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心发了一会疯后,许清徽平静地接受了穿越这个现实。
其实在刚刚找新扎营地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这里的地形及植被,与她最初考察的山脉大不相同。
想来也是,被卷入山洪,寻常人早已没命了。
她想,可能是上天觉得她命不该绝,所以让她穿越到了另一个时代,获得再活一次的机会吧。
反正于她而言,在哪里活着,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许清徽从小就是一个孤儿,有好心人捡到她,送到了福利院。
身边一同长大的孩子都被领养了,但没有家庭愿意领养她。
她一个人安静地长大,求学,扮演着他人生活里的透明人。然后在一次考察里意外去世。
这就是她那平淡到一句话可以概括的上辈子。
但许清徽一直觉得,别人怎么对待她,是别人的事;她怎么活着,是她自己的事。
哪怕没有人在意,她仍在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认真坚持与追求自己的爱好。
所以,哪怕是现在到了一个新的朝代,她一样会认真生活。
此时已是深夜,许清徽找的地方是一片平坦的山顶空地,抬头是清晰可见的星空。
古代没有光污染,没有PM2.5,星空显得格外近。
许清徽觉得,即便是她先前去的、号称离星空最近的地方的西藏,考察时看见的星空也没今晚的好看。
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手可摘星辰”。
由于在山上,周边林子里的鸟叫虫鸣,清晰可闻,还时不时夹杂着柴火堆中的木头燃烧炸裂发出的“噼啪”声。
周边她早已撒上了驱虫的药粉,而沈怀川醒之前,许清徽也早已给二人喷上驱虫药水,蛇蚁厌恶这类味道,不会靠近。
此时弯月如钩,繁星如尘,山林之中,凉风习习。
劫后余生的许清徽不由得感慨,还能活着真好。
她正打着盹,准备先睡一觉,等天亮了再找出路。
沈怀川却突然睁开眼、直起身,严肃了起来。
“许姑娘,这里具体是什么地方?”
“嗯?”许清徽被惊起,揉了揉眼睛,“我也不知道,看这里适合扎营,就来了。”
“许姑娘,我们怕是有麻烦了。”
方才劫后余生,被山洪分去了主要注意力,却忘了来之前,他人千叮万嘱,这齐云山脉之中,处处山贼。
先前沈怀川刚醒时就已查看,怀中与南风等人联络的信号弹早已在水中泡软失去效用。
他本以为被洪水冲至下流,南风循迹而来,很快便能找到他们。
没想到有人顺着这火光,先到一步了。
许清徽正准备进一步询问沈怀川他是什么意思,就听见西北方向的林子里有动静,随后七八个胡子耷眼、手持长刀或匕首的人露了出来,逐渐向这边逼近。
“是山贼。”沈怀川轻声告知许清徽。
许清徽还在懵逼,就见沈怀川附身抓了一把泥浆,直接靠近自己,将泥浆抹在了她脸上。
他轻声且略急促地朝许清徽说道:
“得罪了。”
而这个间隙,山贼们也已经走近了。
“呵,还逮着对野鸳鸯。”
其中一个凑上前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们,上手就想扒他们的东西。
却被身后另一个人身着青衫的人拦了下来。
青杉那人看上去有三四十岁了,其他山贼对他都很是尊敬。
只是许清徽觉得,他这一身青衫,不像山贼,倒更像个读书人。
青衫男子的目光在沈怀川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就听见他开口道:
“带回去。”
沈怀川认了出来,这个青衫男子正是踞虎寨的“白扇”军师,谢昀。
此时是天晟三年,新皇执政已十一年,天下清明。
但是清川府却是个例外。
清川府地处东南,天高皇帝远,又被齐云山脉与外界隔开。
齐云山脉连绵数千里,无数山峰高耸入云,使得清川府与外界沟通极为不便。
清川之人若想与外界往来,必须穿过齐云山脉。
但众多贼寇占据了此处,号称齐云寨。总寨下山头林立,又分了三十一个分寨。
有些分寨位于与外界沟通的必经之路附近,“近水楼台先得月”,将道路划归为自己的地盘,常劫掠过路人。
踞虎寨便是这样的一个分寨。
沈怀川此次进入清川所行之路,恰巧处于踞虎寨的势力范围,不出意外地被劫了。
也正是在被打劫时,与踞虎寨的“白扇”军师谢昀,打过照面。
沈怀川站起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许清徽前面。
可惜当前这种情况,他们伤残且饥冻,而且地形不熟悉,十分劣势,难以逃离,只能先顺应山贼,再随机应变了。
山贼赶着许清徽和沈怀川在密林中穿行,看样子是要将她二人押往他们的寨子。
周围的山贼令许清徽感到不安。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文明世界里长大的人,确实没有置身于一群凶神恶煞、还个个拎着大砍刀的山贼中的经历。
而且她的背包早被山贼抢走了,如果背包还在,她至少还能拿出自己的电击棒防身,虽然那种便携式电击棒碰上这些山贼,好像也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但至少能给她一点心理安慰,不至于现在赤手空拳,待人宰割。
许清徽出了一身虚汗,也许是因为刚被赶着走了太远的山路,也许是因为不安,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身侧的沈怀川突然轻轻碰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将他的外袍递给了许清徽,并没有看向她。
许清徽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汗沁湿了。
她本就是穿的修身长袖,套了件单薄的防晒衣,之前生火的时候她烤干了衣服换上,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又被汗沁透了,衣服紧贴在身上。
有两个山贼时不时冲她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
许清徽也没有扭捏,小声道了声“谢谢”,裹上沈怀川的外袍,挡住了那些目光,也使得许清徽的着装显得没那么怪异。
身着中衣的沈怀川立如修竹,清俊却并不单薄,身上的伤口反而使他有股坚韧的气场。
许清徽套上衣服后,不出意外地大了许多。
她利落地边走路边改造外袍。先是用防晒衣在腰部扎了一圈作为腰带,特意将衣服收高后再扎紧,这样不至于下摆过长拖到地上,然后挽起长袖。
左臂的血渍让她愣了一下,衣服在水里泡了很久,又被烤干,但还是一大片血渍残留,可见当时受伤之严重。
那伤是沈怀川为救她留下的。
有一个山贼似乎是不爽沈怀川的行为,凑近狠狠地推了许清徽一把,并踹向沈怀川。
“磨磨唧唧地,还不快走!”
