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又去隔壁房间找人,孙守礼大喊府上的家丁抓人,几个家丁跟黑衣人打了几个回合,全部落败。
说来也巧,就在这时又来一个黑衣人,孙守礼和他的家丁都以为是第一个黑衣人的同伙,不料两人一见面就打了起来。
史进在旁边笑出一声:“你家老爷还是个香饽饽。”
钱汝垂着头一脸沮丧:“怪我们技不如人,老爷最后还是被人劫走了。”
祝耽马上问道:“那是被第一个欲杀人灭口的黑衣人劫走的,还是第二个黑衣人劫走的?”
钱汝想了下说:“是第二个黑衣人劫走的,他好像比头前来的那个人体型略瘦些,所以草民分得清。”
祝耽转头问史进:“你觉得呢?”
史进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属下认为,这个孙守礼身上肯定大有文章,不然怎会有人要杀他,有人又要保他呢?”
祝耽一瞬不瞬地看着史进:“可是昨日将孙守礼送回府这件事,是我临时决定的,怎么会被别人知道?”
史进也一头雾水:“除非,有人一直在侍郎府盯梢呢。”
见祝耽没说话,史进又说了一句:“上次叶沾衣将孙守礼送来时,不是说当晚殿下刚离开孙府,就有人半路截杀么?”
祝耽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儿,又问钱汝道:“你家老爷在本官府上,你如何知道的?如今他失踪,你为何不去报官,要来本官府上求助?”
钱汝有点难为,踟蹰半天不敢回话。
史进提高嗓门吓他:“不说实话,还指望殿下救你家老爷?”
“是,是杏花公子有天来过,说老爷就在殿下府上,让我们不要担心,他还说只要在殿下府上老爷就是安全的。”
祝耽自言自语:叶沾衣还真是个大嘴巴。
史进紧张地看着祝耽:“殿下,会不会是叶沾衣又把人劫走了?他之前不就是想带走孙守礼么?”
祝耽反问:“所以呢?”
“我觉得该去找他问问。”
祝耽对钱汝说道:“你且先回去,既然黑衣人目的是掳走他,目前来看肯定是安全的。”
打发走了钱汝,祝耽让侍女泡了茶,然后优哉游哉地品茗看花。
史进忍不住提醒他:“殿下,该去宫里给太后吊唁了,不好耽搁太久。”
祝耽不慌不忙地吹了吹茶水上的浮叶,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才轻声问道:“史殿下,你跟随本官多久了?”
史进吓得愣了一下,随后答道:“属下是殿下去浙东筹饷时奉皇上之命,跟随殿下已经七个多月了。”
“殿下从未这样称呼过属下,属下惶恐。”
祝耽不为所动:“浙东回来也几月有余了,史殿下去皇上身边述职吧。”
史进脸色瞬间大变:“殿下!皇上说过让属下一直跟随殿下的!”
祝耽喝口茶:“可我却不需要一个探子跟随。”
史进眼神微动,嘴上说着:“殿下何意,属下实在……”
话没说完,祝耽迅速抽走他的佩剑,只一转瞬的功夫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史进大惊:“殿下,你……”
祝耽又将剑逼近他喉间几分:“你知道为什么叶沾衣时常来我府上盯梢吗?”
史进回说:“可……可能是盯着殿下……看殿下跟哪些官员往来……”
“不,他不是盯我的,他是盯你的,因为他怕你杀掉孙守礼。”
史进咽了口唾沫:“殿下此话怎讲,孙守礼是对殿下有用的人,我怎么会杀他,再、再说了我要杀他,机会有的是,叶沾衣盯梢也没用的。”
祝耽看着他慌张的神色,哼笑一声:“那昨天半夜,你不在府中,去了哪里?”
说完轻轻捏了下他的左肩,史进立刻疼得弯下身子,最后双膝缓缓跪地,他忍痛说道:“原来,昨天的黑衣人就是殿下。”
“你错了,昨天跟你对峙的黑衣人是叶沾衣,他的招数我见过,他伤到你哪里我也能猜个差不多。”
史进额头沁出颗颗汗珠:“殿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属下的?”
祝耽收回佩剑,正色说道:“从林府捐输那日开始”
史进压着肩膀,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捐输那日,属下忙前忙后,话都没说几句,殿下因为何事疑我?”
