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大夫诊断,方净寒的伤势除却腿上的伤尤为严重外,身上其余地方的都是小伤。
在对小腿骨折出进行固定后,大夫嘱咐道:“方大人此伤切莫粗心大意,须得好好静养休息,断不可再行操劳之事!”
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
无论是在医疗技术发达的现代,还是治疗相对保守的古代,都是需要伤者精心修养才能达到最好的治疗效果。
送完大夫离开,赵亦燃将自己同唐骧那儿打听来的消息一一转述给了方净寒。
折腾一天,现下已是戌时,赵亦燃打开回程时顺带去附近酒楼打包回来的饭菜,摆上桌后,又为方净寒盛了一碗白粥过去。
“先喝点粥,再好好睡一觉,案子的事,不着急,把伤养好再说。”
方净寒半倚靠在床沿边,接过白瓷碗,尝了一口粥后,这才轻声道:“你同叶寻安说了什么?”
赵亦燃走到木桌旁坐下,拾起碗筷,听见方净寒的话时夹菜的手一顿,而后开口回道:“只是想请他帮忙调查小五的下落。”
“他答应了?”
赵亦燃摇头道:“他拒绝了。”
不光是方净寒,赵亦燃也同样对叶寻安让人摸不清头脑的行为感到诧异,但有一点赵亦燃倒是可以确定,叶寻安似乎一直在保护自己与方净寒的安全!
“砰!”
飞镖透过敞开的窗户直接飞入房内,强劲有力地插入房间的木梁上,原本还在为叶寻安的态度头疼的两人,纷纷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住目光。
赵亦燃先是与方净寒对视一眼,而后试探性地踱步走到木梁旁,扯下系在飞镖上的布袋拉开一看。
里面放着一封书信,与一枚兰草图案的玉佩。
【若方大人执意继续查溪花村一案,下次送来的,可就是他的项上人头!】
“是小五的贴身玉佩!”
方净寒接过信与玉佩,一手暗自使劲儿将信纸捏作一团。
“杜鹃!”
赵亦燃惊呼道,送信之人既然能在方净寒的府邸来去自如,也就意味着方府并不安全,那杜鹃呢?
对方既然如此害怕他们继续查下去,恐怕对他们之间具体情况的了解只多不少。
绝对不能让杜鹃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事!
赵亦燃飞快跑出门外,杜鹃在东厢房那边住着,距离方净寒的房间隔了一条长长的走廊。
因为担心杜鹃的情况,赵亦燃愣是一步没敢休息,等到达杜鹃门外时,已是气喘吁吁。
“赵小娘子,发生何了事?”
大木犹如木桩子一般,直挺挺地守在杜鹃门外,见一路赶来的赵亦燃有些奇怪地开口问道。
听见大木的声音,屋内的杜鹃也应了一声:“小燃,大木,是小燃来了吗?”
下午在确定方净寒的身体并无其他大碍后,赵亦燃便出发前去寻找唐骧,等回来时,已经很晚了。
听府里的下人说,杜鹃与大木吃完晚饭后,便回房休息了。
赵亦燃念着这一日折腾,便想着不来打扰杜鹃了。
现在听到杜鹃欣喜的声音,赵亦燃的心中不免涌现些许愧疚之情,于是赶忙对着房间里的杜鹃回道:“杜鹃姐姐,是我!”
“小燃,你终于来了!”
杜鹃其实一直在等赵亦燃,先前在山上时,赵亦燃曾说,等他们打消对她与方净寒的怀疑后,会将他们上山的真实原因告知他们。
在等待的时间里,她也想了很多。
三年前的那一夜,是她至今不愿回忆的两幕之一,但方大人有句话说得很对,比起置之度外,抓住真凶才能换来永世太平,她不愿再逃避了!
赵亦燃带着杜鹃与大木一齐来到方净寒屋中。
“杜鹃说,有话想同我们说。”
说这话时,赵亦燃并没有看方净寒的反应,她不知道方净寒现在是怎么想的,但对她来说,既然决定查出真凶,就断不会半途而废。
小五她要救,杀害溪花村村长一家的真凶,她也一定要查出!
