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将钥匙插入门中,浸泡在微微泛黄的阳光之中的夜晴,扭转了钥匙,然后打开那扇门。
关门,房间内瞬间昏暗下来,但夜晴能看得清。走过一段走道之后,她再次回到了【安全屋】,一个小酒吧。
将身上的外套扔在吧台之上之后,夜晴把自己扔到了对面的“沙发兼床”之上。
然后闭上双眼——
“累死了,今天发生了好多烦人的事情,这天的计划全都打乱了,啊这下不得不放假了。”
空旷安静的房间之内,响起的只是她抱怨似的声音,这里并没有其他人,但夜晴依旧是在放声地抱怨。
在说给谁听呢?这里没有别人……
声音明明应该是在话语结束之后立刻就消失的,但那之后的寂静,听起来更似噪音。
夜晴不喜欢自言自语,尤其不喜欢在没有人的时候自言自语。
她想,或许她应该是在对谁说话,但是到底是在对谁——不知道,她只知道,妄想弄清这个事情只会让自己更加烦躁。
于是她伸出手,在周围的墙壁上摸索了一会,将开关按下,灯亮了起来。
空间内被暖黄色的光线充满,吧台附近的水槽上,凝结的水珠也逸散着暖光。
“虽说是假日,但是我想不到任何度假的方式呢……除了待在这里。”
夜晴不喜欢自言自语,在大多数时候,她甚至不喜欢多说话,浪费口舌的事情,从一开始就不要去做——夜晴向来是这么认为的。
——但今日为何?
夜晴转了个身,将自己更舒适地嵌入和这个沙发之中,但沙发最终也只是沙发,不会因为上面有人睡久了就成为床了,也因此永远不会变得跟床一样舒适。
于是夜晴睁开眼睛,漫无目的地看向顶部的光源,暖光漫漫散去,稳定,宁静。
夜晴,再一次地,宛若顽童一般地深处双手,将刺目的光源把玩于指尖。
那背光的手背上,本该洁白无瑕的皮肤间,却横着一道伤疤。
这个伤疤,夜晴记地再清楚不过了,那是自己将即将死去的山崎抱在怀中的时候,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时做出的自我惩罚。
伤是好了,但是留下了伤疤。
此时,夜晴也不自知地凝视着手上的伤痕。
「好像啊,跟那天,将我从深渊之中抓住的人……」
——那个人也自称夜晴喜久枝,那个人跟我有相同的容貌,我的手上的伤口愈合之后,伤疤的形状也变得跟她手上的一模一样。
「所以,她与我,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思考这些事情有什么意义,她自从告诫我不要再接近山崎之后,就再也没说过任何话,没有给我发过邮件,没有再TD-Notes上发布哪怕最简单的一条要求。」
她放松手上的肌肉,任由手臂自然落在胸口上。
「其实,她说的事情是正确的,我会给山崎带来不幸,这是多么明显的事实啊,得亏她提醒我,我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说不定,她就是我一直离家在外的良心呢。」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是很讨厌你的,但是现在我却逐渐理解起来了……所以,亲爱的良心大人,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我们一直都没有怎么说过话呢……
于是,夜晴自嘲似的一笑。
——叮咚。
刹那之间,手机响起,惹得夜晴心底一颤。
她掏出手机之后,查找那声音的源头——但是很可惜,不是TD-Notes。
是邮件,联络人的署名则是:国府珠枝。
内容则是:
夜晴桑,
上次我邀请你来我的家中,但是事情却变得无比奇怪,那种气氛肯定令你不快了吧。我知道,那一切都是我的错,虽然这么说……但是,我除了道歉之外,还有别的事情想要告诉你。
小哀把与你相遇的所有事情,早就全部告诉我了,那天,她与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的咖啡厅,你还记得吗?我会在那里,这周的假日,或者往后任何周末的下午,每天下午,我都会在那里,希望你也能来,就算那是最后一次,可以吗?
夜晴桑,我知道,你已经不打算与我和小哀继续说话,或者社交了,所以这次的邀请,你不打算来的话,我也不会强求的,但是,我还是会在等待着的,每周,每周……
说我利用你的同情心,骂我卑鄙,都可以,我不会改变我的想法的!
(以防你疑惑,我是从畔津小弟那里拿到你的联络方式的,但请你务必不要责怪他,要责怪,就怪我吧。)
……
看完这一封简短的邮件之后,夜晴将手机放在自己的胸口,闭上了眼睛。
现在是下午2:13分,要去吗?
