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萌不肯去医院，在酒店的床上又睡过去了。

梁山明当然可以趁他睡着的时候，强行背他去医院，但又怕人清醒过来的时候生他的气。

最后只得哄他起来，喂了退烧药，先观察一阵再做决定。

梁山明静静地陪着人，隔一阵给他测一次体温。没多久体温降下来了。

陆朝萌烧得迷迷糊糊，等他退烧了清醒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睁开眼看到梁山明在面前，还以为在做梦。因为他不记得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了。

“陆哥，你醒了。”梁山明看到他醒了，有些惊喜。

恍惚中，陆朝萌以为回到了在医院那时候。他很快掉入了那情景，腿不敢动，浑身僵硬，也不敢起来。

“你要喝水吗？”梁山明问。

“嗯。”陆朝萌身陷在医院的情景不能自拔，满心以为此时的梁山明就是在医院照顾他的梁山明。

梁山明拿了酒店准备的矿泉水过来，扶人起来，喂人喝下。

陆朝萌喝完了水，眼睛扫到房里陈设不同医院的三人病房，有些茫然，他问梁山明：“你把我转到单人病房了？”

“？”梁山明被他的话问得一懵，他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心里困惑，发烧不会把脑子烧坏了吧？

“明明？”陆朝萌抓了他触碰自己额头的手，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望着人。

“……”梁山明很久没看到这样清澈，又带了点呆萌的陆朝萌了。触碰到那眼神，不由咽了下口水。手摸了摸他的脸，充满无限怜爱。梁山明自然而然想起了在医院照顾陆朝萌的日子，那时候虽然有点辛苦，但如今回想起来。也有点甜蜜。

他的陆哥，什么样子他没见过呢。

梁山明将人拥入了怀中，对他道：“没事了，陆哥。我在呢。”

窗外轰隆一声，这动静，惊醒了陆朝萌。

陆朝萌脑中一片清明，闪过了很多画面。在家时的失魂落魄。来见梁山明时的满心欢喜。淋那一场大雨的绝望无助。最终倒在了这张床上。梁山明，是什么时候来的呢？好像人就从梦里穿到了现实中来。神奇又不可思议。

想起梁山明对旁人说“他不是他的谁”，内心又十分难受。自己不是他的谁，那他来干什么呢？

对梁山明的怨怼，让陆朝萌抗拒他的拥抱。他一把推开了人，冷着脸问：“你来做什么？”

梁山明被一把推开，有些愣怔。他看向陆朝萌，刚刚还充满温情的人，此刻脸上冷冰冰地摆明了不欢迎，梁山明的心也跟着凉了。

“你发烧了，我来看看你。”

“我没事了，你走吧。”

“……”卸磨杀驴这一招，真是让他玩明白了。

“快走。”

陆朝萌怕人再不走，自己就要在他面前哭出来了。那多丢脸啊。陆朝萌内心的委屈快满溢出来了，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一见到这人就觉得委屈得不行。

梁山明见他没事了，只好起身，道：“那我走了，你有事打电话给我。”

“嗯。”陆朝萌应着，眼角余光看着人离开。

人走后，陆朝萌的眼泪终于放肆地涌出。

刚发过烧的脑子又变成了一团浆糊，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为什么事情变成了这样。

梁山明站在门后还未离开，他听到呜呜咽咽的哭声，不由又折返回来。

陆朝萌双手抱膝，脸埋在膝头哭得不能自已。

梁山明看到这样的他，内心无法理解。

“你哭什么？”他把自己的不理解问了出来。

陆朝萌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他，更来气了，“你回来做什么……”

“你哭什么？”梁山明执着地问。

陆朝萌擦了擦眼泪，冷冷地回了一句：“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那你来找我干什么？”梁山明看着人，此刻他的心跟着他的眼泪，湿湿的，潮潮的。他感觉自己差一点就抓着那真相了，只是陆朝萌的嘴硬又让那真相飘远了。

“我疯了行了吧，我疯了才会来找你！”陆朝萌觉得被他看到自己哭很丢脸，虽然他在他面前哭过很多回了，但这回觉得尤其丢脸。他不应该哭的，更不应该感到委屈。为一个小屁孩哭，算什么事呢。

梁山明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自处。

他们的关系回不到从前了。他们做不了兄弟，也做不了恋人，只能这么尴尬着。

梁山明的心快死了，原本以为他过来找自己，总有理由。现在那理由也没那么重要了。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梁山明平静地对床上的人道：“我不想读书了，我想留在这里打工。”

“你，你说什么？”闻言，陆朝萌简直晴天霹雳，“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想读书了……”

“你敢！”

陆朝萌被他气得半死。原想着他出来打工吃吃苦也好，以后知道更用功读书，谁知他竟然觉得打工好，还不想读书了！

“我有什么不敢？”梁山明嘲讽地勾了勾唇，“我长大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以为你还管得住我吗？”

“我没有资格管你了是吗？”陆朝萌看着人，眼神凶得像要扑上来咬人。

梁山明不敢直视他的眼神，撇开了脸，“我可以自己挣钱了，不需要你了。”

“你要留在这里打一辈子工吗？”陆朝萌快被他气炸了，“高中都没毕业！没有学历，一辈子干苦力，你没吃过苦是吗？”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

是啊，他的人生，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可要这样放任他，这辈子人就毁了。

“你不是喜欢我吗？现在不喜欢了是吗？”陆朝萌说着又难过起来，咄咄逼人起来：“你喜欢上了别人是吗？所以想和人家在这里长长久久。那我呢？你不要我了吗？”

“我……”听到这话，梁山明又不知如何辩解。

“你喜欢他你就去吧，我不拦着你……”陆朝萌一边说一边哭，“我们以后永远永远不要再见面了！”

“陆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梁山明沉默了，陆朝萌怒了，“说啊，你是什么意思！”

看到人哭了，梁山明又心疼了。他不知道那颗死的心还会疼。他在床边坐了下来，不知所措地看着人。

陆朝萌想止住哭，可眼泪像开了闸一样，不断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