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楼的佳肴向来冠绝神都,楼内环境也雅致静谧,是世家公子宴请交际的不二之选。
谢青音边吃边向温律白介绍道:“这道口水鱼是代云特地点的,很是不错,你尝尝。”
代云在身后心里暗暗想到:这温世子来得可真是时候,遗憾他点的这道口水鱼竟不是第二个品尝的人,只祈求自家小姐给他
留一口了。
神都三年,温律白不是没有去过如玉楼,只是次数不多,且这如玉楼的招牌菜多之又多,一眼望过去络绎不绝,因此并不是
每道菜都唱过。
他尝了尝,目光亮了亮,鲜香味美,不愧是醉月楼的招牌菜。
谢青音满怀期待地看向他,问到:“如何?”
温律白:“名不虚传。”
谢青音略显骄傲地扬起了下巴,“没错吧,我这···我听掌柜的说过,这道口水月选用的是花鲢鱼,做工很是麻烦。”
温律白:“慢工出细活。”
谢青音赞同到,“不错,是这个理。”
之后谢青音又向他推荐了自己定的鲜奶木管炖蛋,苹果排骨汤···无一例外具是好评。
期间温律白总是想和她说所谓的正事,却被谢青音严肃教育了一番,“你所谓的正事我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民以食为
天,所以吃饭便是天大的事,这句话就算我此刻深处青云宫也能说得,律白兄我们现在便是在做天大的事。”
温律白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应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下意识抬眸看向谢青音,只一瞬间便和一双明亮的目光相撞,发现她正
静静地凝视着自己,那一双明澈如水的眼眸里,掠过若有若无的笑意,然后便听到她脆如玉珠坠落的声音响起,“你说我说
得对是不对?”
温律白点了点头,却问道:“若此事关乎你呢?”
谢青音笑了笑,“关乎我?那就更好啦!既然关乎我,自然是我说了算,在我这里可是要有先来后到。”她手里拿着筷子,
指了指面前的这些菜,“是他们先来的,没道理后来者居上,我总要专心些才好。”
温律白见此,便和谢青音一心一意地用起晚膳来,但也不是什么都不说,他们都不是那种食不言寝不语的老顽固,相反他们
聊得天南地北,谢青音是那种无论你想聊什么话题,她都能接得住,只这一点就很让人心惊了,毕竟这世界博学的大儒少之
又少,而有些种族的习俗礼节更是罕见偏僻,就算如此她也能说出几句,甚至有时能描述出细节,若非亲眼所见怕也不能寥
寥几句就能让人身临其境。
明月当空,繁星闪烁,满足了口腹之欲的两人来到书房,欲谈论温律白口中所谓的要紧事,留下了没有吃饭的代云和月酒,
尤其是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对这满桌子虎视眈眈的代云,好在口水鸡给他留了许多,不然谢青音觉得要是她真的和温律
白把这道菜吃完,代云会气死。
书房窗边茶几上一壶新茶,正散发着袅袅茶香,显然是刚沏好没多久。
谢青音垂下眼睫,心里感叹着:沅叔真不错啊,她也是临时起意和温律白来书房谈事的,竟然能被他猜到。不仅猜到了还特
意备了茶水,真是周到啊。
只是想到他老人家还要和代云他们一起吃剩饭,顿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竟然忘记沅叔了,应该早早把沅叔那份摘出来。
“现在可以说了,关于我的那件很重要的事是什么。”
温律白听着她这不甚在意的语气,没好气地撇了她一眼,“怎么你当真不知道?”
看着谢青音不明所以的样子,他又疑惑问到:“你今天不是去了醉月楼么?”
谢青音眉头微皱,这和她去没去醉月楼有什么关系。
“我今天穿的宫装,不方便下车,所以没进楼里。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要拐弯抹角直接说!”
