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孔凭风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跳,手上动作稍顿,回头就见言泽星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孔凭风愣神间,和言泽星一道下来的孔方两步上前,便制止了他要继续撕帖子的动作。
作为聚贤馆的常客,孔凭风是认识孔方的,知道他是这里管事的人。
至于言泽星,他也在聚贤馆见过几次,只听小厮称呼他为言公子,但具体是什么人他却是不清楚的,只以为是和孔方熟识的聚贤馆的常客罢了。
“这位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孔方拉着孔凭风的手腕,不让他继续动作。
此时言泽星也走上前,一时间,留言板前围了一群人,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孔凭风看看围上来的人群,挣脱孔方的桎梏,掸了掸被拉皱的衣服,并未答话。
言泽星见他不说话只沉默站着,开口道:“这位公子为何要撕这帖子,这聚贤论坛可没有随意撕毁别人帖子的。”
却见孔凭风瞥了言泽星一眼,道:“哼,许人贴难道不许人撕,怎么着,这木板还有主人不成?”
言泽星听了这话,突然被戳中了笑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你说对了,我就是‘板主’来着,要撕还就真得我同意才行,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要撕?”
孔凭风也被言泽星这反应弄懵了,见一边的孔方也没反驳,心想没想到这小公子还真是个管事的。
这又被问及原因,周围一堆人看着,孔凭风也没法继续保持沉默,可想想又觉得自己也没什么问题,阻止人造谣污蔑又没错,自己干的也不是坏事,有什么不敢说的。
想明白这点,孔凭风也坦然了许多,挺直腰背,理直气壮道:“你要真是这论坛管事的,那若是有人在上面诽谤他人,你也不管?那岂不是误导了别人。”
听孔凭风这么说,言泽星几乎是立马反应过来了,心想:妙啊,这是偶像塌房前有不明真相的粉丝来助攻了。
本来按言泽星最开始的想法,先通过这样含沙射影的方式,把傅兴言干的破事儿给抖搂出来,让大家先有这么个印象,然后再让孔方在顺风楼隐晦地吹点风,慢慢透点边角料,这样才好扩大影响面。
不过这一套操作下来,少说也得小半个月,但傅兴言毕竟把自己的形象营销得不错,确实得花些时间来布局。
然而今天这“粉丝”的出现,可以说是直接帮言泽星把整个计划都加快了。
孔凭风说完,微仰着下巴看着言泽星,似在等着看他要作何解释。
言泽星佯装不知道孔凭风的意思,装模作样地上前看看帖子,语气却带着些挑衅的意味,道:“哦?这个帖子不就是个关于东临律法的问题吗,诽谤是从何说起啊?”
见言泽星这反应,孔凭风也回过味儿来,言泽星分明就知道这是在影射傅兴言,还惺惺作态故作不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提高声量道:“你们少来这套,我看你分明就知道,就是在蓄意诋毁傅兴言傅大人!”
言泽星一听更乐了,呦呵,竟然还是个自爆选手,自己还没发力,这就上赶着帮忙认领了,这是生怕其他围观群众不知道。
果不其然,周围围观的书生举子们一听孔凭风这话,也开始窃窃私语讨论起来。
“傅兴言不是去年金科的探花郎吗,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啊?难不成这帖子里写的书生就是他?”
“是这样吗?可是我听说这傅兴言风评极佳,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啊?”
“得了探花郎,还要迎娶尚书小姐,哎,还真是啊,这么巧吗。”
“哎,别说我还真听说前几日有一岭南来的女子上御史台告状去了,说自己是傅兴言在老家的发妻,但是后来听说就是诬告,那女子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被打发走了啊。”
“这我还真没听说,居然还有这事儿。”
“要我说,定是有人嫉妒傅兴言,一举高中,如今封了翰林院编修,还马上要迎娶礼部尚书家的小姐,这怕是有人眼红故意传出来的谣言吧。”
“不一定,要我说,凡事不会空穴来风,依照《东临刑统》「凡人有嫌,遂相诬告者,准诬罪轻重,反坐告人。①」若真是诬告,那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把那女子打发了,我看啊,就是确有其事。”
“我不信,傅兴言怎么看也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有误会。”
……
周围的讨论愈发热闹起来,其中有相信傅兴言的,也有觉得傅兴言确实有问题的,各方坚持自己的观点吵作一团。
言泽星在一边看着,自然是喜闻乐见,巴不得大家再吵大点声,越多人知道越好。
而孔凭风话说出口,见周围本不知道这事儿的人也讨论起来,自知失言。
但索性其中还有些和他立场相同,愿意相信傅兴言的人,因此还是硬着头皮,对言泽星道:“总之,此事子虚乌有。你刚也听到了吧,按律法,诬告是要反坐的,你们纵容这帖子误导大家,诋毁傅大人,小心吃官司。”
这熟悉的套路,言泽星直接脱口道:“怎么着,你要给我发律师函啊,那还得记得盖公章哦,不然可就是说出来吓唬人的。”
孔凭风自然是没听懂言泽星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见他油盐不进的模样,也是急了眼,道:“你若不让人把这帖子撕了,那我就把《东临刑统》里诬告的刑罚抄下来,贴在下面,贴满!我看是不是还有人敢在下面胡言乱语!”