“只有你知我喜食山药和酒炖热锅,而且你将此事告诉了三小姐,所以三小姐才照样做来,山药樱桃也罢了,彼时天气转热,已经不是食热锅的时节了,三小姐一出手就端了热锅上来,不可能只是巧合。”
祝耽见史进陷入沉思,继续说道:“可我叫你用膳时,你第一句话就是抱怨四小姐看人下菜碟,只给你吃酱肉却为我单独设宴。”
史进慢慢抬头看向祝耽:“殿下怀疑我将这些告诉了三小姐,为什么不觉得我也告诉了四小姐?”
“因为我无意间知道四小姐碰不得山药,所以必不是她做的,你也觉得这两道菜只靠巧合为由说不过去,所以你一进门就抱怨四小姐,假意误会她区别对待,目的只有一个——掩饰你跟三小姐的关系。”
“属下觉得,只凭这些不足为证。”
“当然,表面上看是这样的,但是细细想来全都不对。你一边让三小姐讨好我,一边在我面前假装爱慕三小姐,实际就是一边获取三小姐的信任,一边让我放松戒备。”
“殿下自己说三小姐有殊色,属下不能贪恋美色喜欢三小姐吗?取得三小姐的信任与我有何益处?”
“你若真心喜欢三小姐,怎么可能暗地里配合她来迎合我?四小姐聪慧,她只消一次就看出三小姐对我的心思,但却从未跟我提及你对三小姐有爱慕之意,最简单的原因就是,你的爱慕,除了你自己嘴上在说,没有任何人看得出来。”
“至于你为何要取得三小姐的信任,无非是想日后她能在某些事上不露痕迹地助你一臂之力。比如,杀了王蕊华。”
史进抿嘴笑了笑:“叶沾衣亲口承认是他杀了人将尸体抛到九龙湖的。”
祝耽面露厉色:“连你亲口跟我说的话都是假的,我为什么偏信叶沾衣?”
“况且常年习武的人怎会杀人不见血刃?就算徒手打晕,仵作验尸也可验出伤痕,可是王蕊华主仆二人明明是窒息死后又被抛尸的,叶沾衣一介武学奇才,他是不会也不屑这种杀人手段的。”
史进跪坐着一言不发。
祝耽深深叹口气:“走吧,我们进宫,然后……你不用跟我回来了。”
史进仍旧一言不发。
祝耽像之前一样,轻轻踢他一脚说道:“起来了。”
史进顺手一把抱住祝耽的腿:“殿下,你原谅我吧,我也是奉命行事,我没有害过殿下。”
祝耽显然没有料到他这个举动,但是气还没消,顺势踢了他一脚:“过分,你赶紧给我放手。”
史进手上用力抱得更紧:“殿下,你别赶我走吧,我保证以后任何事都不瞒着殿下。”
祝耽趁火打劫:“那好,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跟三小姐杀害王蕊华?”
史进一看祝耽愿意听他解释,干脆两腿伸直坐到地上,手里还紧紧抱着祝耽的小腿,马上开口回话:“那天殿下背着四小姐离开之后,我带着三小姐她们继续赶路,路上遇到了叶沾衣,我偷偷问他下山去干什么,他说太子殿下交代,要去给王蕊华点教训。”
祝耽蹲下来看着他:“继续说,不许撒谎。”
史进连连点头:“叶沾衣走了之后,三小姐偷偷问我叶沾衣下山去做什么,我就告诉三小姐说是去给你们报仇了。谁知三小姐突然失控,非要跟在后边也要下山。我劝不住,又怕她有危险,只好跟她去了。”
“那叶沾衣也答应她一起去?”
“答应,叶沾衣说三小姐也算是苦主。”
“然后呢?你们怎么杀的王蕊华主仆二人?”
史进头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低,祝耽又踢了他一下:“说清楚。”
“是,殿下。我们三人到了茅屋之后,三小姐用匕首恐吓王蕊华的婢女将她捂死,然后又用同样的法子杀了婢女。”
“你的意思是,你跟叶沾衣没沾手这事?”