温律白眉宇之间的担忧之色更浓,“最近神都又开始传你的谣言了,而且都对你不利。”
闻言谢青音豁然抬头,锐利的目光划破微弱的烛光,让与她面对面的温律白很是心惊。
谢青音如玉楼楼主的身份对外瞒得死死的,在外人看来她没有什么大能耐,那么能引得神都这些人从这么多人里把她拎出来
当茶余饭后的谈资,就只能是因为当官这件事了。
而且温律白这个“又”字用得很是精妙。
因为从接到圣旨的那天,不,准确地说从她知道自己注定入局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预料到她进入朝堂会受到什么待遇,
指指点点必不可少,造谣诽谤也定虽迟但到,尤其是那些一心读圣贤书读傻了的学子,真要看不惯她闹大了会很麻烦。所以
她早早地就想好了对策,从接到圣旨那天起,她足不出户半个月就是为了等这件事产生的余韵渐渐平息,他们可以忘记这件
事,至于朝臣,他又不和他们来往管他们做什么。
效果很明显,随着时间飞逝,百姓们也的确逐渐淡忘了,尤其是前段时间,她都可以毫无顾忌的逛街了。
可是为什么这个话题突然又起来了?
谢青音虽然不是十分了解百姓,但是也知道他们邻里之间聊得最多的就是家长里短,因为那是他们的生活,他们熟悉擅长,
所以有得聊,而朝堂的事像某个官今天调遣了,明天升职了这种事他们也会聊,但那也只是一时兴起,聊一次两次就够了,
时间长了自然就会忘记。毕竟这和他们有什么直接关系呢?百姓是很务实很朴实的,他们只会将精力着重于自己的一亩三分
地。
所以为什么她又处在风口浪尖了?
而且听温律白的意思,域间传的都是对她不利的话,这就很耐人寻味。
通常情况下我们在讨论一件事的时候,都是有对有错有中立,总之结果很难会保持高度一致,但是现在神都里只要谈及她都
是负面,就好像提前被人安排好了一样,长此以往下去,万一百姓被洗脑成功那可还得了?!
擦!这波是要搞死她的节奏啊!
她最近没有得罪什么人吧?谢青音有些心虚地端起茶杯,谁知道她这反骨的毛病什么时候不注意就给她惹了麻烦呢。
而对面的温律白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脱口而出问道:“你最近没得罪什么人吧?”
谢青音“啪”的一声放下茶杯,怀着被戳破心虚的恼羞成怒的语气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然后又“一副我最近都在做
什么你还不清楚么,为什么要来怀疑我”的表情心痛难忍地掰着手指头一笔一笔地说道:“我能得罪什么人,我每天都在为
皇后—也就是你姑母的案子劳累奔波,昨天光是去你康平侯府我就去了两次,中间回府我一眨眼都没休息。今天也是,我刚
从皇宫回来,自从查你姑母的案子。我进宫没有一次是顺利的,上次进宫就······”说到这谢青音猛地睁大了眼睛,
还真别说她想起来她得罪谁了!
温律白看着她的神色,又听到她说上次进宫,恍然领悟她要说什么,为了阻止谢青音发散她的思维,他咳了一声将眼前人的
思维拽回来,并且说道:“不会是你想的那样。”
谢青音不信,“你可能不知道,他曾经和我说过,青云宫不是那么容易进的,所以真的不会是他么?”
温律白皱了皱眉头,这不像是表哥会说得话,但谢青音也没必要骗他。
总之他相信这件事和他表哥无关,只是对面的这个人明显不信。
“总之这件事我知道了,多谢律白兄特意跑一趟来告诉我。”
“应该的。”“对了,你今日进宫可有收获?”
谢青音拿着茶杯的手一顿,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借此避开了他的目光,“没有。夜深了,律白兄,今日就到此吧,早些回府
休息。”
温律白察觉到了她的躲闪,也跟着起身,拦住谢青音时视线紧紧盯着她,“真的没有?”
