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是为何,自然是因为兄弟你这打扮,我实在有点下不了手。”吴江满是络腮胡的脸上挤出一个憋闷的笑来。
清秀的少女,开口却是低沉磁性的少年音,每每动作起来更是大开大合。
当苏灵犀把关注的重点从紧张的局势,挪到湛予承的的形象上后,也憋不住地抿紧了嘴巴。
好一个女装大佬。
苏灵犀看的眼角都湿了,连忙冲上前去,拽起湛予承的手就往吴江法的手掌上按,生怕湛予承恼羞成怒后,再说出点不同寻常的话来。
“击掌为誓,此事咱们就这么商定了。眼下另有一要紧事,此人要如何处置?”苏灵犀急急地一指蜷缩在牢房一角的古和乐。
方才趁着众人起哄,深受内伤的古和乐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一旁,明明还有力气站着,却偏装出奄奄一息的模样。
记仇的苏灵犀并不想轻易放过她。
“她虽是铸剑庄的大小姐,却打小隐瞒身份拜入天机楼,与美人刀一道长大,成了她们的圣女。我和陈昱瞻身上的毒,就是她所下,还有她身上……”
“呸,你们这对狗男女,原是早就相识,做局引我上钩!”
苏灵犀话还没说完,装晕的古和乐就演不下去地暴起,赤红着双目,恨不得将她给生吞活剥了。
“啊啊啊!”
也不知怎的,她还突然间疯狂地嚎叫了起来,边嚎边张牙舞爪地往苏灵犀这边冲。
她头上的双丫髻早已散落,披头散发地,看起来像极了贞子。
“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苏灵犀半是好奇,半是凝重地将握紧双拳,抵御性地平举在胸前,只待古和乐逼近,就以十分的力道,捶她面门。
毫厘之际,吴江“嘘”了一声,脚法移形换影地出现在古和乐的面前,一指戳出点住她的穴位,让她噤了声。
湛予承也顺势反手一扯,将苏灵犀拉到了他的身后,侧过头眯了下眼,对她摇了摇头:“勿声张。”
几乎是同一时间,牢中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锐利地向着门口看去。
啥都没听见的苏灵犀乖巧地蹲下,拉起湛予承的衣摆挡住脸,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眼睛往外瞧。
只见一列腰间佩刀,身穿银轻甲的天玄卫正气势汹汹地向这边走来,十几个人的阵列,不仅身高体型相似,就连步履节奏和距离也一致。
行走间规规整整,停下时也整齐划一。
乍一眼看去,颇有几分训练有素的军队的味道!
是天玄卫!
小说中曾耗了不少笔墨描写过,他们明为天玄山庄的护卫队,实乃奸相为谋反而筹备的私军!
“吵什么?”领头的天玄卫用佩刀拍了拍牢房门,厉声喝道,以作警示。
“这位天玄卫大兄弟,大家都是武林中人,说不到一块去的时候,自然要动动拳脚争个一二。多平常的事儿!怎么,在你们这儿不行?”吴江一抹脸,骂骂咧咧地就上前了,露出身后头嘴角沾着血渍,一看就受了重伤的古和乐。
“动动拳脚?人都快死了!”天玄卫冷嘲道,挥手示意后头的人开门。
吴江耸着肩凑到铁栏前,没骨头似的歪斜一靠,无赖地掰扯起来:“拳脚无眼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女的仗着自个儿身上有毒,硬要和老子打,那老子不拿点真功夫出来,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那天玄卫头领一听,立即变了脸色:“她就是身上带毒的那个?”
“那可不!听说直接毒死了三个天玄卫,真的假的?”吴江状似好奇地往天玄卫的心窝子插刀。
“住口!”天玄卫头领瞬间掩住了口鼻,转头对着身后的人怒目而斥:“怎么做事的,居然没有分开关押?你们两个过来,赶紧把人抬到隔壁去。”
可站在外头的天玄卫迟疑住了,他们互相看了看彼此,没有一个敢主动站出来。
头领被下了面子,又重重地“嗯”了一声。
一片寂静的尴尬中,吴江又慢悠悠地踱步到天玄卫头领的身边,张嘴就是嘻皮涎脸的叨叨。
“大兄弟,做人做事要懂得灵活变通,既然他们都不敢动手,那给我换间牢房关关也是一样的。”
说话的空当,吴江的手往裤腰带里一摸,再借着牢房柱子和身体的遮掩,快速伸到头领的面前,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一卷用金线捆着的银票。
“大兄弟,你说对不对?”
没一会儿,吴江就被锁上了镣铐,换了个牢房。
“武林大会一结束,你们就能出去了,所以都给我放安分点,想活命地就自个儿离这女人远一点,别再惹事。”天玄卫冷着脸,意思意思地警告着余下的人。
“一定一定!”苏灵犀高喊着跳了出来,此时的她已经换了副样貌。
就趁着方才吴江在胡侃的空当,她躲到最远的角落里,暴力地撕掉了脸上的面具,撸乱头发扎了个不伦不类的男子发髻。
再捡起吴江扔在地上的深色外衣套上,在下裙和脸上摸上脏兮兮的尘土,直接化身成了女扮男装地很不像样的小姑娘。
她踩着轻快的小碎步来到天玄卫的面前,递出吴江前头下注的那两千两,蹩脚地沉着声音,别别扭扭地措着辞:“我能和我的嫂……姐姐一起,也换个牢房吗?此处人太多了,我们有点……住不惯。而且你们放心,我们绝对不是坏人,府上的鹰隼和护卫马上就能找到我们的。”
天玄卫一听这话,顿时皱起眉,谨慎地问道:“你府上是?”
