姑娘和萧轻灵已经跑进了前院。
“三姑娘?往山里跑吧?”萧轻灵问。
“不行!黑灯瞎火的,会掉下山崖摔死的。
你跟我来,咱们先躲起来。”
不是萧轻灵不相信她,揪片子大一点儿的农家小宅院,能躲到哪里去啊?
可是,三姑娘哪里还容她思考,拉着她就往柴房跑。
直到跑下台阶,将厚重的石门紧紧关上,再用门栓拴好,萧轻灵才知道三姑娘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避难。
事实上,在这里避难的人并不止她和三姑娘两个,地下密室里竟有七八个老老小小年龄不一的女人。
她们都围在一个最小的女孩子身边,女孩躺在地上,浑身都是血,奄奄一息,但清亮的眸子却怔怔地瞧着萧轻灵。
萧轻灵认得她,她就是方才被老大用尖刀切伤,险些糟蹋的小女孩。
“她……”
“她是小七,我们现在最小的妹妹。”三姑娘用手指指其他女人:“我奶奶、我娘亲、婶婶,还有别的妹妹们。”
也就是说,这家的女人们现在都集中在这里了么?
眉心一跳,萧轻灵突然意识到出问题了。
倘若,这是个密闭的空间,男人们先前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那么,在三姑娘出手救了她之后,这间密室是不是就暴露了?
才想到会不会暴露,石门外便响起砰砰的砸门声。
“二叔!这里居然有间密室。
看来三妹妹把那个女人带到这里来了,兴许奶奶和娘她们也都躲在这里面。”
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她是乌鸦嘴么?
显然,三姑娘她们也没想到男人们这么快就会找到这里,惊恐地抱成一团。
看着这群可怜又善良的女人们,萧轻灵鼻子一阵阵发酸。
咬咬牙,她站起来:“三姑娘?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我还是……出去吧!”
“不行!”张开双臂挡住她,三姑娘苍白的脸庞上显出一抹瑰丽的红晕,“现在出去也没用,非但救不了你,我们也一样会倒霉。”
“呵呵!”她冲萧轻灵笑笑:“其实,我去救你的时候就想到了,奶奶和娘亲、婶婶也都想到了。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客人。
而且,你刚才还救了小七和我们。”
泪水登时湿了双眼,萧轻灵张开手臂抱住她:“三姑娘?对不起,我骗了你。
我不是李屠户的小姑,事实上,你姐姐、李屠户,还有阿鸢都死了……”
三姑娘愣了愣,然后,她红着眼眶又笑道:“阿鸢是被李屠户逼死的吧?
应该是我姐姐杀了他,然后,我姐姐自杀了。
早晚都是这种结果,其实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姑娘?那你是谁?”
“我是……”迟疑一下,萧轻灵道:“我是第一个发现阿鸢被李屠户糟蹋的人。”
“你是六扇门的仵作?”三姑娘的眼睛一亮:“你方才说,你是凤将军的妹子?”
“我……”
她要不要欺骗这个善良的姑娘?要不要?
“太好了,太好了!”三姑娘高兴得手舞足蹈:“奶奶?娘亲?婶婶?我们有救了。”
她扑到浑身是血的小七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哽咽道:“小七?你听见了吗?她是女仵作,是凤将军的妹子。
你要挺住,你和小八、小九的仇,一定可以报!”
小八和小九?萧轻灵微愣,下一秒便明白过来那又是两个可怜的阿鸢。
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萧轻灵咬牙道:“三姑娘?我可以为你们做些什么?”
“你只需给我们做个见证。
今日,我们要血债血偿!”
三姑娘说血债血偿,而不是央求她带她们离开?
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萧轻灵却有些抓不住。
三姑娘也没有给她考虑的时间,因为地上的女人们全都站了起来。
像过年一样,她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莫名其妙的兴奋和期盼。
由三姑娘牵着萧轻灵打头阵,女人们相携着往密室深处走去,连小七都没有落下。
眼前出现了几口大缸,萧轻灵疑惑地看向三姑娘。
三姑娘冲她点点头,坚定地走过去,掀开一口缸盖,一股粪便的恶臭扑鼻而来。
随之,一颗脑袋猛地从缸里钻出来,萧轻灵吓了一跳。
然而,这个男人显然比她还要吃惊,看着面前的女人们,他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脱口道:“娘?娘子?嫂嫂?三丫头?小七?怎么会是你们?”