谢青音侧过身,躲掉他的视线,“嗯。”
温律白:“你有事瞒我。”他未曾问其他的,就这样断定道。
温律白的目光太过灼热,谢青音很想努力忽视但仍旧于事无补,况且他一心想查出真相,若是不告诉他惹得他自己去查,万
一再惊动别人就得不偿失了,这样一想谢青音便把蓝竹所说的关于世子的那部分告诉了温律白。
不出意外的,谢青音看到了温律白眼底闪过的愕然,震惊,愤怒和一丝···嘲弄?
等等,这愕然,震惊和愤怒她都明白,嘲弄是什么意思?
她刚要问,便听到温律白说道:“所以你想瞒着我难道是因为你怀疑我么?”
这语气加了嘲讽的buff,她想忽略都不行。
谢青音低下头,温律白看不见她的神色,只听见她说了一句,“如果我说是呢?”,这一句便将他从炎热烦躁的夏日送入冰
封千里的寒潭深处。
所以她这是真的怀疑他是吧?呵,圣上说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当真是被她骗了!
温律白被她气笑了,神色冷肃道:“你是以为我蠢么?若是我,我何必眼巴巴一心查找我姑母的真相!”
谢青音仍旧低着头,嗓音沉沉的:“若是两者没有关系呢?若是世子与后妃私通与皇后崩逝没有关系呢?”若是没有关系,
他自然可以心安理得地调查。
听她说完温律白顿觉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快将他烧得理智全无了,他真的很想撬开谢青音的脑子,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单不说那是皇上的妃子他怎么可能染指,就说那些妃子都是姑母宫下的人,他怎么可能碰!
温律白无奈问到:“所以你觉得这两件事没有关系?”
谢青音抬起头,坚定道:“当然不是!”
温律白:“那既然你觉得这两件事······”
谢青音打断道:“律白兄,坦白说,我现在并不知道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关联,我不能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但是我们可以分情况讨论,假设这两者之间没什么关系,那么我们就又回到原点了,我们现在手里只有都保全这一张牌,可
是这张牌是不是王牌尚未可知,就算是王牌会不会被我们用也尚未可知,就算他会被我们用,但是为什么三年前没有对你说
出实情三年后却道出了疑点的原因我们也尚未可知,所以我们现在才不敢轻举妄动。
而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俩个简直举步维艰,所以不妨我们就期待一下这两件事之间有关联,这是我目前能找到的唯一的突破
口。
只是若是两者有关联,就涉及到了世子和—”
温律白:“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相信我,姑母刚过世时,我一个人查了整个后宫的嫔妃,有些嫔妃因被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找
而记恨我,到现在御史台还有我的折子,而你—谢青音仅仅因为今日在宫里听到的异闻与“世子”有关,就怀疑我,你
—。”
谢青音被他打断话,白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这人怎么不听她把话说完呢!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要你避嫌。
我知道当年元宵夜留宿皇宫的世子并非你一个,我合情合理地怀疑你们每一个人,但是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插手这件案子
了,你必须把自己从这个案子里摘出去,这样你们的嫌疑就平等了,不然你一直身在其中,就算哪天我们真的查到了真相与
你无关,可还是会被人诟病。”
谢青音瞅了瞅温律白那还是不悦的神情,又继续说道:“你想为你姑母找到真相,应当不想真相被揭开时还扯上说不清的污
点吧。”况且那污点还与他有关。
温律白当下也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只是谢青音的最后一句实在振聋发聩,她查了这么久,自然不希望姑母去世的真相有任
何污点存在,可是让他更加心惊的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她实在太知道怎么打蛇打七寸了!
温律白收敛了心思,问了一句:“你当真相信我?”
谢青音看向他,目光澄澈,“我从来没有怀疑你。”
温律白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那你刚才—”
谢青音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逗你呢。”
谁让他刚才替华晏礼说好话来着,她可是很记仇的。