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软蹲在地上,把里衣上撕下来的白绸布重新叠了叠,提起裙子打算掖回去。
没办法,这种情况下也找不到能用的卫生用品,只能这样凑合了。
林子后面远远传来窸窸窣窣的草动,声音渐行渐近,最后在灌木前顿然收住,少年的轮廓隐约出现在枝叶后,气氛过于安静,仿佛能听见他略带局促的气息。
苏软看着那边,正疑惑间,看见轮廓动了动,从叶与枝之间穿进来一只胳膊,带着一块洁白的布。
贺子书的声音传来:“需不需要这个?”
苏软出乎意料地乱了一下,很快又恢复镇静,接过白布,道了声谢谢。
松开白布后,那只扎着黑色袖封的手腕缩了回去。
苏软抿了抿唇,看到手里刚拿到的白布,感觉脸颊有点发烫。
纯白的布,是棉的,手感湿润,应该是刚洗过才拧干净的。
她有些难以自容地捏了捏白布,兀自别扭了半晌,最后深吸一口气,起身朝周围摸了过去。
捡来几根小木头,堆好了,她朝灌木后面喊去:“我想借你的火折子用用。”
清澈的声音很快传来:“你要干的?”
苏软“嗯”了一声:“我烤一下就好了。”
树枝后面默了默,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苏软捂着肚子往灌木边挪了挪,方便拿东西。
片刻,那只扎着黑色袖封的手腕再次从树枝后递进来,苏软抬眼,却见到一方叠得方方正正的浅粉色帕子,微愣了一下。
手腕横在她眼前,半晌没得到回应,提醒地晃了晃,强调:“干净的。”
苏软回过神,连忙接过来,脆生生道:“谢谢。”
浅粉的帕子柔软而干燥,上面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看起来保护得很好。
帕子打开,其中一角绣了一个小小的“珊”字。
字迹娟秀,绣工精致。
她眨了眨眼,将帕子重新叠起来。
……
贺子书站在灌木后面,抱着手臂靠在树干上。
半晌,旁边的灌木林动起来,苏软皱着眉头从繁茂的枝叶间出来了。
“好点了吗?”贺子书歪头看向前方,马尾轻盈地偏向一侧。
他长得高,做这样的动作,肩膀会挡住视线,让人很难看到五官。
苏软看见他微微泛红的耳尖,干脆道:“我没事,可以继续走了。”
贺子书扭头看向她:“休息会儿?”
苏软笑着摇头:“不用,我们走吧。”
贺子书微垂着睫毛,乌沉沉的眼眸看了她一会儿,起身拍了拍袖子,径直转身:“那就走吧。”
苏软弯了弯唇,跟上去。
虽然起步的动作很干脆利落,但接下来的这一路却比之前要慢一些,贺子书走在前面两步,有意无意地看着路边的风景。
多亏了这个速度,苏软感觉好受多了。
“饿了吗?”贺子书侧眼看过去。
冷不防听到问话,苏软突然从心事里回过神,笑笑:“我不饿,还能走很远。”
“嗯。”贺子书扭回头。
苏软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开口道:“那个……帕子,是别人给你的吧。”
说出这句话时,她有些难为情,但出于好奇,还是问了。
贺子书歪头,躲过一根树枝,乌黑飘逸的马尾在他身后扬了扬。
他没有回头,润而朗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一个故人给我的,你放心用。”
苏软收回眼神,点了点头道:“哦……,那我也该感谢你那位故人了。”
片刻,她像是自言自语地喃喃:“你和那位故人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毕竟这方帕子被你保存得这么好。”
贺子书没什么反应,随口道:“已经很久没见了,我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苏软道:“那希望如果还能见面的话,再感谢她吧。”
她低头,叹了口气,毕竟就这样用了一个人送给另一个人的东西,多少会觉得有点奇怪。
贺子书没有作声。
——在苏软视线没涉及到的地方,贺子书走在前面,顺手拽下一片叶子,紧紧地攥在手心里,用力攥着,指节发白,直到揉成碎片。
……
歇了两回,再走没多远,就能看见一片很大的湖了。
两人走了大半天,已经过了用午饭的时间,烈日隐藏在云层后,没有阳光,空气就只剩下闷热,蒸得人浑身冒汗。
贺子书边走边脱下上衣,进了浅水区,用手捞水泼到身上。
瓷白的少年从水中脱出,露水顺着睫毛发尾滴滴落下,锁骨上的项链闪着水泽的光点,辅以他清瘦的肌肉骨骼,像一座精致得栩栩如生的艺术品,清爽又解暑。
苏软站在旁边的树下,闷得两颊泛红,衣服都粘在身上,难受极了。
她掏出贺子书给她的棉布,慢慢走到湖边,撸好袖子,将手泡进水里。