「国府珠枝,你既然已经猜到了我会对你说什么,为何还要邀请我呢?你真的以为我是你所想象之中一样温柔的人?」
“真是受不了,一个个都是这个模样,不要——”
夜晴今天,真的格外地话多呢。
是因为心有郁结吗?夜晴?
夜晴?
要是真的上前询问,夜晴只会甩甩手,告诉你快点滚开的吧,她就是那样一个性格恶劣的人。
但是现在四下无人——夜晴也不用伪装了吧。
她的眉头紧皱,拳头握紧到微微颤抖。
「真是受不了,一个个都是这个模样,不要——」
「不要都对我,露出一副期望的眼神啊……」
夜晴将自己蜷缩到一团,抱紧了自己的双腿。
「这帮混蛋,都指望着我做什么呢,可恶,混蛋混蛋……」
「明明,明明我……」
这是冷血,无情的人渣发出的怨恨、愤怒的恶言吗?
——夜晴恐怕是会承认的。
但是,为何,仍然感觉……
这其实是,一名深陷自我怀疑的十六岁少女,自暴自弃的痛语呢?
?★◆?△■●○
国府珠枝,将手中的饮料送到嘴边,那饮料是这个咖啡店之中非常有名的饮品之一,好像是叫什么「安其拉梦天」,一种混合式的果茶——最近几年这种饮品在学生之间非常流行,导致这里的咖啡店也开始售卖了。
虽然手边的确实是自己的饮料,但是现在的珠枝似乎也没有心思喝了,她只是机械地将那果汁吸入嘴中,然后咽下去——同时,她还在反复地咬着吸管。
吸管最上面,已经变形到不成样子了,多么不像样,大概只有顽童才会这么做吧。
但是珠枝现在的心思,并不在吸管上面,她时不时地望向窗外,心底带着涌起着起伏不断地希望。
哗啦~哗啦,期望果真是潮水模样,它升起,涌起,然后在高峰之中一跌而下,起伏,没有静态与定论,只是无尽的起伏,正如少女心中的忐忑与不安。
但是,此间已有一件事截然不同了,那就是——她心底的决心。
「夜晴桑,上次你对我问的问题,我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无论那答是不是你心中所认为的答案,我都不会再有任何怀疑与疑惑了。
她认为自己不会再动摇,但是又忍不住担心,自己在看到夜晴的那一瞬间,会不会再跟上次那样,张口结舌——
——喀拉。
耳边突然响起了椅子被拉开的声音,以及布料背挤压的声音,国府恍然抬头——
“所以,用这么卑鄙的方式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黑色的鸭舌帽,淡灰色的发丝从帽檐后洒出,同样黑色口罩。可是由于突然出现,珠枝在案一瞬间又愣住了。
要说国府珠枝最擅长做的事情的话,那恐怕就是成长吧,也因此,她这次的错愕只持续了一瞬间。
下一瞬间,她露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再真诚不过。
这样的笑容,并没有超出夜晴的预料,这个家伙有时候跟畔津诚很像,灿烂地像一朵向日葵,也能解释为什么能从小诚手中要到自己的联系方式。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夜晴叹了口气,一手摘下自己的口罩。
“嘛……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可是面对夜晴的问题,珠枝居然以这种开玩笑的方式回答,这下,夜晴不得不疑惑了。
——这家伙,是被我拒绝之后脑子彻底烧坏了吗?
——连为何要叫我出来都不想好,却在邮件之中说地暗那么郑重其事……
「呵,听信这种事情,还专门浪费心思前来的我是笨蛋,白痴啊!」
她在心底自嘲,正住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啪,她的手被国府握住了。
“请跟我来吧,夜晴桑!”
虽然这是请求,但是国府珠枝确实以不可拒绝的态度说出的——你看,她把夜晴的手臂攥地死紧,一点也不容许夜晴逃走。
——这家伙,想要干嘛,怎么自说自话地拉住我……
这下,轮到夜晴错愕了,或许是因为夜晴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看到夜晴惊慌的模样,国府珠枝甚至有些自豪——但是现在不是讨论这种事情的时候。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明明是被逼迫着,拉着走,夜晴此时竟然有些弱气,跟平时无比强势的神态截然不同,也因此,国府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行为。
“总之先跟我来吧!”
「诶,诶我为什么要跟你去,诶,你这家伙是不是太过自作主张了,诶诶?」
是错乱吗?还是夜晴只是心底不想要反抗呢……总之,夜晴像一张风筝一样被国牵着走出了这个咖啡厅。
到底要去哪里呢……夜晴,其实也不想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