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好像破了一个洞。洞被空洞的日常撕裂开来，越来越大，怎么都填不满。

意识到，他将离开自己，去过他的生活。陆朝萌再也无法忍受。他背靠在门后，无力地滑下，捂着自己的脸痛哭出声。

他想，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吗？他总有一天要离开，他要升学，要恋爱，要结婚，怎么现在就不能接受了呢？

如果是亲情，他应该痛快地放手让他离开才对。

可是心里为什么不愿意呢？

不想让他离开。想把他绑在身边。

意识到那惊世骇俗的想法，陆朝萌自己都震惊了。

陆朝萌不得不重新考虑他和梁山明的关系。梁山明对他的感情变了质，那自己对他的感情呢？就那么正当、光明、无畏吗？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陆朝萌特意请了假，坐了一天的动车，去到梁山明所在的城市。

当梁山明从厂里出来的时候，陆朝萌的双眼不由亮堂起来。

穿着工服的梁山明也是那么帅气，迷人，只是大概睡眠不足，眼底一抹青黑。看了又让人心疼。

梁山明看到陆朝萌，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欢喜。

他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好像看一个陌生人，“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陆朝萌双眼渴求地望着人，仿佛看不够。

梁山明没怎么看他，旁边的工友问他：“这是你哥吗？”

闻言，陆朝萌这才转动眼珠去看向旁边，那是一个秀气的男孩子，很像梁山明喜欢的类型。

陆朝萌看到那男孩一副羞涩的样子，心里像吃了只苍蝇一样，他重新看向梁山明，问：“他是谁？”

“跟你无关。”梁山明故作冷漠地道。

工友却用胳膊撞了撞他，“怎么不跟哥哥介绍我呀？”

陆朝萌被那一声“哥哥”叫得胃疼。

“你还有事没？”梁山明问陆朝萌，“没事我先走了。”

陆朝萌来的时候，梁山明刚好下班。陆朝萌原本幻想跟梁山明吃个饭，好好聊一聊。但梁山明没给他这个机会。

梁山明见人不吭声，就对旁边人道：“走吧。”

“哦。”工友应着，好奇地多看了陆朝萌两眼。

人离开了，那工友问梁山明：“他不是你哥啊？”

“不是。”梁山明否认了。

“那是谁？”

“不是谁。”

他们没走远，那话自然一字不落地进入了陆朝萌的耳朵。

他现在变成了他的“不是谁”。

难道他对自己已经没意思了？他身旁的又是谁？他的男朋友？

如果陆朝萌没来这一趟，他不会知道事情如此残酷。不会知道曾经亲密的兄弟，早已成了陌路。不会知道，他的身旁从来不缺人陪。只是他醒悟得太晚。

陆朝萌没有追上去，而是转身回酒店。

暗沉的天空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他走在雨中，没有任何感觉。泪水混着雨水落下来。没有人知道他在哭。因为天空的哭声盖过了他的。

想到往后的数十年，梁山明和他越走越远，直至走出他的世界。陆朝萌忽然觉得人生没了意义。

一声轰隆声，撕裂了天际。也撕裂了陆朝萌的心，他从不知道心会如此之痛，痛得他灵魂都跟着战栗起来。这比失恋更残酷的陌路。

陆朝萌仰头望向天空，任由雨水噼里啪啦击打着他的身体。

梁山明是不是曾经，也因为自己不爱他而如此绝望难过呢？

那现在换他来绝望难过，他是不是会开心点呢？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陆朝萌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酒店。

回到酒店之后，他脱下了湿透的衣服，进浴室冲了个澡。

洗完了随便擦了擦，就躺上了床。

身上忽冷忽热的，不过他不怎么在意。

不知睡了多久，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陆朝萌挣扎着伸手拿过来，一个陌生的号码，不知道是谁。他接听了。

“喂？”出口的声音，沙哑无比，带着灼热的气息。

“你，你回去了吗？”电话那头响起了梁山明的声音。

“嗯。”陆朝萌的眼睛根本睁不开，脑袋昏昏沉沉的，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发烧了。

梁山明察觉他不太对劲，声音带了一丝严肃，“你在哪里？”

“酒店。”陆朝萌有气无力地说。

“哪个酒店？”梁山明问。

陆朝萌脑袋太昏沉了，他想告诉他，但是大脑都指挥不动嘴巴，他难受地哼哼两声，一句话都没说。

“哪个酒店？”梁山明言语中带了一丝不耐。

“嗯……”

这答非所问的话，让那头都有点焦躁起来，“你感冒了吗？回去的时候淋雨了？”

“嗯……有点发烧……”

“哪个酒店？”梁山明心里急得冒火，但是还是耐心地问着他。

“xx酒店。”陆朝萌强撑着说出了酒店的名字。

梁山明又问几号房。

陆朝萌怎么挂断电话的都不知道。他一会儿觉得自己飘在大海上，身上沉沉浮浮。一会儿觉得天整个倒转过来了。他人也跟着倒转过来。很难受，想吐。然而又吐不出来。有什么卡在脖子，逗着他的喉咙，引诱得他咳嗽起来。

咳得山崩地裂。

他的耳朵听到有人敲门。也许是幻听。他没理。

但那敲门声一声一声，敲打在他心门，连耳膜都震了。震得他好烦。

陆朝萌烦躁地强撑着起身，一步三晃悠地去开门。

开门一看，梁山明就站在门外，一脸着急担忧。

陆朝萌想问他干什么来了，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倒了下去。

“陆哥！”梁山明眼疾手快地搂住了他的身体。两人进了门，门被关上了。

陆朝萌烧得神志不清，也没什么说话的能力。

梁山明把人抱到了床上，先拿退烧贴给他贴上。又拿体温计给他测体温。

已经烧到39°了。

“陆哥，我们去医院。”梁山明将人抱起来，就要送去医院。

“我不去。”谁知这时陆朝萌倒清醒了过来，他挣扎着，死活不肯去医院。

“你别管我！”他很生气地推着他，“你走开！我不要你……”

“你，你在生我的气吗？”梁山明看着他，被他的举动闹得不知所措。

“……”陆朝萌有点难受，自己又倒回了床上，咕哝着，“你别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