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手头的绢布也快画完了,得尽快喊顾母过来了,怎么说?你回去接应一下还是等他们进城之后接应一下。”白纭在绣布旁边拿了个尺比比划划、做好盘算,哪里入绣、哪里丹青,能将两者巧妙融为一体。
“我等着伙计们,明天他们把新版印好,我上午再去看一眼,中午陪着孩子们吃个午饭,便回家去接应一下他们,只怕他们进城也要大包小包带不少东西,两人过来累成老牛了又要。你到时候去童蒙馆接一下两个孩子?”
“好,我也是这般想的,你回家接应一下也好,回回逢着月市爹娘进城大包小包没给咱俩停过,这次要住这么久,拿的东西更得不少。”
白纭回道,书房的位置摆设倒是换了个光景,在靠后墙的位置新放好了一张从邻居家借来的架子床,替换了原先的罗汉榻,原本亮堂的书房,此时倒是稍显逼仄了。
这事便是这么定了。
也幸亏青东回来接。看着眼前数个罐子、箱匣、包裹,相熟的知道是进城住几个月,不相熟的见到了,怕是要认为这顾家是全全要搬去城里了呢。
顾青东腰上背着米、肩上挎着行囊、手里拎着草绳拴着的罐子、怀里拥着厚被褥,远远望去,如一座宝物小山走来,等着终于坐上船,才堪堪歇了口气,毕竟拿了这么多东西,占了位置,也怪不好意思,多交了几文铜钱给郭叔。
“你说你们也是,进趟城恨不得把席子里种的菜都捯饬干净,刚刚巴掌大小的小白菜都薅得一根不留,现在我和白纭生活也宽裕了一些,倒也不至于让你们进城吃不了菜不是。”
把身上大罐小罐放下,深深松了口气,略带抱怨地说着。
“那留在地里也是浪费,再说这不是你回来接吗?要是就我们两个人,留在地里就留在地里了。”
顾父黑着脸直接发话了,虽然他心里也不怎么想带这么多东西,早已劝过了,奈何顾母念叨念叨这、寻摸寻摸那,想着城里东西也都不便宜,自然是能带的就带着了。
青东来之前,顾父自然也是劝过一波了,不顶用就是了。听着青东出口抱怨,自然要维护一番。
“是呀是呀,也不是住个一两天,收拾点行囊就行了,现在多收拾些,用不着以后就送回来了。”顾母也在旁边搭腔,“等一到城里的渡口,咱就租个小毛驴,也累不到你。”
一路畅行,等三人到了杀猪巷天色尚早。白纭把两个孩子接回来也不过才一刻钟,听到敲门声,白纭也招呼两个孩儿,连忙出来迎接祖父祖母,一同帮忙把东西一样样先挪进屋子里。
等着青东陪着顾父一样样把东西弄好,白纭在家时早已经把原先他们住的那间西屋收拾妥帖,将顾父顾母带来的被褥统统弄好、衣裳重新纳好放入箱中,带来的箱匣也一并拢好。
“白纭,这是今天新摘的小青菜,芽儿还小新鲜的很,炒不了一盘子菜,就剁点鲜肉,做个青菜肉丸子汤喝吧!”顾母一样一样把些带来的吃食拎出来,旁边两小孩也眼巴巴地瞅着顾母从包裹里一样样拎东西出来,围着顾母转来转去。
顾母做的糕点最最最好吃!
甜而不腻,入口极化。顾母也是在家早早做了一些花糕给这两个孩子准备好了,“来来来,把这拿去吃!”终于腾出手来将仔细用油纸包好的糕点分给了两个孩子。
“先去把手洗干净了再吃!”看着两个孩子急不可耐的便要捏起一块往嘴里塞,白纭急急止住,尤其看那小秋儿指甲盖里都是木屑、铁锈,可不敢让孩子就这么直接下肚。
“好吧!”两个娃的大眼睛黏连地盯着桌子上的糕点,不情愿地一步三回头,往院子里水井旁的洗手桶那里去,“小秋儿,你拿皂角好好把手洗一下,洗不干净不准吃!”小秋儿惯会糊弄,随意把手沾湿便是敷衍了事了,今日一放学回来又在那弄些木材铁件,脏兮兮的。
两个男人收拾的也快,出来看自己的屋里人。
两个人在那收拾着收拾着,竟然又坐板凳上聊了起来,两个男人顿时也是相视无言,也认命了,干快干慢有些活也都是自己的,逃不开呀!
