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那样奔走,最开始的时候,珠枝还紧紧握着她的手腕,但是在跑了一段时间之后,珠枝也意识到她没有反抗,所以就松开了手。
松开手的时候,珠枝非常仔细地倾听身后的声音,她还是很担心夜晴会就那样停下来。
幸好,脚步声并没有停下,这下,珠枝也逐渐安心了,于是不知不觉间,她的脚步也放慢了,鞋子踩踏地面的声音渐渐稀疏,刚才一心在奔跑和抓住夜晴的身上了,现在才勉强能缓过来。
“这里很好看吧?在这片钢铁森林之中能看到这样的绝景……”
不知不觉,走到了类似于郊区的小道上了,柏油路上,长青的树叶摇曳着,投下无比慈爱的阴影。
有温柔爽快的气流涌过两人的衣服之间,翠绿的枝叶,它浅浅的青影上抚在两人的身上。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尚且没有消去的燥热,已经微微退却了,只是阳光正好——不过,与其说是正好,不如说是再好不过了。
那是饱满,一丝都没有溢出的光辉,远远超过房间之中刺目却昏暗光辉的阳光,如此的阳光所笼罩的绝景,将两人的视线夺去。
“这片花田,也是最近才建起来的呢,自从那里种满了向日葵之后,我一直在期待着,渴望着这样的一天,所有每次要到附近的时候,我都有意地避开这里。”
水洗的空气挑动着国府的刘海,少女的额头上泌出了细密的汗珠,但是她的目光丝毫不为所动。她看向了路边,满溢的景色,盛放的金黄,由珠宝般翠绿支撑着的——
“夜晴桑,你喜欢这里吗?”
与阳光相似,无比饱满的笑容,国府脸上带着那样的笑容,看向身边的人——但是也并非仅仅如此。
心中,带着丝丝的紧张,带着丝丝的期待。
——夜晴,现在的你,能否在我的身边,能否继续与我前进下去……
国府转移的目光之中,看到的是美好的侧颜——夜晴喜久枝的侧颜。
风吹,光影浮动,灿烂的光与祥和的影子于少女鼻尖交替划过,睫毛隐隐地也掷下纤细的阴影——自己为什么会注意到这种细节?
国府不太明白,可能是因为那张脸之上再也找不到任何瑕疵,所以自己下意识地锁定在了这么微笑的细节之上了吧。
淡灰色的发丝也隐隐的浮动,虽然同样是奔跑了这么远的距离,夜晴的额头上一丝细小的汗珠也没有出现,黑色棒球帽的两鬓之间,干燥的发丝下垂,摇动……
“还好吧,一般。”
夜晴,终于终于意识到了国府在盯着自己了,在那之前,自己的注意力都被这饱满的花田给夺去了。
也就是在那失神的某一瞬间,她内心深处,褪去层层伪装与防护的最中心,短暂地,昙花一现似的暴露了出来。
那里真实的模样,夜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因此注意到了之后的也请,立刻摆出满不在乎的神情。
“不就是一般地花田吗?而且还是向日葵,这么直白的花朵……只是简单地堆砌起来而已。”
夜晴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无谓地否定——其实她也不想做。
可是她依旧假装镇定地,伸出手将自己的帽子摘下,在自己耳边轻轻扇着。
“所以,可以告诉我了吧,你到底为什么要求我过来——”
“不知道,我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不知道,不知道~”
国府的声音居然跃动了起来,几乎是在有意戏弄夜晴一般——那声音逐渐远离,国府闭着眼,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向着小道之中继续踢直了腿悠悠着摇摇摆摆地向前走。
夜晴看着任性的国府,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国府走动几步之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侧头回首:
“啊,夜晴桑,说不定你跟我多散会步的话,我就会想起来呢~”
这背后的话语在明显不过了,夜晴其实也明白的吧,但是她从来都不是什么温柔的人,自然月不会听从这样的要求的——诶?
“……好吧。”
夜晴搂着自己的另外一只手,躲闪似的看向身边的花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过,就只有这一次!下次我再也不会——”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走吧!”
「这家伙,真的,好像越来越不把我说的话不当一回事了……但是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她,倒是我自己,纵容了这一过程……」
「嘛,反正就是这样一次而已,就这一次,在这之后无论怎么样我都会拒绝的……」
于是夜晴在心底这样自我安慰道。
于是两人继续向前走去,在这干净风走过的,空旷宁静的小道之上,散步。
漫无目的地——就这样走下去。
无言——并非是这样的,与那颤动的心一样,有一回没一回的言语,在早秋的风气之中交融翻动,此时似乎也被那气流带走到了无穷远处的天边。
或许,在此时的某处,阳光之下,孩童们的欢笑之声,少年之间打趣的声音,成年人之间的抱怨,老年人之间的悠言,这所有的清闲之声也统统被干净爽澈的气流带走,然后翻动,随意歇息在某些远处……要汇聚在一起吗?其实,也没有必要吧。
于空旷的花田之中,肆意漫步的两人,到底要去到那里——一定要去到哪里吗?
一定要吗?
倘若是让国府来回答的话,说不定确有那么一个必要到达的地方,但是让提问对象回到Heroine身上吧。
若是夜晴的话……
——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要问我这种问题!!烦死人了!