言泽星也瞬间来了劲儿:“呦呵,控评粉?来这套,有本事你——”
言泽星刚想放几句狠话,谁知孔凭风突然气得不清,打断道:“你这人放尊重点,我叫孔凭风!叫人名字都叫错,实在无礼!”
言泽星被打断也是一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面前这人怎么瞬间就破防了。
此刻围观全程的孔方拉拉言泽星的衣袖,低声道:“你吵架就吵架,也别故意把人名字叫错啊,这是有点无礼了。”
“我不认识他啊,我啥时候叫他名字了?”言泽星也是一头雾水,低声问道。
“他姓孔名凭风,‘凭风好借力,送我上青云’的凭风,你刚刚不是故意把他名字叫错的吗?”孔方也是疑惑。
谐音梗扣钱好吗。
这名是个好名,奈何言泽星此刻满脑子都是:这人居然叫控评粉,难怪想出控评这招来。
怎么会这么好笑,言泽星努力想要忍住,但是瞅见孔凭风此刻因为被叫错名字气愤的表情,再想到这谐音梗的乌龙,更是忍不住。
憋了半天,愣是眼泪都快憋出来了,终于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对不住,我真不是故意的,真不是在笑你,哈哈哈哈,但是,但是真的太搞笑了哈哈哈哈……”
“你,你!”孔凭风先被叫错名字,后又被言泽星这样“嘲笑”,气得满脸通红,一时话都说不出来,干脆一甩袖,转身就走。
见人要走了,言泽星赶紧道:“哎,你别急啊,如果觉得这帖子是在说傅兴言,那你去叫他本人来,他如果承认这说的是他,那我撤帖啊。”
毕竟这明星想捂嘴删帖,都还要本人实名举报不是。
就这样,在言泽星的笑声中,孔凭风仓皇离开,而今天围观的各位书生举子,也都知道了傅兴言被人告到御史台的事情。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消两天就差不多在京城搞得人尽皆知了。
自消息传开之后,言泽星几乎没事儿就在聚贤馆待着,悠闲地嗑着瓜子,俨然一副坐等着傅兴言上门的架势。
而那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差加上话题标签#傅兴言负心汉#的帖子,还好好贴在留言板上,供这几天越来越多的人围观。
而此刻与言泽星一块儿,坐在聚贤馆大厅喝茶的单云竹,却是有些担忧道:“若是他真就这么找过来可怎么办,不会给你们带来什么麻烦吧。”
“单姑娘你放心,我就怕他不敢来,我向来是不信什么清者自清的,他要是不来,那就是心虚不敢承认,咱们也没指名道姓,那就让帖子继续放着,大家随意讨论,他要是来,那更好,也让我当面会会这渣男,知己知彼,好让我研究下后面要怎么对付他。”
见言泽星这胸有成竹的样子,单云竹虽还是心存顾虑,到底也比先前安心了些。
“倒是单姑娘,你这几天在聚贤馆住着,可有考虑过之后的打算?”
毕竟单云竹如今已没有亲人,唯一对自己好的婆婆已离世,本以为还有丈夫可以依靠,没想到却是这么个忘恩负义的负心汉。确实也需要考虑下往后的生活。
“还没想好,现下只希望能先和这负心汉和离,之后,大概会回岭南,找个山清水秀没人认识我的地方住下吧。”
“单姑娘,不瞒你说,这几天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京城虽繁华,但这里绣娘的刺绣功夫,却是比不上岭南绣娘的,你绣工了得,何不选择留在京城。”
“对我而言,在哪里都没什么差别,京城工钱也许更高,但开销也更贵,而且……”
单云竹没继续说下去,但言泽星其实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
单云竹想离开京城也很正常,她孤身一个女子,在京城无依无靠,就算这件事完全是傅兴言的错,也难免有人说她的闲话,毕竟爱对人指手画脚,乱嚼舌根的键盘侠不论古今,都是存在的。
但其实言泽星想让单云竹留在京城,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
“其实我建议你留着京城,不光是因为这里工钱高,更重要的是,在这里,你可以做到更多的事。”
“我?我还能做什么,我除了刺绣,什么都不会。”单云竹不解。
“不,你可以在京城做情感博主啊!”说到这里,言泽星有些兴奋,也不管单云竹根本没听懂他说的“情感博主”是个什么东西,接着道,“你知道吗,这世上有好多女子或男子,和你一样,痴心错付,被负心人伤害,有的因为恋爱脑,有的因为世人的眼光,不能下定决心离开渣男重新开始。
而你,作为一个经历过渣男,重新振作起来努力生活的榜样,可以用你的经历启发很多人,让她们也能勇敢重新出发,这多有意义啊!”
单云竹却似懂非懂:“用我的经历启发别人?”
“对,经历过的人才更有感触,没有人比你更合适,只是这样可能帮助更多的人,也会面对更多的质疑。所以,我只是把这个可能性告诉你,你可以自己考虑。”
单云竹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的。”
言泽星本还想再详细和单云竹说说什么是“情感博主”,却见孔方从楼上匆匆下来。
言泽星问道:“怎么了?”
“傅兴言来了。”孔方指指楼上说。
作者有话要说:①节选自《唐律疏议》:“你看谁不爽、去诬告他,会被处以诬告那个罪名相对应的惩罚。”
作者有话说:
这个名字的谐音梗好烂哈哈哈哈,我自己都好想吐槽,但是确实就是偶然想出这个烂梗,然后发现念出来发现好像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