“苏!苏子湖的苏!”苏灵犀的语气,别提多雀跃、多骄傲了。
这让天玄卫头领的表情变的微妙起来,他扭头吩咐了两句,就见那人惊诧地看了眼苏灵犀,然后小声说道:“这间牢狱关的都是今日在朋来客栈的人,而朋来客栈的东家,正是苏家的二儿媳,是属下大意了。”
天玄卫头领心领神会,转回头试探:“就是江南首富苏炳淮,着人挖的那个苏子湖?”
“对对对!就是我爹……咳咳,我爹爹也是这么说的,说我们五百年前可能是一家呢!”苏灵犀嘿嘿地傻笑着,一副我觉得我没有说漏的天真模样。
“你还是快些闭嘴吧。”湛予承适时地夹着嗓子,扶着额,弱柳扶风地走上前,一把捂住苏灵犀的嘴把人往回带。
天玄卫却反而抬手阻止,语气都变柔和了不少:“别别别,既然住不惯,那你们姐……弟二人,就换个地儿吧。”
接着牢房的门一开一合,苏灵犀和湛予承就被带到了吴江那一间。
带路的天玄卫还殷勤地暗示:“庄上的人已经去问了,若是有更好的上房,定为二位换上。”
“不急,此行于吾家小妹而言,也是个难得的体验。”湛予承掩着嘴笑道。
而等那天玄卫一离开,他就嘴角一耷,拉开了和苏灵犀的距离。
三个人分立而站,两两相对,呈现出一个等边三角形来。
“江南苏家的小姐、和一个戴着人|皮|面|具的恩人?”吴江最先开口,他双手抱胸靠着最里面的墙,半挑高右边的眉毛,凌厉的目光从苏灵犀和湛予承的身上一一扫过。
湛予承长身玉立,半分没有因为此前被嘲笑的着装而扭捏,闲闲地开口道:“可左护法还是已经猜到,我是谁。”
一道惊雷劈下。
“他怎么会知道?!”原本想安安静静减小存在感的苏灵犀,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就连声音都惊劈叉了。
原小说里,吴江可是直到死,直到被湛予承夺了左护法的位置,都不知道湛予承的身份。
可现在,他居然仅凭一个照面、甚至湛予承连面具都没摘,就猜到了?
不会是在驴人吧?
苏灵犀不禁怀疑。
吴江得意地扬起下巴,对着苏灵犀勾了勾手指:“你想不想知道你恩人的身份,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
“不需要!”苏灵犀直截了当地打断,表现地那叫一个义正言辞,“不管恩人是什么身份,他都只是我恩人!你的外衫,还给你!”
“吼哟,苏小姐还挺有义气。”
吴江啪啪鼓了两下掌,捡起外衫套上后,懒洋洋地盘腿坐下,随手从地上抓了根稻草,三两下剥去底下的稻杆,摘下穗上残留的两颗秕谷子放进随身的袋兜里,悠哉悠哉地将这段稻草梢梢叼在了嘴里。
“你就不怕你的恩人是掠人之美的采|花贼,又或者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亦或者……”吴江微微一顿,微仰起头,直勾勾地盯住徐景清的眼睛,“祸国殃民的反党?”
天爷呐!
这个魔教左护法,果然知道湛予承的身份!他到底是从哪里发现的?
苏灵犀不停地回想着醒来后所发生的一切,在不招惹魔教和保住男主狗命之间,选择了和稀泥:“其实我知道他是谁,这江湖上,几乎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东西。”
“那你说说,他是谁?”
“呵,休想忽悠我。空手套白狼也不是这样用的!”苏灵犀不屑极了,“倒不如,我说一个你们长生教的秘密吧。”
吴江闲淡的表情突然一僵,目光中多出了几丝精光。
他动了动久蹲的双腿,弹了下舌,流里流气地耸肩:“行啊,你倒是说说,我看准不准。”
“那我也不说别的、远了去的,就说那个……”苏灵犀学着吴江的样子,微微一顿,拽着湛予承的系带就把人用力往后拉,“恩人,你想不想知道长生教和古和乐的关系,我可以悄悄说给你听!”
下裙安全惨遭威胁的湛予承只能一手紧紧地按住腰间,无奈地叹了口气,屈膝蹲下。
苏灵犀用一只手掩住嘴,神神秘秘地凑近,超小声地说道:“我在客栈的时候就已经说过啦,古和乐是长生教毒使的关门弟子,她以为自己是在为父母报仇,实际上却是在为长生教做棋子,被骗的明明白白不说,刚刚还差点被左护法给灭口!”
“小丫头看来不常混江湖啊,内功高深如我,你就是躲地再远我也能听清,你编的这些话委实荒谬,不可信呐。”吴江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
“你才是不可信!”
苏灵犀神色一变,自信地双手抱胸,无比肯定道:“魔教的左护法虽然内功深厚,早年间却因练功出了岔子,波及到耳目,是以耳音并不强,与常人无异。我在这边悄悄讲的话,你那个位置,根本不可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