“叶沾衣看到三小姐报仇心切,说先让她进去撒撒气,他就一直在门外候着。就是杀王蕊华的婢女时,那婢女好大力气,三小姐制服不了,属下就帮忙摁住那个婢女……”
“叶沾衣在外边等烦了,进来一看我们已经杀了她二人,也没说什么,他让我们出来,自己在茅屋内折腾一番,等他刚出来,茅屋就塌了。”
“尸体也是我跟叶沾衣一起抛到九龙湖的。”
祝耽听完,指着他说道:“你怎么就敢背着我做这样的事?王蕊华是一品大员的独女,还有她的婢女,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你是疯了吗?”
“殿下,属下知错了,三小姐杀王蕊华时,我权当是她替自己和四小姐报仇,毕竟王蕊华先起的杀心,所以我没有阻拦三小姐。至于那婢女,她认识属下,若留她活口,以后肯定会咬死是殿下属意杀害王蕊华的。”
祝耽站起身:“这么说,我还得多谢你替我打算了。”
史进一脸沮丧:“属下从没想过背叛殿下,只是属下和叶沾衣都为太子殿下做事,不敢违拗。”
“哼……叶沾衣确是为太子殿下做事的,但是你做了谁的炮灰恐怕自己还不知道!”
“是太子殿下的人一直跟联络的。”
祝耽低头看着他,一脸嫌弃:“你快起来吧,先进宫,路上我慢慢跟你说。”
史进轻轻松开了他的腿,祝耽在地上剁了两下脚,一边出了门一边说着:“腿都麻了。”
表面上看太子殿下麾下确实招揽了叶沾衣和史进,但为太子做事的只有叶沾衣,史进只不过是有人假借太子的名义指使他。
史进非常不解:“不对啊,给我交代任务的人,确实是太子殿下的人。”
祝耽砸砸嘴:“让我想想怎么说你才能明白。”
史进脸上写满了求知欲。
“我问你,昨晚你接到的任务是什么?”
史进不好意思地说:“杀了孙守礼。”
祝耽不做声,冲他挑了挑眉。
史进拍了下大腿:“太子殿下一边派我去杀人,一边派叶沾衣去救人,这……几个意思?太子殿下考验下我跟叶沾衣谁更听他的话?”
祝耽摇摇头:“你以为殿下跟你一样无聊?”
“交代给你的任务,不是太子殿下的意思,而是太子洗马的意思。”
史进不解:“可是太子殿下向来很听太子洗马的话。”
“所以啊,太子殿下不是也让你听太子洗马的话了么?”
史进琢磨了半天:“殿下的意思是,太子殿下表面上假装顺从太子洗马,所以太子洗马派人做什么事,他也从不阻挠。”
祝耽点头:“没错。”
“那太子洗马肯定不知道太子殿下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他以为太子殿下对他一直深信不疑,所以我哪怕是太子殿下派给他的,他也毫无防备。”
“对。”
“可是太子殿下为什么要怀疑太子洗马呢?属下觉得太子洗马忧国忧民、德高望重,大臣们也都很尊崇他。”
“这不是正好解释了太子殿下为何假意顺从他的原因了么?如你所说,太子洗马看起来忧国忧民德高望重,所以太子殿下不能操之过急,只能徐徐图之。”
史进悄声问道:“那殿下是怀疑太子洗马有不臣之心了?”
“这些我不敢确定,但是孙守礼肯定不是太子安插在京中的人,上次我跟你说过,这很像太子洗马的手笔,所以我将孙守礼软禁,叶沾衣隔三差五来盯梢,侍郎府可谓是密不透风,他们肯定没机会动手。”
“所以殿下想趁乱将孙守礼放出去,用他做饵,引鱼上钩?”
祝耽望望车外,转回头说:“鱼没钓着,倒把你钓出来了。”
史进一脸赧色,羞愧不已:“殿下,属下真是不知道事情有这么严重,殿下托人让我杀了,我想那就杀了呗,反正殿下放出去了,估计也没什么用处了。”
祝耽说道:“殿下一边听从太子洗马的意愿找人杀掉孙守礼,一边又怕孙守礼死了有些秘密永远不见天日,还要找叶沾衣去营救孙守礼,要说难,还是太子殿下艰难得多。”
“可是我没完成任务,而且跟我抢人的又是叶沾衣,太子洗马不会起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