没有人回答他,三姑娘看着萧轻灵:“他是我爹爹,我们今日好不容易捉住了他,把他淹在了粪缸里。
之前,我们已经这样弄死了大伯和四叔。
今日,终于轮到我爹了。”
“三丫头?你说什么?你……”
一柄叉茅草的叉子狠狠戳在了他身上,拿叉子的正是三姑娘的奶奶。
“啊……”男人惨叫:“娘?我是你儿子,我……”
“你不是我儿子,你是畜生,畜生……”
更多的叉子戳了进去,男人撕心裂肺地惨号……
而女人们,个个都红了眼,如同被魔鬼附身,机械、僵硬、固执,又激动地一下下往缸里使劲戳……
这是一场令人潸然泪下的杀戮,也是一场最懦弱无奈的救赎。
看着这些疯狂的女人们和粪缸里已然变成马蜂窝的男人,萧轻灵心头竟涌上一抹痛快。
兔子是世上最弱小最乖巧的动物,可是,当猎鹰一次次叼走它的孩子,继而贪婪地继续袭击时,它会本能地躺倒在地,用强健的后腿,蹬烂猎鹰的脑袋。
很快,粪缸里的人就没了,有的只是一缸混在粪水里的血泥。
小七第一个丢掉叉子,她的体力已彻底耗尽。
甚至来不及收起唇边的微笑,她已睁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那定格着微笑的小脸,显得如此安静、乖巧,如此满足而美丽。
只是,她的眼角,还有一串盈盈欲坠的泪珠。
三姑娘丢掉叉子,颤抖着跪倒在她身边,柔声唤道:“小七?小七……”
没有人回答她,小七再也不会回答了。
她就这样睁着眼睛,微笑着离开了这个浑浊不堪的世界。
女人们全都跪倒在小七面前,她们没有哭,只是一遍一遍用手抚摸小七的脸,替她擦去眼角的泪,试图让她合上永不瞑目的眼睛。
萧轻灵用手死死捂着嘴巴,她终于明白李氏的麻木是如何养成的了。
倘若在你刚出生睁眼的那一刻,你就来到了地狱。
那么,除了死亡,让自己重新投胎来活一遍,你还有什么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看着这些重新回归麻木的女人们,萧轻灵甚至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许是密室的石门实在太牢固,男人们的砸门声越来越轻,最后,销声匿迹。
三姑娘趴在门上听了一阵,扭头:“二叔他们可能累了回去睡了,咱们再等半个时辰就可以出去了。”
“三姑娘?等天亮后,你们和我一起离开轻羊庄吧?
以后,我来养你们!”萧轻灵道。
看看身后表情麻木的女人们,再看看萧轻灵,三姑娘摇摇头:“她们不会走的,我也不能走,我得留下照顾她们。”
“为什么不走?难道你们还要继续过这样的日子吗?”
轻叹一声,三姑娘道:“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早习惯了。”
萧轻灵愣住,早习惯了?
曾经,她从李氏嘴里听到这句话,领悟之后,她震惊万分。
现在,她从三姑娘嘴里听到这句话,悲哀之余,她只感到深深的无力。
“你走吧!我们毕竟都是他们的亲人。”三姑娘冲她笑笑,“再说,把我们都弄死了,他们要到哪里去找女人?”
“三姑娘……”
“仵作姑娘,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将最小的两个女孩拉到萧轻灵面前,三姑娘道:“这是小五和小六,你若真想帮我们,就带她俩走吧!
她俩会干活,什么活都能干。
只要你别把她们卖进窑子里,她俩能养活自己。”
眼眶一热,萧轻灵郑重点头:“好!”
话音刚落,身后砰地一声巨响,紧接着,哗啦啦的流水声响起。
女人们惊慌失措地回头,才看清楚,萧轻灵便跳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快,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手一个,连拖带拽地拉着小五和小六就往密室深处跑。
几乎在她们转身的同时,轰地一声,巨大的热浪从身后翻上来。
小六啊地惨叫一声松开萧轻灵的手扑倒在地,下一秒,她已变成了一个火人。
萧轻灵不敢转身,也不敢停下去救小六。
她知道,身后乃是一座炼狱,失火的炼狱。
她只是将小五紧紧抱在怀里,拼尽全身的力气往前跑。
三姑娘错了,那些男人远没有她期待的那般尚存着一丝最后的人性。
他们早已变成了野兽,真正的野兽。
农家密室并非皇家密室那般坚不可摧,那两扇通风的窗从外面看,应该只是两个小小的狗洞。
男人们异常精明地找到了这两个狗洞,在她们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灌了几桶桐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