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并不敢抬头,但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笃定地回答:“属下等三人一组,不曾错眼地紧盯着,三人去到院子后便各自门窗紧闭,未发一言。许是在那之前,便已互相通了气,不吃夕食。”
这话让管家的脸皮抽搐了起来,那三人去到院子之前,是他负责接引的。
于是管家也冷着声赌誓:“在那之前也并未提及,若非全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何须令你们盯着!”
“都住嘴。”虞天纵头疼地按着跳个不停的太阳穴,他本就在为了苏灵犀提出的药材单子而发愁,因为这单子竟然列的恰到好处!
里头的药材说昂贵,除了有价无市的几种外,以虞家堡的财力就算全部加急去买,也并非难事。
问题就在于那几种稀少的,竟全是他私库中有的。
一种不多,一种不少。
巧的让虞天纵不得不去怀疑,苏灵犀昨天是真的离开了虞家堡,还是借此之名灯下黑,潜进了他的私库。
这个怀疑令虞天纵心神不定,原本正要开启机关去查看一番,却叫管家所禀报的消息给绊住了。
昨日虞天纵就在想,这个苏灵犀不仅出现的时机很怪,和祁云的交手也怪,突然说懂医术要去给虞倾城那个煞精祛毒更怪!她会不会原本就是和虞倾城相识,而虞倾城也根本没有中毒?
就在虞天纵准备请人去影子市集出悬赏,寻毒医谷的毒医或长生教的药使前来试探虞倾城的时候,那毒使青鸟竟亲自来堡中,想要毒杀虞倾城!
且不说青鸟为何要这么做,单从盯守护卫传回的内容来看,好消息是,虞倾城这回只怕凶多吉少。
但坏消息就是,毒使离开时亦中了毒,唯一的可能就是虞倾城予以了回击。
也就是说,虞倾城此前果真没有中毒。
苏灵犀同虞倾城就是一伙的!
而她此番在虞倾城真的中毒后,带着两个来头不小的帮手赶回虞家堡,一到就去虞倾城的房中呆了许久,肯定有所图谋。
是以虞天纵特意吩咐了管家,没想到天都还没暗下来,这三个人就开始给他找事情。
虞天纵想到这里,猛地拍着桌子站起了身:“快!去他们房中看看,人还在不在!”
那头,正在享用美食的顾星望甚至还惬意地给自己斟了一杯梨酒,细细地啜饮着,时不时还要感叹两声“不错”。
蹲伏在院外的护卫们,在得到命令后,就立即绕到顾星望的身后,快且静地潜到了苏灵犀和湛予承的屋顶和墙角处。
透过屋顶隐蔽处的琉璃小孔,护卫对着墙角捏了两次拳,示意人在屋内。
苏灵犀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何方宵小,竟敢窥伺本姑娘!”苏灵犀拎起凳子,踏轻功踢开了窗户,抡直了胳膊将凳子砸在了墙角那人的背心处。
“什么!居然有人偷看?”顾星望闻言,立即提着酒壶,端着酒杯,急匆匆地往苏灵犀那边跑去,边跑他还大声地抱怨着,“这偌大的虞家堡,看着全都是镖师出身,能打能守的,怎么愣是成了个筛子,哪哪都是漏洞,谁都能悄无声息地闯进来呢!”
湛予承也适时地推开门,对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屋顶皱眉:“还不止一个,本世子和灵犀的屋顶上还蹲着五个。”
“湛兄你莫慌,我来助你!好哇,竟然当着你爷爷的面翻墙,过于胆大包天了!”顾星望大喊着,往身后扔出了大把的铁蒺藜。
不消片刻的时间,院中就稀稀拉拉地躺倒了七八个虞家堡的护卫。
苏灵犀听着由远及近的杂乱脚步声,连忙用掌风将院中残留着销魂散的空气给吹散了些,同时不忘蹿到湛予承的身后,将他的头发和衣领扯地松乱几分。
“你……”
“别问,问就是世子你体弱多病,受到巨大的惊吓,现如今身心俱疲,需要侯府的护卫来贴身保护。”苏灵犀一把扯起湛予承的衣袖,捂住了他的嘴巴。
湛予承垂下眼眸,深深地凝视着苏灵犀神采飞扬的脸庞。
“哼。”湛予承胸膛震颤着,冷笑了一声,陡然一下巴磕在了苏灵犀的斜方肌上。
“你你你、你干嘛?”突然的贴近让苏灵犀猛地向后仰起了脖子,但后脖颈上避不开的温热呼吸还是令她一阵一阵地起着鸡皮疙瘩,尤其是湛予承衣服上熏的沉泠香气,不要钱似的往她鼻子里面涌。
这鲜活的帅气荷尔蒙,还怪让人心潮涌动的。
苏灵犀两只手僵硬地游移着,不知道是该去抓湛予承腰间的衣料,还是该去环住湛予承的腰,又或者是向上架住湛予承的胳肢窝?