又帮忙把堂屋的瓶瓶罐罐收拢收拢,等归纳差不多了,青东拿出抹布把桌子、碗柜、新搬来的瓶瓶罐罐也都重新擦拭了一下,擦到顾母、白纭两人坐的地方,两人也没要帮忙的意思,只是把手放下桌子,让青东更好擦桌子,继续聊些闲言碎语。
天色将黑,顾母看着眼前碍眼、不断找存在感的两人,“青东,你去给烧火先把米煮好。”然后扭头看了看坐在旁边的顾父,“老顾,你也去把肉都剁碎,待会我和白纭去捏丸子。”青东和顾父又被赶到了院子里的灶台继续干着家事。
现在天倒是凉了,晚上在堂屋里支了三盏油灯吃饭,饭食也简单,满满一大碗青菜丸子汤,又摆了一盘子爆鱼,点缀几碟子之卤好的小菜,就着一壶自家酿的米酒,吃的简单却也幸福。
“尝尝看这爆鱼,这鱼是你祖父昨日新钓上来的呢,腌了一晚上了!”顾母夹起两块鱼肉分别放到两个孩子的碗里。
“什么是爆鱼?”小秋儿这十万个为什么的性子又起来了,端起碗筷咬起一个角,“这个叫爆鱼的鱼真好吃。”
倒引得旁边大人乐呵呵一片。这爆鱼却也不是一种鱼的种类,只是寻常草鱼罢了。
此地人家经常把那新鲜的草鱼去刺、切成不大不小的块、炸到酥脆,然后再把那炸脆的鱼干放到煮好的料汁里。此时的爆鱼,经过一夜的浸泡,早也没了草鱼的腥气,满是汤汁。两小儿咂嘴弄舌,又各自添了一大块。
酒醉饭饱,等消消食,先把两个娃伺候睡了,四个大人又聊了一会。
“我明日就去县里找个短工干,既然来了,便也找个活干。”顾父这么说着,既然来了也不能有空闲的想法,找点活干,能帮衬一番就帮衬一番。
“嗯嗯,就到城门口那边的告示栏那里,经常也会有活计在那张贴着。”青东倒也没多劝,回应着。
“最近朱家书肆不是也招了几个工匠吗?让爹也去不行吗?这样也能有个照应。”
“算了算了,这书肆又不是咱家的,想去就去,再说青东那招的肯定也都是懂造书印刷的,我这一去既帮衬不了,万一惹人闲话,倒是落人口实。青东做工也不容易。”不待青东回答,顾父便匆匆解释道。
……
“时候也不早了,我俩也早早歇息了,你们也早点回屋休息吧!”顾母说着,便将两人推出屋子,两人也是回到书房歇息了。
刚刚在爹娘身边,青东还板着脸正经说话,也没看到有一丝丝疲态。
一到书房、躺到了榻上,倒是在那低声叫喊起来了,活脱脱像个壮汉妲己不知羞的撒着娇,“好纭儿,快来给我捏捏腿!捏捏背!今天把东西拎回来可累死我了!”
白纭也知道眼前人最会卖惨卖乖,但是也回回就吃这一套。当下也是心疼的不得了,“不是让你们进城后东西多的话,就租个牛车吗?咋就租了个小毛驴,小毛驴能驮多少东西?”
白纭悉心给夫君脱下内衫,只看那肩膀处勒出了几道难以察觉的细痕,纤长白嫩的手轻轻划过。
青东轻轻嘶了几声,也不疼。
——就是有一点点、难以描述、不可言状的痒,尤其是现在天气也有些降温了,夫郎的手也有点冰凉。
心思立马活泛起来了,说来晚上也好好休整了一会,再说今日一行还不如他日常做工累呢,他日日抄纸,那纸框子便是二十来斤重,一拿便是一天,还得把握好度,今日也只不过是上船前、下船后搬了一些东西。
白纭以为他今日这实在是难受,“你赶快躺下,我给你捏捏肩膀、捏捏背,下次可别为了省这几文铜钱这么累了!”
可是青东这些年一直做些力气活,肌肉硬邦邦的,尤其是上臂和后背,白纭也实在是揉捏不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也累的不行了,让青东往墙里靠靠,也趟到了榻上,嘴里埋怨着,“你这身子骨儿太硬了,我是伺候不动了,我先歇一会。”
等到白纭躺下来了,青东倒是立马腾过身来,把白纭往自己那处拉了一下,上半个身子沉沉压着白纭,两臂展开,轻轻凑到白纭耳边,拉着白纭的手一同向下摸索——
“你的手太凉了,来热乎热乎……”
“阿父、阿姆在隔壁呢?!!这屋子都不如那时候村里了,那时候好歹还有个堂屋隔着,这时候就在隔壁了!而且、而且,今天他们也才刚刚到呢!”
白纭推开身上的人,奈何上半身死死被压住,只能小声说着,企图唤回身上人的礼义廉耻信,倒也不是不想——
只是、只是!之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就因为年轻人火气大分开了住,这顾父顾母才搬来第一天,就搞这出?
他不像青东那般子厚脸皮,一想到隔壁的爹娘可能听到,明日青东一早便拍拍屁股走了,事两个人一起做的,倒留下他一人面对爹和娘,实在难堪!
「本处省略四百字」
夜色渐深,月亮越发羞涩,随意扯来一团深青色面纱,一切都是那么静悄悄。偶尔一阵凉风悄悄透过窗棂,逗弄着香炉里木樨沉香燃起的薄烟,一转身,看到书房榻上,也上去凑了个热闹,挑起一阵儿颤颤巍巍,月光下的人啊,覆着一层温莹白润,真不知羞!一颠、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