沈怀川悄悄卸下部分力,假意往前一踉跄。
许清徽却是实实在在被推了一踉跄,被沈怀川顺势扶住手臂从而稳住身形。
虽然只有一瞬,但许清徽仍旧感受到了沈怀川掌心传来的热度,似乎有些不正常。
许清徽看了一眼沈怀川,他面色如常,许清徽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那个推她的山贼脸上有一道疤,从左上斜贯至右下,瞧着甚是吓人,许清徽看他第一眼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敛住心神没有与山贼起冲突。
一直走在前面领路的谢昀转身看了一眼他们,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放慢了脚步。
走了近一个时辰,许清徽和沈怀川二人被山贼带到了一个寨子里,一直带到了这群山贼的老大面前。
许清徽和沈怀川被看押在一边,军师谢昀去找山贼老大汇报情况。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处天然形成的洞穴,被改造成了大堂,乱中有序地摆放了诸多用具和器械。洞中点着烛火,人的影子显得影影绰绰。
不过许清徽猜测,这群山贼可能有点穷,因为硕大的洞穴烛火只点了几处。
空气中潮气夹杂着汗味、泥土味,彰显着此处朴实的风格。
“那小儿何在!”
一道雄浑的声音远远传来,随人的声音一起传来的还有铁环撞击发出的叮铃声。
许清徽朝声音来源寻去,看见一个虎背熊腰、人高马大的山贼提着一把大砍刀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此人正是这个山寨的老大,贺善。
此时已是盛夏,即使已入夜还处于山中,但仍旧会感到湿热。
贺善却围着一条狼毛裘,从胸前贯到后腰。
没一会贺善就冲到了他们面前,眼神都没分给其他人,他是直直冲着沈怀川去的。
原本看押他们的山贼已自觉让出了道路。
贺善将原本抗在肩上的刀往地下一丢,厚重的刀直直插入了地面的岩石,刀背上足足有七个铁环,铁环撞击震动,增加了整体凌厉的气势。
大刀立在沈怀川面前,带起的疾风卷起了地面的尘土,也扬起了沈怀川的衣摆。
许清徽被这架势吓得连连后退几步,余光却瞥见沈怀川动都没动。
沈怀川额前的碎发被风带起又落下,他面不改色,不卑不亢地立着,像风雪里的青竹。
贺善讥笑道:“你小子,倒还有几分胆量!”
贺善一手撑在刀柄上,胡子拉渣的脸上,本就不大的一双眼睛斜眯着看向沈怀川。
“你就是白天害我众多兄弟受伤那小子?”
许清徽一边努力缩成鹌鹑、降低存在感,一边竖起耳朵听八卦。
“谁也没能料到会突发山洪,都是意外。”沈怀川拱手,看上去道歉态度十分诚恳。
“呵,那么多大道你不走,偏将老子往山沟沟引,”贺善一把抽起刀,握在手里,“说这是意外老子会信?”
贺善擦拭着刀锋,看架势下一秒就要砍人。
“贺老大明鉴,我只是一路过商人,对此地不熟悉才走错了路。”沈怀川说道。
“损失我自当全部赔偿。”
“你知道老子是谁?”
“贺老大威名远播,过路之人无人不知。”
许是沈怀川态度太好,贺善情绪没有一开始那么激动了。
“不敢欺瞒,小弟是族中庶子,不受器重。听闻近期清川府水患严重,故想来此寻觅商机,搏一搏前程。”
“若大哥能应允,小弟自当奉上丰厚路引。”
沈怀川态度诚挚恳切,言辞之间顾及到了贺善面子,却又不见谄媚。
此时身着青衫的军师谢昀走近,低声对贺善耳语了些什么。
贺善很快从先前的怒气中平复,想起来最开始收到的消息。
每个山寨在周边山脚下都有暗桩,负责打探消息。
先前城外暗桩传回消息,有一个外地商队将运送大量粮食和药材进入清川。
领头人姓金,是中原一个大族中不受宠的庶子,劫了他并无后顾之忧,又能拿到丰厚货物。
而且,山寨受灾,此时粮食和药品正是紧缺。
所以前日,贺善才会带人布下埋伏,打劫沈怀川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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