可就在她迟疑的空当,湛予承倒是非常赶紧利落地环住了她的腰。
看的出来,湛予承也没有什么经验,因为他居然还蹭到了她的痒痒肉!
“喂!”苏灵犀咽了下口水,干巴巴地小声凶道,“有人来了,你快撒手。”
“我体弱多病,受到巨大的惊吓,现如今身心俱疲,需要苏姑娘的贴身保护。”湛予承的眼前全是微微泛着红的皮肤,他有些不大自在地别过了头,手上的动作也越发加快。
这时,临时折了截树枝,让人一路扫开铁蒺藜后,匆匆赶到的管家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些人是……”
苏灵犀想也不想地反手按住湛予承的背心,腰反弓着,装作力有不支的模样,急忙向顾星望求助:“快快快,湛予承被这些宵小给伤到晕过去了,他太重了,我快要撑不住了,你快来搭把手。”
刚将最后一个虞家堡护卫给绑好的顾星望,闻言即刻痛心疾首地指着管家呼喊了起来:“我说你们虞家堡可真危险呐,这些贼子都混成了你们保重的护卫,你们还尤未察觉。这下可好,把湛世子给伤到了,万幸,湛世子随身带着信物,我这把定安候府的护卫们给喊来,接下来定能护得虞家堡周全。”
说着,不等管家阻止,顾星望就接过猝不及防“被晕倒”的湛予承手中的东西,点着了引信。
“且慢!”管家看着那东西,顿时眼前一黑,什么都顾不上地运着轻功就要上前抢夺。
但终究还是慢了。
“砰”的一声,巨大的靛青色烟雾在院子的上空炸开。
“不是吧,你们还真摇人啊?”苏灵犀扭过头,一脸震惊地在湛予承耳边用气声问道。
定安侯府的护卫来的相当之快,几乎是和看见了烟雾的虞天纵、南宫家等人同时赶到的,仿佛他们原本就等候在虞家堡外一般。
“不知发生了何事?”南宫夫人率先问道,将军府虽不怎么同定安侯府往来,但那经久不散的靛青色团状烟雾,她还是认得的。
在虞家堡看到定安侯府的示警烟雾,她怎还坐得住?
更令她坐不住的,是定安侯府的护卫竟在顷刻间,就将整个院子给围了个严严实实。
南宫夫人只是粗略的一扫,就为这人数心惊,不多不少,正好卡在逾矩的数字上,她的眼皮不禁跳动了两下,暗恨自己来的过快了些。
“晚辈见过将军夫人。”
南宫夫人正准备找个理由离开,架着湛予承胳膊的顾星望缓慢地侧过了身,伸长了脖子给南宫夫人道了声好,然后顶着南宫夫人的不耐目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添油加醋了一番。
到了最后,已然成了虞家堡不作为,不但给自己招来了苦果,还连累了他们这群客人。
“夫人您给评评理,得亏我们到的早,被窥伺也顶多是和衣小憩、看书消遣的模样,若是到的晚了些,那被窥伺到的,岂不就成了沐浴安歇这些……”
并不欲掺和进来的南宫夫人想走没走成,反而叫顾星望给拉扯住了。
苏灵犀眼见着南宫夫人的脸色,随着顾星望的掰扯,一点一点地暗沉下去。
她不厚道地补了一刀:“我们是相信虞堡主的为人、相信虞家堡在江湖上的声誉,这才知晓这些宵小乃披着羊皮的恶狼,可若是不熟悉虞家堡的人呢?不就认定了他们是虞家堡的护卫?甚至还以为这一切都是虞堡主指使的!”
“绝不可能的事!”虞天纵立即打断,并指着被绑住的那些个人,厉声吩咐管家将人关起来,严加审问。
并再三向南宫夫人他们保证:“堡中此前不曾有过这样的事,我定会亲自盯着问个明白。诸位还请放心,我会另外多安排些人手,护卫诸位的安全。”
“这不好吧,万一安排的正好是同党……”苏灵犀欲言又止。
“谢过虞堡主的美意了,但不必劳烦,我们将军府自有人手,近几日也是由他们巡守着,再没发生过中毒之类的事情。”南宫夫人当了这么多年的主母,早就练好了面上功夫,她很快就敛起了脸色,不冷不淡地嘴了两句。
说罢,又请顾星望代为向湛予承问好,并问候了苏灵犀两句,邀请她这两日若是有空,可以去他们暂居的院落吃个便饭。
然后就带着人,头也不回地直接离开了。
那速度,说是终于寻着理由可以避开更为贴切。
苏灵犀准备紧随其后:“虞堡主,那些个宵小就劳烦你好好审问了,没其他事的话,我们就扶湛世子去休息了。”
“且慢,不知这些护卫要如何安排?”虞天纵连忙出声阻拦。
见苏灵犀他们装作听不见似的继续往前走,他拧了眉,示意一旁的管家去拦。
可管家刚上前两步,就被两把长矛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