会这么回答的吧,果然是会这么不耐烦地回答的吧。
听那样的回答,倒不如听听风走过的声音呢——就那样看向远方,视线随风一起逃逸。
?★◆?△■●○
昏暗的房间,而且是杂乱布置的房间,到处能看到被贴在墙面上的边角之上已经卷起来的类似纸张一样的东西。
翘起的边角,层层叠叠的边角,墙面似乎也怪异地隆起了,这是什么?
漆黑之中,一个人从门口出现,那个人的手拨开附近的层层跌跌的纸张,摸索到了灯的开关——然后按下。
“啪嗒。”
灯光终于照亮了这个漆黑无比的房间,拥挤杂乱的房间终于明晰了起来。
那层层叠叠,卷起边角的,是各种各样的纸张,或大或小,材质各不相同。
是纸张,但是更重要的,是纸上上所承载的东西。
画。
无数的画。
笔触各不相同,风格但都相似,不过——所有的画都描绘着同样的一个东西。
一处场景,安静明晰的光景,树木,草甸,长椅,藤架……但是大多数的画都被一笔浓重的色彩给打乱,那所有的颜色都是相似的黄色,黄色将画布之中所有的和谐都打破了。
“哎呀,小姐居然安排我一个人做这么多的任务,我还以为清扫一个房间的东西会很简单呢……怎么这么多画啊……”
打开灯光的,正是一个穿着管家服的人,她看着这一个贴满无数画的房间,忍不住地抱怨。
但抱怨归抱怨,她还是要工作的。
于是她伸出手,一张一张,毫不留情地将层层叠叠的画布撕扯而下。
“嘿咻,嘿咻!”
藏在后面的画,发出了碎裂的声音,看起来世界已经无比久远了。无数相同的画被扯下来,因为画面都相同,而且都在中间横着一笔浓郁的色彩。
“真是的,到底是谁把这么画全都贴在这里的……”
一边将画归入手边的箱子之中,她边感慨。
因为一直重复做一件事情,她的腰有些酸痛,于是她稍微停下一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下意识地再次环视了这个房间。
似乎是已经厌倦了千篇一律的画,管家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了一副最新,贴在最上层的画。
那幅画之中,所画的也不过是同样的风景,但唯有一点——
完整的,完成的,没有分毫误差的——结束的画。
那幅画贴在正对门的墙壁上,最显眼的地方,可是说来好笑,她才看到这幅画。
「是搞错了吗?我该把这幅画扔掉吗?」
她知道,自己被下达的命令就是将这个房间之内的所有画全部清除,可是此时,她却动摇了。
要继续扔掉吗?
还是要保留……
?★◆?△■●○
“保留下来吧,因为你都折下来了。”
顺着那空旷小道,无目的散步的夜晴说道。
而言语的对象则是:国府珠枝俯身在路边摘下了一朵白色的野花,把玩一会之后,又想重新插回地里。
“我其实一直在等夜晴桑说话呢。”
国府将那支花轻轻握在手中,说道。
“乱折花……我不知道说你什么,这是恶劣的习惯啊。”
夜晴咂咂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再次睁开眼睛之后,夜晴的视线,被远处的,隐隐约约的三个身影夺去了。
木质凉亭之中,歇息的三人,似乎是在等待什么的三人。
“我们远远地看吧。”
国府珠枝的声音再轻柔不过了。
“我知道,夜晴你不想靠近。”
可是夜晴不想回答,她也没能回答。
三人,其中两人夜晴都认识,而其中的那个黑发的少女,更是曾今惹到夜晴哭泣过。
她本应该是与夜晴最熟悉的人,而那黑发蓝眸的少女,她的最初的朋友,也应该是这边的灰发粉眸的少女才对。
此时风消声陨,万籁俱寂,过曝的现实之中,唯一的声音——
“我总是觉得,就是最近几日,老是有这种感觉……”
她继续说着:
“你们是我信赖的友人,我才会说的,所以不要笑话我啊,千万别说我有什么幻想中的朋友啊!!”
“咳咳……那,我说了啊。”
“我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这种感觉让我非常难受,晚上想起来的时候会忍不住钻牛角尖地想,但是越想越想不起来。”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伸出一根手指捋了捋自己额头翘起的发丝。
“果然,是我太神经质了吧,啊哈哈……”
……
风之声,光之粒,此刻尽数挥洒着,无法忘怀的东西,沉重而美好的东西,在虚无之中交汇。
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什么?应该是这样的吧。
夜晴?
心底的话,如果说不出口的话,也没有人会强求的。
在没有尽头的道路上,漫无目的行走着的人,或者说是空旷的宇宙之中,在无尽空虚之中,偶然偶然擦肩而过的,一颗蓝星,一颗粉星。
——心底的话,虽然说不出口,但是,我相信你,懂得自己的内心。
“夜晴桑,这朵花,希望你能替我保管。”
将夜晴拉回现实的,是国府的声音,她伸出手,将花朵递给呆滞的夜晴。
夜晴无言,愣愣地接下那多朵洁白的花。
“我想起来你之前问我的问题了,是什么来着——啊啊,记起来了。”
国府靠近夜晴,不断不断地逼近。
最后,国府凑近夜晴的耳边,说出了自己的回答:
“夜晴桑,你做错了。”
“这次,无论你怎么否定我,我再也不会改变这个答案了。”
——我做错了吗?——
……
——其实,夜晴桑,我想对你说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看到你的求助的模样。
——对不起,没能看到你身后沉重的东西。
——对不起。
至尽才,瞥见你,身后巨大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