杜鹃并不知道在她来之前,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但联想起两人在山上时的那些别扭的行为后,杜鹃又想到,大抵是两人又闹小情绪了。
“我已经知道方大人与小燃上山,是为了查当年村长一家被害的真相。”
即便已经过去三年,杜鹃再次回想起那一夜的场景,仍旧是害怕得忍不住颤抖起来。
“那日,村里来了两位旅客,一位头发斑白的老者和一名穿着华丽的男童。男童举止优雅,一看便是出生富贵之人,至于老者的身份既不像对方的长辈,也不像男童的侍从。两人的关系一般,甚至看上去不太熟的样子,对此老者的解释是,他受人之托,要将男童送往京都。”
“男童出手阔绰,为了表示感谢村长一家愿意给他们二人提供住处,当着众人的面给了村长一袋黄金,却被村长拒绝了。村长一直都很好,很善良,无论是对村里的人还是对村外的人都一样。”
“那个时候村里还有个小男孩,是个孤儿,性格很孤僻,跟村里的人都不亲,唯独对村长一家还算友善。”
“那天夜里,村里的人差不多都睡了,突然从村长家的方向传来小男孩的尖叫声,村里顿时鸡鸣狗吠,好多人都跑去村长家看出了什么事。”
杜鹃说着说着,身子抖得更厉害了,赵亦燃见状连忙握住她的手,朝对方安抚一笑,杜鹃这才放松心情,继续说道:“我那个时候状态一直不太好,便也就没出门。但是没多久,其他村民们的惊呼声便传了出来,然后隐约听见有人喊,杀人了!杀人了!但很快,这些声音便全部消失了……”
“你是说,当年那些村民并不是消失,而是全都死了!”
赵亦燃不是没想过这种情况,只是后来看到杜鹃后,她又私心地希望,其他那些村民都跟杜鹃一样,因为某些原因选择了隐居。
杜鹃没被赵亦燃握住的另一只手默默捏紧拳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拼命忍住不让它流出来。
“不,没有全部!村里一直都很太平,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自己的村里发生如此重大的惨案,我当时也被吓坏了,躲在房间里一直没敢出去。”
说到这里,似乎已经到达杜鹃的极限,她埋着头,久久不曾开口。
这时,大木接话道:“三年前,万宗山除了溪花村还有一个让官兵很是头疼的山匪帮,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印象?”
“啊!你——”
赵亦燃一手捂着嘴巴,眼神里满是惊讶。
大木点了点头,继续道:“对!我就是那个山匪帮的头头。那时候的我同兄弟伙们,本来就是过着刀尖上舔血的行当,山里有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我们虽然无恶不作却从未伤过溪花村的村民,所以在看到被血洗的溪花村后,兄弟们都很是气愤。于是我与兄弟伙们决定救下剩下那些没有受害的村民。”
“加上杜鹃,那时候在我们掩护下离开的,一共有十二人。”
“先前赵小娘子曾问,我是如何确定三年前我见过的那人是鬼面的?那个时候我们兄弟几人加起来一共有十个人,可即便是我们十人一起上,也没能从那人的手上掏到一分好。眼看着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下,我也终于支撑不住,彻底晕死过去。等到我醒来却发现,手里拽着这个东西!”
大木从怀中掏出一枚缠着金线的铜钱,递给赵亦燃道:“这枚铜钱,想必方大人应该很清楚,传闻鬼面的随身携带的那把匕首镶有一枚缠着金线的铜钱,鬼面虽常以千万种面目示人,却唯独那把匕首,见之便可辨其身份!”
赵亦燃转而将这枚铜钱转交给了方净寒,方净寒的拇指轻轻摩擦着铜钱的表面,脑海中回想在山上时鬼面手中的那把匕首,柄手处确实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难道说,那时鬼面说的寻旧物,就是为了找它?
“应该是他的,没错。但鬼面说了,溪花村一案不是他干的……”
“你相信一个杀人魔的话?”
大木不过脑地直接反驳道,在对上方净寒投过来的轻飘飘的眼神后,心头一虚,底气不足地为自己辩解道:“我已经改邪归正了!”
方净寒沉默了片刻后,开口解释道:“鬼面身上背负的人命已经够多了,无论是哪一条都足够治他死罪,更何况在他强我弱的情况下,他完全没必要为了此事撒谎。更何况,如果此事真的是鬼面干的,那你们二位今天就不可能会站在这里。”
乍一听,方净寒的话直白得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大木也在听完方净寒的话后,立马起身拉着杜鹃的胳膊就要往外走,边走还边说着:“杜鹃,我们走!说来说去,他不过是怕了鬼面,我们再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大木,你冷静些……”
然而杜鹃哪里比得过大木的力气,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大木扯着走出了房门。
赵亦燃并没有去拦大木,只是看着陷入沉思的方净寒发呆,而后轻声道:“方净寒,你不是怕了鬼面,而是怕了鬼面背后的人,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