水温清清凉凉,伸手进去的一瞬间,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舒畅了,她真想一头扎进去。
然而湖水颜色淡绿,看一眼就知道微生物很多,为了卫生着想,还是得擦快点。
吭哧吭哧洗完脸,脚下突然多出一块阴影,她一抬头,差点撞上贺子书的胸口,吓得“啊”一声,脚一滑,一下子歪向后面。
贺子书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
苏软被他拉了回去,那块方型的吊坠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锁骨上的水滴到她脸侧。
“还好吗?”贺子书左右看了看她的脸色。
说话时,他喉咙上的凸起滑动了几下,肩颈的肌肉动了动。
苏软全都看到了,眼前瓷白的皮肤,就离她只有半个手臂的距离。
她屏息了。
“你中暑了?脸这么红。”见她没说话,贺子书又问。
苏软一下子回了魂,蹭的起身,使劲甩开贺子书的手,连连后退几步,窘迫又羞愧地抹了抹脸:“我不是,我没有。”
贺子书皱眉,歪头看着她。
苏软慌忙平复下气息,胡乱擦掉脸上的水,理了理衣服,努力平静道:“我蹲久了,有点发晕。”
“哦,”贺子书松开眉头,点了点头:“那就快上来吃饭吧,等下要下雨了。”
他从身后拿出烤得焦香的鱼。
苏软愣了愣:“鱼都已经烤好了?!”原来她洗了这么久。
“看你很久没上来,就过来看看,”贺子书把鱼递给她,随后转身:“快吃吧。”
“哦……”苏软看着手里的鱼,咬了一口,跟着上岸。
吃完鱼,果然很快就开始下雨。
苏软坐在树下,远远见到贺子书冒雨跑回来。
他一过来,就把外套罩在她头上:“前面有个石洞,可以避雨,快走吧,雨要下大了。”
苏软应声,跟着他起身,快速朝雨中跑去。
一路雨势渐大,水洼溅起,扬了一身泥水,跑进石洞里时,远方隐隐已经有雷声涌动了。
贺子书把衣服扔下,走进洞里,捡起柴禾开始生火。
刚找到这个洞时,他估摸着时间不够,就提前备好了木头。
两人坐在火堆边,烤起了衣服。
外面闷雷阵阵,乌云蔽日,已经看不到日光了。
豆大的雨滴掉在地上,发出咚咚的撞击声,像是要把石头砸穿,越来越密集的雨滴落下,渐渐形成雨幕,地上很快汇聚出水路,沿路往下流去。
风吹进来,苏软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捂了捂手臂。
虽然是夏天,但是下起暴雨来,温度也是会骤降的。
“冷?”贺子书正捣鼓着手里的树枝,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有点,”苏软吸了吸鼻子,又说:“你不冷吗?”
说完这句话后,她见贺子书起身,把手里编好的树枝架在洞口的方向,然后拿起两人的湿外套,铺在上面。
冷风一下子被隔绝了。
“这样就不冷了。”贺子书重新坐回去,捏了捏手腕。
苏软笑笑:“不愧是你。”
光线昏暗,火光映照在默不作声的两人脸上,像渡了一层橙色的滤镜。
贺子书把上衣脱了,放在架子上烤,清瘦的身架裸.露出来,在摇晃的暖光中时明时暗,薄薄的肌肉生得匀称。
安静了一会儿,苏软主动搭话:“你脖子上的项链,看起来好别致。”
贺子书闻声动了动,伸手摸了摸项链,低声道:“嗯,和普通的玉坠确实不一样。”
苏软弯唇:“我上次就注意到了,真的很漂亮,看样子是银质的?”
贺子书愣了一下,低头看向锁骨,抬手掂量了一下,才道:“可能,不过这是母亲给我的,具体什么做工我也不清楚。”
“你母亲亲手做的?”苏软好奇。
贺子书默了一下,缓缓地“嗯”了一声,柳眉微垂:“是她亲手做的。”
说这话时,他声音意外的温柔,像笼着一层柔软的圣光,仿佛只有在这时,才真心地表现出对一个人的在意。
苏软没察觉出他语气的异常,睁大眼睛对着那颗吊坠瞄了又瞄:“真厉害啊,能做出这么好看的盒子,你母亲肯定特别宠爱你。”
贺子书眼中柔情微闪,默了默,将视线转移到苏软身上。
轰隆隆!!
突然炸起一声惊雷,隔着石洞,仿佛要把人心口震碎。
哗啦啦——雨越下越大了。
苏软吓得捂住耳朵,心脏噗咚噗咚跳起来。
“真刺激。”缓过气,她抬眼朝洞外望去。
贺子书颇有兴趣地看了看她,抬起一侧眼尾:“你不害怕?”
苏软兴奋地抱手,朝他抬了抬下巴:“害怕,不过反正淹不到这里,安全感很足。”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
贺子书跟着看过去,不自觉弯了弯唇角:“也是,我挑的好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看到这里点个收藏好不好,对笨咕鼓励很大的(卡姿兰大眼睛闪来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